第33章 第 33 章

即便不是成婚,冬梅依旧给谢朝朝换上了国公府送来的喜庆衣裳,谢朝朝没有拒绝,她垂眸看着今日一早从巴州送来的书信。

即便是早已经知晓谢靖不会在意她的处境,只会因为她攀上国公府这样的权贵而高兴,谢朝朝仍旧是生出两分失落,但是在信纸最后,瞧见了兄长的字迹,见他已经回了书院读书,母亲也身体安康,总算是有了几分欣慰。

她放下信纸抬眸望向镜子中的自己,镜子里的女人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她垂下眸子,既然沈辞暮兑现了诺言,留了林青之一条性命,她也该信守承诺。

盖上盖头,看到院子外头面对皆是强颜欢笑的谢府众人,谢朝朝缓缓行了一礼,这一世她怨怪谁都怨不到侯府。

谢朝朝坐在安国公府派来的花轿之中,今日来接亲的是换了红色布料衣服的平安与林嬷嬷,她入国公府本就是个妾室,自然不需要沈辞暮亲自来接。

谢朝朝本就不似上一世一开始那般期待嫁入国公府,心中想的是等沈辞暮厌弃了早日离开,故而沈辞暮未来接亲她也不甚在意,只垂眸坐在轿子之中。

有了上一次平安的提点,对于今日来接谢朝朝林嬷嬷霎时慎重,她接住谢朝朝递过来的手,看了眼冰肌玉骨的手腕,不难猜出这盖头之下定然是一幅好样貌。

林嬷嬷将谢朝朝接近轿子中,心中想的却是,主子不知缘何被绊住了脚步,今日未曾前来接这位妾室入府,虽林嬷嬷知晓沈辞暮是国公府如今管事的主子,她们这些下人只管按照吩咐办事,切不可僭越妄图约束主子。

但是林嬷嬷与在府上领着月银某差事的奴仆有些不同,她早年受过沈辞暮母亲的恩惠,若非沈辞暮的母亲,她如今说不定已经早早病死成为一堆无人问的枯骨了。

故而在没有主母打理的国公府这些年,林嬷嬷又在颇有油水的后厨当差,若是如同其他奴仆一般谋私,早就能够攒足了银子出府,林嬷嬷念着先夫人的好,不远如此,方才到了如今还在国公府上。

因着这一层缘故,即便是时常告诫自己不该去管主子的事情,却还是因为沈辞暮为了这个妾室太过重视,心中生出些担忧,但又沈辞暮今日亲自来接了,坏了名声,日后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儿做国公府的主母。

好在沈辞暮还是在乎些名声,终究是没有胡来。

而林嬷嬷以为沈辞暮就算在意谢朝朝这个妾室,到底还有几分理智今日才让他们二人前来接谢朝朝入府,只有平安知晓,沈辞暮是当真打算不顾名声亲自来接。

亦或者说是,名声这虚无的东西,沈辞暮压根儿没有放在眼中,而今日沈辞暮之所以没有来,平安猜测不过是因为前些时日谢朝朝私自去见林青之,还说了那些个互诉衷肠的话惹了沈辞暮不高兴。

世子爷啊是心中置着气方才没有亲自来。

思及此,平安不禁余光回瞟了眼轿子里头的人,叹息,世子爷本想给她个体面,谁叫她自己个儿不争气,偏要做那惹怒世子爷的事情。

要知晓,谢朝朝身份低微,在京中又没有母家依仗,即便是只是妾室不需要太多与那些官家的夫人小姐打交道,但是有些宴会总归是避免不了的。

沈辞暮纳她入府,逾矩了妾室的礼节,又亲自接她入府,放在外人眼中便能知晓谢朝朝在国公府的地位,纵使不是正妻,日后也没有人敢轻慢了去。

可如今沈辞暮不但未曾来接她入府,今日一早儿还进了宫,恐怕午时的宾客也没空招待,落入旁人眼中,大抵便是会觉着世子爷也不大重视。自然也就不会将谢朝朝一个小小的妾室放在眼里了。

平安收回目光,不由的叹息一声,何苦呢?

而还有一层是平安没有想到的,府外的人谢朝朝到底接触的少,便是难堪也不是眼下的麻烦,麻烦的是府中下人对谢朝朝的态度。

除了沈辞暮的亲信之外,府里头其他的人都是根据主子的一举一动来揣摩主子的心意,前些时日平安与林嬷嬷吩咐他们布置府邸,心中便以为谢朝朝得宠,而今沈辞暮又递了话叫妇人主持今日的席面,便叫府中的人以为沈辞暮厌弃了谢朝朝,心中也由原来的准备讨好,到准备观望一番。

谢朝朝不知这些,从谢府到国公府的路算不得长,走了一段后停了下来,谢朝朝知晓已经到了国公府,她微微捏紧了袖子。

即便是心中没有期待,但是要再度进入这上一世禁锢住她的国公府,谢朝朝仍旧免不了抵触,片刻,一个严肃中夹杂着些冰冷的声音传来:“谢姨娘,国公府到了,请下轿吧。”

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真到了要踏入国公府的这一刻,谢朝朝还是难以迈出那一步,她这片刻的犹豫,被迎她入府的人看了出来,便冷了脸:“谢姨娘可是觉得委屈,既然想要进国公府,再是委屈也得受着。”

这番话已经有羞辱的意味,平安却没有阻止,在他看来,既然谢朝朝不知好歹,便让她看看没有世子爷的庇护,她日子过的如何艰难。

吃些苦头便知道好赖和感恩了。

而平安都没有出言阻止,本就时常告诫自己莫要插手主子的事情的林嬷嬷自然也没有开口,只是心中有些疑惑,这姑娘竟然是不愿意伺候她们世子爷吗?

她以为谢朝朝这等身份能入国公府,定然是费了不少心思,使了不少手段,方才笼络住世子爷的心,没想到竟是不愿的!

再是惊奇,林嬷嬷也很快的收回了目光,主子之间的事情,合该不是她这个下人该操心的。

轿子之中,谢朝朝捏紧衣袖,咬了咬唇忍下这刺耳的话,抬脚下来,而出来迎接的妇人见她出来,上下打量她一眼,如同打量一个物件儿一般,迟迟没有让开道儿让谢朝朝进去。

安国公府的侧门外头便是街道,虽然不是主街,白日里却也时不时的有人经过,遇见大户人家纳妾,那些不好的目光都不由的打量了过来。

有好奇的,有不齿的,还有不怀好意的,这是那妇人刻意如此来报复刚刚谢朝朝不愿意下轿子,谢朝朝的手越收越紧,这边是沈辞暮给她的难看吗?也……确实令她难堪。

她要讨好沈辞暮,此时便不能责问出口,谢朝朝也说不出口责问的话,生生将这些羞辱忍了下来,终于一直跟在轿子后的冬梅替谢朝朝不忿,忍不住:“你们这是何意,不怕主子怪罪吗?”

在府内迎接的亦是国公府的老人,昔日是在国公夫人跟前伺候的,与国公夫人还有些远亲,国公夫人去了后,便被当做半个主子尊养在府上,此回便是府里头没有主事的长辈,方才被请了出来,这等身份便是连如今管事的林嬷嬷见了都要避让两分。

元娘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谢朝朝,不由的皱眉,本就因为是个妾室而瞧不上几分,如今看了这个身段,只觉得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

且在她眼中,一个还没有入府便得罪了要伺候的爷遭了厌弃的妾室,也不值得她给好眼色,听闻冬梅质问,她冷眼呵斥:“主子说话,有你个丫头开口的份儿!”

就在妇人要处置不知天高地厚的妾室陪嫁丫鬟之时,看戏半响,任由事情发展的平安终于开口阻止,他轻笑声:“元姨莫要为个丫头置气,快些把差事办了,小的好去给世子爷交差。”

闻言,妇人方才没有继续追究,如今这府里头管事的人到底是沈辞暮,便是元玉娘再与沈辞暮的母亲关系亲厚,沈辞暮将她当做长辈,也不会轻易为难沈辞暮身边的亲信,她面色缓和了些应了声,终于侧开身子将人迎了进去,只对着谢朝朝的声音仍旧冷冷:“请进吧谢姨娘。”

谢朝朝捏了捏手心,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垂眸跨过火盆入内。

***

入了院子,除了两个丫鬟小厮,去谢府接谢朝朝的平安与林嬷嬷还有在府内迎接的妇人离去,走在最后的林嬷嬷,看了眼端坐在床上一路来,即便是被元玉娘为难都始终未曾出声的谢朝朝,声音听不出感情:“既然进了国公府,便要守着国公府的规矩,做好一个妾室的本分便可,莫要什么事情都拿去烦扰主子。”

林嬷嬷是在提点谢朝朝,便是入了国公府,也不要恃宠而骄得罪下人,如今有主子宠着日子还好过些,若是日后没了恩宠,那些平日里不起眼的下人,自是有法子折磨人。

上一世谢朝朝在安王府见过林嬷嬷几次,虽然对方未曾对她施以援手,却也从未为难,上一世对谢朝朝未曾展露恶意的便是难得的善意了,此时虽不明白对方话中的含义,但是还是点头应“是”。

屋子里人都走了,只有谢朝朝一人坐在罗汉床上等着沈辞暮前来,她并未卸下钗环,既然打定主意讨好沈辞暮,总归是要做些样子,不能由着性子。

此时皇宫之中,上首的男人在看完沈辞暮递上来的东西之后神色不辨,看不出是对二皇子一党最后的处理结果满意还是不满意。

而沈辞暮似乎也不在意上首之人的态度,本以为的战战兢兢未曾出现在沈辞暮的脸上,年迈的帝王终于放弃拿捏眼前之人,松口:“就这样去办吧。”

言罢,一双眸子闪出些暗光:“听闻安国公府今日纳妾?”

听到对方提起谢朝朝,沈辞暮的神色微不可查的沉了沉,今日他未曾去谢府接谢朝朝,有平安所揣测的他心底不悦谢朝朝私自去见林青之,而另外便是偏偏是今日宫中这位召见他。

本来还觉得是巧合,可如今对方刻意提起来那边不是了,沈辞暮压下眼底的暗芒,露出一抹浅笑,不否认:“可惜只是纳妾,若是娶妻臣定然斗胆请陛下去喝一杯喜酒。”

见他如此说,帝王放下心底的疑虑,若是沈辞暮当真如旁人所言这般在意这个女子,那定然不会是这般反应,看来是他多虑了。

既然没那般在意,只是纳个妾,他没必要插手这些小事。

沈辞暮离开皇宫,那抹令人觉得此人温润如玉和善的浅笑消散,眼神锋利,朝着侯在宫外的侍卫瞥了眼:“去查,谁人将国公府的事情传入宫中的。”

一个国公府纳妾,即便是他再大张旗鼓也不过是后宅之事,都不因应当会这么快传入宫中,除非有人刻意提起。

***

沈辞暮登上马车,他闭上眸子吩咐车夫驱车回国公府,却在半道被人拦住,沈辞暮睁开眸子,看了眼拦车的郑薛,问:“何事?”

郑薛神色肃穆:“世子,查到了东西!”

今日是沈辞暮纳妾的日子郑薛自然不会不知道,他此时拦车,定然有什么要紧事情,沈辞暮脑子里闪过谢朝朝的脸,而后沉声道:“去京畿处。”

待处理完了郑薛所禀报的事情,屋外天色已经暗沉,沈辞暮登上马车,吩咐车夫驾车回国公府,他闭上眼睛将郑薛带来的消息理了一遍,看来岭南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只本该细细思索到底是何缘故,却总是想到谢朝朝的脸,他睁开眼睛,看了眼国公府的防线,为何心神不宁他心中清楚,沈辞暮闭了闭眸子,即便谢朝朝私下里去见林青之,互许来世,可他心中还是隐隐期待今日。

前世今生,这是沈辞暮第一回算是正大光明的将谢朝朝抬入府中,即便如今还是个妾室的身份。

谢朝朝今日是否在府中等他回去,就如同寻常恩爱夫妻那样,娘子等着夫君归家一起用膳,想到这样温情的场景,沈辞暮眼底的冷意消散了些。

***

谢朝朝在屋子里等了许久,等到下午都无人出现,她实在是扛不住饿,将头的盖头掀开,她呼喊了几句冬梅未曾听见应答,又皱眉喊婆子,明明看见屋外人影晃动,却没有人回应,皱了皱眉,实在是饿的厉害,谢朝朝将桌上的糕点用了大半,方才将咕噜噜叫的肚子安抚住。

而后她起身超门外走去,却在门口处被两个喜婆拦住,果然不是屋子外没人,也不是无人听见她唤饿了,只是没有人搭理她,感觉到被刻意忽视,谢朝朝抿了抿唇不做争吵回到屋子里。

她心中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是沈辞暮的授意,既然如此谢朝朝便也不再等着,她脱了红色的衣裳,寻了件平日里穿的衣裳换上,而后躺在罗汉床上闭上眼睛休息。

既然沈辞暮不愿意见她,那她多等也是无益,不若先养精蓄锐,等到沈辞暮来时才有精力应对。

沈辞暮回来看到的便是这副情形,谢朝朝浑然不在意的卸了衣裙独自睡去,一如上一世的每一次他去见她时一样。

沈辞暮眼底的欣喜与希冀熄灭,他的声音平静问两个喜婆今日谢朝朝来了之后做了什么,喜婆今日得了元玉娘的指使,将谢朝朝身边那个丫头支走了,又将屋子里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便是要冷着这谢姨娘。

她们本也是按照元玉娘吩咐行事,只当谢朝朝的诉求充耳不闻冷着她,没曾想她竟然敢掀了盖头换了喜服自己个儿躺在床上睡了去,这等疏忽若是怪罪下来,她们定然会受到责罚。

两个喜婆一个对视,便将罪责推在谢朝朝的头上:“世子,奴婢们也劝了谢姨娘这盖头得等世子你回来掀开才吉利,可谢娘子却不听奴婢们的劝,将这盖头和喜服都换了自己个儿躺下了,谢姨娘到底是世子您的妾室,奴婢们也不敢硬拦,只得放任谢姨娘这般,请世子治罪。”

喜婆每多说一个字,沈辞暮眼底便冷上一分,在喜婆说完之后,他吩咐屋子里的人出去,神色冰冷的踱步到罗汉床前,看着一无所知女人的睡颜。

沈辞暮冷眸看了许久,本想将其唤醒,可是伸过去的手堪堪停在脖颈处又收了回去,他坐回桌前垂着眸子看着桌上只有娶妻才需要准备的合卺酒,从屋外带来的冷意更甚,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不知不觉,一壶酒已经喝完,沈辞暮却仍旧清醒,他兀自嘲笑他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期待,谢朝朝根本没有心。

或者说是,她的心从未给过他,上一世她是因为荣华富贵,这一世她是因为迫不得已,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

睡了两个多时辰的谢朝朝终于悠悠转醒,她闻到了屋内的酒味,鼻尖微微皱了皱,而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不知道何时回来坐在桌边的沈辞暮,谢朝朝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却又很快清醒过来,她应当要讨好沈辞暮。

谢朝朝冷静下来,换了副神色她低低出声:“世子爷何时回来的,怎的不叫醒妾身?”

便是她刻意放低了声音掩盖,却还是被听出了声音里面透露出的冷淡。

沈辞暮只看着她不言语,谢朝朝的身躯僵了僵以为是她做的不够,所以沈辞暮才无动于衷,她咬了咬唇,从床上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垂着眸子低声:“世子爷可要沐浴?”

谢朝朝一举一动都落在沈辞暮的眼中,可是她的乖顺讨好却并没有令他心情愉悦,他何其了解她,怎么会错过她看见他第一眼之时的害怕。

在他面前虚以委蛇,背着他之时将他的心意弃之如履,他微微抬眼看着这个对他低眉顺眼讨好的女人,沈辞暮的眸光冰冷:“未曾。”

谢朝朝闻言心下一松,她扬起一抹笑,快步出去:“妾身去叫人传热水。”

沈辞暮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没有阻止,既然她要假意讨好,而非付出真心,那他便顺了她的意,看她能够做到何种地步。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