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氿,你是男的,你也这样想吗?女人不能有才能之类的。”
“韦公子真会挑人问。”秦琼开始笑了。
钱氿答:“我觉得无所谓,不过他们也觉得我有问题来着。”
“你们呢?”韦祎看向了罗易和秦琼。
“哈!你在东海时,没听见连罗曏都要带头骂我是不守妇道的恶婆娘?”罗易决定给韦祎一点反应时间,“走了走了,吃饭去。”
“合着是不正常的凑在一起了。”
午餐时栾凤有应酬,出门吃酒,韦祎让他尽管去,不要耽误。
柳爚陪着云攸纾、韦祎、罗易等人一起吃。她还挺有兴致地问要不要等晚上摆一台戏,云攸纾便问她丕州流行唱哪几出。
“有个《婉婉传》还有个什么《双龙记》,听说是新戏,戏班子都在排,差不了。”
这两部,似乎,都是罗晏给画了插图的话本,没想到这么有名气,已经排了新戏了!
说不定会在这些戏里面看见自己的形象,想到赵梦春那个蠢样子,韦祎出言阻止:“不要了,我们低调些,安静待着就好。”
“也好,没有外人吵闹,方便我们安静说话。”
为了不太寒酸,叫来一班乐师,隔着好远,奏乐,叮叮咚咚地惹韦祎脊背发凉。
柳爚和栾凤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吃惯了京城的风味,来了丕州之后,也不介意这儿的中州菜肴,所以郡守府的厨子会做京城菜,也会做丕州菜。
主菜是一道烧羊,巨大的一盆羊肉,丕州华阳的做法。
其次,京城流行的烤大鸭子一整只,去骨切成了片,佐以葱丝和咸口的面酱,有鱼,按照孔府名菜怀抱鲤的方子烧,野味山珍砂锅鹿筋,再加上一味红烧狮子头,算作五道主菜。
枣泥糕、莲子糕两品点心,另有小炒或青菜十碟,冷盘六碟,汤两品,分别是鱼汤和猪骨汤,饭是西部风味的羊肉萝卜蒸米饭,粥是荷叶粥。还有茶,又是刚才出现在书房的君山银针,果盘和干果蜜饯各二品。
平时没人这么吃饭,头桌上一共坐了四个人,其他人坐下一张桌子,这么多菜,根本吃不完。
一人身后站两位衣着考究的侍女,韦祎眼神动一动,身后的侍女已经夹了他看过去的那道菜放在面前,喝了两口汤,立刻又盛了一大勺汤,把汤碗满上,察言观色的好功夫!
“爚姐,能不能让这几位姑娘撤了,不用人侍候。”
“知道了,我平时也不会这么吃饭,这不是显得隆重嘛,”柳爚这会儿都在看着韦祎浑身不自在,“下去歇着吧,这儿不用侍候了。”
坐在下一张桌子的秦琼很自然的起身跟出去,到了外面,掏出小荷包来,一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碎银子:“辛苦几位,辛苦。”
郡王身份规定的席面菜品数,柳爚吩咐厨师规规矩矩凑足了数目,精致程度根本比不上宫廷御厨。
不过,郡王身份的正经宫廷宴云攸纾也没吃过,他没法挑出毛病来。
好吃是真的,比宫廷菜吃着香,厨师为了凑够大盘,肉放得足足的,宫廷席被厨师做出了江湖菜的气息,云攸纾吃得满面红光。
最近这些日子是他生下来这么多年吃饭最香的时间,毕竟运动量增大了无数倍,饭量跟着涨上去,竟然长高了有一寸半,捏捏胳膊,能摸出一点有硬度的肌肉了!
长高了之后,他还是队伍里最矮的。
不仅是男人里面最矮的,算上罗易和秦琼,他还是最矮的,更要努力吃。
“吃了你更要多运动,不然就不是往上面长,而是横着长,下午消食了,加练一个时辰!”
一大块烧羊肉卡在嘴里,瞪着韦祎,恶狠狠嚼着,好像是在咬他。
“看什么看,看也要练,都行程过半了,此时不练你想什么时候练?”
“好,练就练,我能怕你韦子隽?”
柳爚喜欢吃鱼,华阳郡是纯粹的内陆,想吃鱼,要从其他的郡运来,太奢侈了,不缺钱,但传出去风评不好,于是就少吃,逢年过节时吃一回。这次赶上云攸纾和韦祎来,借着待客的名义,可怜兮兮买来十几只活鱼,养着!日后慢慢吃。
“以后?你不是马上要回京去了,想什么以后?”饭后,柳爚跟韦祎说起馋鱼的事儿,韦祎看见了后院那一大缸活鱼,问。
“对啊,我都忘了,要结束了,本不必想着日后如何。”柳爚看看这缸鱼,面现惋惜,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惋惜这缸鱼吃不完。
了结此间之事,柳爚就可以收拾行囊,回到京中柳宅。
她与栾凤没有子嗣,娘家势大,栾凤一死,柳爚算是和栾家没有关系了。
到了京城,柳家的农庄里有专门的鱼塘,顿顿吃鱼也寻常。
小时候,柳卞发现四女儿喜欢吃鱼,专门挪了几户渔夫到自家农庄里,现挖鱼塘,从苏州鱼米之乡运来一趟好鱼苗。随后,在民间寻来高人,研究水质,调制饲料。
除了供给柳府之外,能拿去卖,上了集市,一刻钟就会卖空,旁的农庄纷纷讨方子来养,没几年,京城里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原产苏州的肥美大鱼,算做了件好事。
管他是高人还是能人,通天的本领搅弄风云,还是要想着柴米油盐一餐一饭,柳爚在这里偷偷备上一缸活鱼解馋,未必要比杀掉丈夫次要。
“能不杀吗?”
“我也很惋惜,和别人比,他算是好官,虽然一年比一年差。”柳爚咬牙,“官场风气,我自小便见,十几年过去,一样令人失望。无论是像我爹那样上下通达,广收门生,想要教出好徒弟,还是像二姑父那样闭门拒客,两袖清风以做楷模,一位是中枢宰执,一位是一院之长,你看,有用吗?”
不会让风气更坏,但也没办法快速变好。
若是有用,柳卞不会有吴签那样的门生,不会有栾凤这样的女婿。而礼夷院是膏腴衙门,国内国外的商人赶着送钱送礼,也许韦寅这位大长官是礼夷院最穷的官。
韦寅少年时就考进了礼夷院,当最末等的翻译吏。
凡有外国货物进京贩卖,需拿原产国出具的出境文书一份,到了京城,拿着这份文书去礼夷院办事处排队,交给翻译吏,必须由翻译吏核对其合法性,然后译出一份来,两份一起交上去。
等着上官盖印,再排队下发,拿到了两份盖印文书,商家才有资格在齐国地界上租赁商铺,开市卖货。
若是货物的数量和价值超过一定限额,需要再向更上层提交一份文书,再超再向上报,以此类推。
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可大了,层层有油水捞。
末等翻译吏也就只能接触一些小商人,这些翻译吏明码标价,交了打点钱,一天内就可拿到回文,开始经营,若是不交,拖上三个月不给回文也不稀奇。
韦寅觉得不行。
他不想拿人贿赂,只想按章办事。
身为翻译吏,不遵守这拿钱办事的规矩是混不下去的,所以就不能当翻译吏了!
半年内当上了管翻译吏的九品官,但还是不行,这股风气仍旧刹不住。
那就继续升官,升到顶。
嗯,站得更高,看得更多,能量更大,还是没什么用。不让有油水,办公就懈怠,允许有油水,就**嘛。
吴签那样的,算是好官,能力不错,办事很积极,懂得审时度势,只不过是以权谋私向苦主索贿!栾凤也是好官,年轻有为,在华阳郡任上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只不过是攀附权贵外加因为泄私愤而渎职而已!
想起来,罗易交代的两件事只办了一件。
她让韦祎去告诉栾凤,牢里关着的那位姑娘与华阳郡的西域密探有莫大关联,请求栾凤出手,帮忙把她的党羽都揪出来。
估计是罗易与柳爚合谋,要利用倒霉公主弄死栾凤,她是个绝佳的免罪人选。
猜到这儿,并不清楚罗易要如何收买芜夙办这件事,还是去问一问。
之前提起要弄死栾凤,韦祎想到的是自己动手,总不能真让四表姐自己做,她又不会武功,若是下毒或者收买杀手,会留下太多证据。
只有韦祎会觉得杀人只能用武功或者收买杀手,罗易和柳爚这种人,是此道高手,绝对能够让事情合理发生。就猜着罗易在东海为了躲出嫁,不知道干掉了多少位夫婿候选人。
入秋天凉,屋子外面有太阳时候还能暖和一些,在屋里冷,但还没到烤火盆的时候。罗易的房门关着,韦祎隔墙判断她正在窗户的位置,从高度分析,是坐着。
不劳烦她走去应门,韦祎敲了敲窗户,“逸希,忙吗?”
窗户从里面推开,罗易把头探了出来,“子隽啊,请进吧!门没有锁。”
韦祎帮她关上窗户,绕到房门那里,推门进来。
窗下是一张有靠背的软榻,中间放了一个小茶几,上面有一碟子五香蚕豆,一碟子山楂饼,一整套茶具,冲的是大红袍,沥州名茶。还有一块帕子,抓了零食之后擦手用的。
罗易坐在茶几的右边,倚着软榻靠背,鞋脱在地上,腿上盖了一块绒毯子,把脚也缩进去,毯子边边向里卷,压住。
“你冷成这样?要不等会出去陪平焕练练,一准儿暖和起来。”韦祎看她冷觉得好笑。
“不了,你请坐。”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是早上逛集市时,在书店买的话本,丕州流行的《双龙记》,插图版,“中午吃太多肉了,喝杯茶解腻,请。”
这个“请”,是让韦祎自己沏茶。
在茶几左边坐下,拈了块山楂饼放进嘴里。
“你觉得平焕长进如何?”
“不如何。”说到这韦祎就头疼了,自己本就没当过先生,云攸纾更不是好材料。明明双方都有好好努力,先生不藏私,学生认真学,就是没长进。
其实也有进步,若说没锻炼之前连普通人的体力都不如,锻炼一番,勉强和普通人差不多。
和普通人差不多可不是目的啊!送去结盟国家作为人质,生命危险如影随形,起码会一点防身武艺才行。
“继续教他?”
“教啊,就算是彻底教不会,我也要搅和他一路上都别想睡懒觉。”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还以为,”罗易把书放下,抬起了头,“你觉得是你把他送到虎狼窝去,不努力到位心里会过意不去。”
“是他爹要送他去,我只是运送工具而已,怎么会过意不去?”
“喔!”罗易一脸不信的表情。
“如果把他送到了,他马上就像只猫崽子似的被弄死,也挺惨。”
“说不定此行是他的大机缘,不是猫崽子而是老虎崽子,走这一趟,要变成猛虎的。”罗易摇头,果然,韦祎确实是在为云攸纾的未来担心,这才是他会有的逻辑。
“他不是你朋友吗?你不担心他?”韦祎反问,怎么聊到那个熊孩子身上去了,我过来是想说什么来着?
“是啊,我也担心,但我也没什么可以帮忙的事情。再说了,他真的把我们当朋友吗?你教会了他,反而要被他用剑指着。”
“好像是。”
那天太乱了,最终结果又不错,罗易不提起来,韦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戏码。
“即使如此,也要教他?”
韦祎自诩绝不是大公无私的圣人,于是他好好盘算了一番:“没关系,他练上二十年也打不到我。”
“哈,也太可怜了!”忍俊不禁,笑了一会儿,“若是他在异国仍旧被人像捏死只小猫一样弄死,你就白费力气了。”
“世事常常如此。”
“今日比往日还要消极,听说什么事情了?”
说起今天柳爚的观点,罗易当然要反对一下子。
“若真的没有希望,那大家还坚持些什么,总归是有个盼头,才这么做。不说别的,韦寅大人在整顿通商之事上可谓是功绩彪炳,在他之前,异国通商这块一片混乱,是韦大人从整顿翻译吏开始,修订了更为合理的俸禄与奖惩制度,虽然贪腐消除不尽,但与三十年前相比,礼夷院清明了不止十倍。”
韦寅当翻译吏那会儿,向同为翻译的朋友抱怨,为何大家都要贪墨,这是在违法乱纪啊,怎会有人热衷于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你不知道吧,我可听说了,你虽然住在班房宿舍里,但你是丕州那边的有钱人家来的,前阵子刚在京郊外面买了一座田庄,你又不用养家,田庄里的出产全都拿去卖,每月都能得几十两银子。”同僚说。
“是有这么一回事,倒不是我有意隐瞒,而是庄子里面住人的地方还在整修,等修好了定要请大家去玩。”
韦寅是路过京郊,看见了有人挂牌要出售农庄,根据在老家的习惯,手里的钱够用就买下来,没当一回大事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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