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她简直不敢相信,当初她还怀疑这些信是否真的送到了他的手中。

如此说来,她写给他的每一封信,他都看过了?她在书上抄的那些羞人的情话,他也都读到了?

然而,他却一封信也不回?

晚青妤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她本以为他早已将少时之事忘却,没想到他竟然连信都留着。

这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年少时的冲动当真可怕,她当初是如何厚着脸皮写下这么多信的?

她的脸颊愈发滚烫,玉儿察觉异样,关切道:“小姐,您不会是又发热了吧?”

说着,她伸手探了探晚青妤的额头,惊呼道:“怎么这么烫?我去请大夫!”

晚青妤急忙拉住她:“不必,我只是有些热。”

“热?”玉儿疑惑。

晚青妤快步走向偏房,随口道:“在山间住惯了,回府后有些不适应。”

玉儿未再多想,帮她将物品一一归置妥当。

收拾完毕后,晚青妤静候萧秋折归来用饭。然而左等右等,他始终未归。

玉儿劳累一日,晚青妤便让她先去歇息,自己独坐偏房,捧书细读。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月色如水,洒在窗棂上,映得屋内一片清辉。主房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似有人影晃动。

晚青妤放下手中的书卷,心中微动,起身轻步走向主房。她抬手掀开主偏房之间的珠帘,不料正撞上往偏房而来的萧秋折。两人猝不及防,撞了个正着。

晚青妤身形一晃,险些跌倒,慌乱间伸手扯住了萧秋折的衣袖。萧秋折反应极快,顺势扶住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子。待站稳后,晚青妤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眸。

四目相对,晚青妤忽而想起他书桌上那些整整齐齐的信笺,心中一阵悸动,脸颊瞬间红了。她急忙松开手,低垂着眼眸,转身退回偏房。

萧秋折见她神色有异,眉梢微动,心中疑惑,却未多言。他缓步跟上前,声音低沉:“夜已深,怎么还未歇息?”

萧秋折作为京城中权谋厮杀的顶尖人物,手中事务繁杂,担子沉重,早已习惯了夜半三更才眠、五更天未明便起的日子。今日这个时辰回府,已算是难得的早了。

赵老爷子突发身亡,赵家人纠缠不休,此事颇为棘手。若是依照萧秋折以往的作风,事情未妥善解决完之前,他绝不会回府歇息。然而今日,他却鬼使神差地回来了。

更令他意外的是,晚青妤竟还未歇下。

晚青妤走到桌前坐下,低垂着眼眸,不敢再看他,轻声回道:“换新地方,睡不着。”

萧秋折目光扫向她身后的床榻,床铺已收拾妥当,洁白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窗幔也换成了淡粉色,显得格外温馨。

萧秋折审视了她片刻,见她神色躲闪,心中疑惑,清声问道:“我走后,江侧妃可曾为难你?”

晚青妤摇摇头,语气平静:“没有,我给她讲了山间的事,差点把她讲睡着了。”

看来她应对得游刃有余。萧秋折心中略感欣慰,四下望了一眼,道:“若是这里睡不惯,便去主房歇息,我睡这里便是。”

他本来打算让她睡主房,他睡偏房,只是事务繁忙,忘了收拾。他房中的东西,未经他允许,无人敢动。

晚青妤却觉得即便去了主房,自己也未必能睡得着,便道:“不必了,我日后睡在这里吧。”

他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偏房。

晚青妤在屋中静坐片刻,听着主房再无动静,才缓缓上床歇息。

翌日一早,碧空如洗,暖风习习。

晚青妤醒得稍晚,起身后,玉儿前来服侍她洗漱。玉儿精神抖擞,喜笑颜开地道:“果然还是亲王府里住着舒坦,床是软的,饭是香的,要什么有什么。”

玉儿并非贪图富贵之人,但她觉得好生活才养人,尤其是像晚青妤这般出身金贵的,理应过得越来越好,日子蒸蒸日上。

亲王府确实极好,但晚青妤昨夜却睡得并不踏实。或许是因为与萧秋折住得太近,一时有些不习惯。

玉儿取来一件绣着粉色海棠的锦衣,笑道:“这是裁缝一早送来的衣裳,小姐快试试合不合身。”

晚青妤望着那质地上乘的衣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玉儿一边帮她穿衣,一边笑道:“这是姑爷昨日离府后特意到街上裁缝铺为您订做的。时间紧迫,裁缝赶了一夜才做出一件,今早便送了过来。您先穿着,看看是否合意。”

萧秋折竟如此有心?还给她做衣服?

“他人呢?”晚青妤问。

“一大早就出去办事了。”玉儿回道。

他果然忙碌。

晚青妤整理妥当,出房用饭。刚踏出房门,便见萧秋折的一名属下候在门外。

晚青妤打量了他片刻,不确定地唤了一声:“方齐?”

对方露出淳朴的笑容,恭敬道:“少夫人,我是方于。公子派我来协助您。”

这兄弟二人容貌相似,常令人难以分辨。

“不必帮我。”晚青妤温声道,“该收拾的我都收拾妥当了,其他事务我也能应付。你家公子事务繁忙,你且去帮他。”

萧秋折本就忙碌,还要帮她调查杀父凶手,身边少不了得力助手。

方于听她言语间透着对萧秋折的关心,心中略感欣慰。两人虽未多相处,但毕竟是拜过堂的正式夫妻。

萧秋折自幼丧母,父亲对他不闻不问,能有今日的成就,全凭他一人刀口舔血、拼杀而来。读书、习武、天文、地理、朝政、查案、建桥,他几乎无所不能。然而,这些并非天生,而是他付出了十倍、百倍的努力才换来的。

方于记得,萧秋折年少时曾被人陷害,从三层楼上摔下,头破血流,全身骨折,脊背险些被一根手腕粗的钢管穿透。那时他九死一生,勉强活了下来,但整个亲王府竟无一人关心照料。王爷忙于争夺皇位,府中侧妃与妾室为争正妃之位斗得你死我活,巴不得他早死。

萧秋折独自在床上躺了数月,仅凭一口气撑了下来。那几个月里,唯有太妃来看过他一次。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少年,本该享受父母的疼爱,却独自承受着伤痛。

此外,他十七岁那年还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劫,险些夺去了他的性命。那场劫难让他多年来都难以走出阴影,甚至性格也变得沉默寡言,不喜与人接近,不知如何展露笑颜。

他与晚青妤成婚那年,众人以为他终于有了妻子,有了人疼、有人爱。然而,两人成婚后便分居两地,直到两年多过去,晚青妤才肯回府。

对于二人之间的事情,方于作为属下不便多言,但他看得出来,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情,二人皆极为般配。

萧秋折位高权重,各方面皆出类拔萃,爱慕他的姑娘数不胜数,但他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

自他母亲去世那年起,他便被府中几个强势的妾室欺负毒打,甚至大冬天经常被罚跪在祠堂背诵诗经。

他一个无母的孩子,斗不过那些妇人,只能默默忍受,随后拼命读书钻研,直到十四岁那年中了状元,才有了翻身的机会。

虽然后来他有能力将那些欺负过他的人赶出亲王府,但也挡不住父亲一个接一个地往府里领人。作为王爷,妻妾成群并不稀奇,但这些人的确给萧秋折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萧秋折曾与王爷交谈、争吵,最终王爷拗不过他,答应不再纳妾。因此,多年来,王爷确实未再纳妾,只留一位周姑娘在身边相伴。

然而,王爷不顾家,萧秋折又常年在外奔波,府中必须有人掌事。如今他担子越来越重,亲王府内又纷争不断,他将晚青妤请来,确是一个明智之举。

但愿二人不只是利益结合,也能顾念些情分。

方于心中思绪万千,不知不觉已随晚青妤到了膳厅。他恭敬道:“少夫人,公子让我将亲王府的账簿整理了一遍,待您用过饭后,我带您到账房查看。”

查账是正事,晚青妤昨日便想去账房瞧瞧,但萧秋折未发话,她也不好贸然前去,毕竟那是亲王府的私密之地。

晚青妤点头应道:“好,你且稍候,我很快用完饭。”

晚青妤匆匆用过早饭,便随方于前往账房。

账房内有一位管事的,名为刘科,是萧秋折前不久亲自挑选的人。萧秋折为防止假公济私,常调换账房人员。即便这些人皆是他精心培养的,但仍防不住出纰漏。

刘科头脑灵活,待人和善,见晚青妤到来,恭敬行礼。

晚青妤步入账房,只见房内布置井井有条,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厚重的实木方桌,桌上整齐码放着各类账本,每一本皆用麻绳仔细捆扎,标签上工整地写着年份与账目类别。

账房一角矗立着一个高大的榆木柜子,柜门半掩,里面塞满了一摞摞地契、房契,以及一些重要的往来书信,皆是亲王府资产与经济往来的重要凭证。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账簿图,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王府每月的收支明细,红笔、黑笔标注的数字相互交织。

晚青妤被这幅图吸引,目光落在其中最大的一笔开销上,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是一笔亲王府的生活开销,主要是府中人的吃穿用度,每月竟高达八千多两。

晚青妤心中错愕。她家太保府上下二十几口人,每月开销不过一千两,亲王府竟能花八千两。即便人口再多,吃穿再好,也不该有如此大的差距。

她顺着往下看,找到了自己的那一份,上面写着:少夫人每月银钱一百两。

萧秋折确实每月给她送一百两,但到她手中却只有十两。

此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开销及仆人的月钱,加起来每月竟花费一万五千两。

这般开销着实惊人,萧秋折累死累活养这一大家子,实属不易。

晚青妤转向刘科,问道:“这些全是开销,可有收入明细让我看看?”

刘科引她到木柜前,取出一沓收入明细递给她,恭敬道:“这是近三个月的收入明细,请少夫人过目。”

晚青妤翻了翻,只见上面记录着大梁庄、银庄、半庄、瓜园、果园等收入,却未见府中在朝人员的俸禄明细。

她疑惑地问:“府中无人交贡月银吗?总不能只出不进。”

刘科回道:“回少夫人,没有。这几年府中除了王爷和大公子,无人有其他收入。二公子虽在吏部当值,但所收俸禄皆交给了江侧妃。他们侧妃院里有自己单独的账簿。”

“单独开账?”晚青妤眉头微蹙,“那他们平日里的花销呢?都是从这儿支取的?”

刘科点头:“正是。他们每月会来领银子。”

“那王爷的俸禄呢?”晚青妤又问。

刘科摇头:“王爷的俸禄从未纳入王府账中,具体如何分配,老奴不知。”

“萧秋折的呢?”晚青妤继续追问。

萧秋折作为亲王府的嫡长子,这几年在朝堂上风生水起,所积累的财富自然丰厚无比。虽未必能与亲王府的百年家底相提并论,但也绝不会逊色太多。

刘科恭敬回道:“大公子的俸禄与赏赐,也未曾纳入王府账中。”

晚青妤眉头微蹙,疑惑道:“所以,整个亲王府的开销,全靠这些宅田和银庄支撑?”

刘科点头称是。

晚青妤心中愈发不解,低声问道:“萧秋折为何不管这些?”

方于在一旁接过话头,解释道:“公子朝堂事务繁忙,实在无暇顾及府中琐事。这些年,他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府中人不做得太过分,便由他们去了。”

晚青妤闻言,心中了然。偌大的亲王府,仅凭萧秋折一人,确实难以周全。

她目光扫过账房,道:“这里的账簿我会一一查看。烦请刘师父先将这几年的收入明细都拿来,我需细细核对。”

刘科知她是萧秋折请来管事的,不敢怠慢,连忙应道:“是,少夫人,我这就去取。”说罢,他又小心翼翼地问:“可需要我找几个人帮您做笔记?”

晚青妤摇摇头,走到桌前坐下,回道:“不必,只留方于和玉儿便好。”

其他人,她信不过。

方于被点名,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低声道:“少夫人,我脑子笨,万一做错了可怎么办?”

晚青妤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你跟着玉儿做便是。从前在晚府时,都是玉儿帮我打理账目,她熟门熟路,你跟着她不会出错。”

方于转头看向玉儿,玉儿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跟着我,保准你不会出错。”

方于被她一拍,顿时打了个激灵,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好意思地道:“那就劳烦玉儿姑娘了。”

晚青妤吩咐刘科取来笔墨,随即开始翻阅账簿,一边看一边做笔记。玉儿和方于在一旁打下手,刘科则恭敬地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

晚青妤整理账簿自有一套方法,简洁明了,一目了然。她还特意列了每年每月的对比图,每一处都做了详细的标注和说明。

她做事虽慢,却极为细致,一旦投入进去,便半个时辰都不曾停手。

玉儿一边记录一边整理,还不忘教方于如何配合。三人如此忙碌了一上午,总算将其中一年的明细整理了出来。若要将这些年的账目全部理清,恐怕还需好几日功夫。

晚青妤不求快,只求精。毕竟,这并非小事。

午膳时分,萧秋折匆匆回府。方于见他归来,心中诧异,外头事务堆积如山,他竟抽空回府用饭,实属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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