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慈在卧房外遇到来找她的罗知微,柒月和白鹭跟着,已经被使唤成狗,双双给了她一个白眼。
堂堂摘星网资深编辑和近十年连续最受欢迎作者霸榜写手,哪受过这被人呼来唤去的气。
青瓜一见芦慈就蹦了上来,吊着她手臂要拿趴在她脖颈处睡觉的啾啾,芦慈把他拧开,道:“啾啾累了,让它休息会。”
罗知微道:“是累了吗?要不就在房里休息,我让人给你送饭过来。”
芦慈摇头道:“二婶生辰,没有不去的道理。”
既然是中毒,那必然是有人下毒了。
二婶成宁生辰宴当天,因为成宁爱看戏,请了相熟的戏班子唱了几出戏,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外人。
毒下在饭菜里,似乎最为合理,但凶手如何做到每个人都无差别中毒的呢?且不说有人吃这道菜,不吃那道菜,丫头下人们,也并没有上桌吃饭啊。
她急于想跟柒月和白鹭私聊,于是寻了个理由:“啊,啾啾在我衣服上拉了鸟屎,阿娘,我得回去换身衣服。”
罗知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才道:“去吧。”又体贴地吩咐,“谷雨,惊春,你俩去伺候小姐更衣。”
但青瓜可没这么好打发,哪怕是跟去站门外等着他也要跟去。芦慈没有办法,只得抓下啾啾塞给他道:“帮我照看一会儿啾啾。”
正在憨睡的啾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从玉肌为床、黑发为被的美梦中睁开眼来,一眼就见到青瓜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天都塌了。顿时失声尖叫:“小姐你良心呢小姐——”
芦慈已经很明白,只有啾啾欺负青瓜,没有青瓜欺负啾啾的份,于是拍拍它光秃的鸟脖子,悄声道:“不要欺负青瓜,乖,不然就把你给白鹭。”
啾啾识相地闭上了它的鸟嘴。
芦慈在更衣的间隙,迅速将碰到叶以安,今晚便是青云山庄灭门之夜的事情挑重点跟柒月和白鹭说了。
柒月惊道:“今晚?你确定?”
芦慈点头道:“千真万确。”
柒月双手不停绞着,肉眼可见的慌张:“这这……太突然了,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芦慈对着铜镜理了理新裙衫的粉粉荷叶边,皱眉道:“这审美也太差了。”
柒月:“啊?”
白鹭无语道:“将就点吧,大小姐。还要不要阻止青云山庄被灭门了?”
“当然要。”芦慈从青青的医药箱里翻找半天,没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最后在首饰盒里摸了一根银簪,举在手里:“小说里常写这个遇毒变黑,实际上能行吗?”
白鹭如实道:“我很怀疑,不过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三人往大厅走的路上,白鹭道:“会是食物吗?”不等人回答,又自己补充,“不太像,并不是所有人都吃了东西……”
芦慈道:“我先去大厅,你们去厨房和井边看看,我心中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可能是水源导致的中毒。”
柒月:“井边好黑……”
没等她说完,白鹭拉着她就走:“别废话了。”
芦慈跨进正院时,戏台已经收了班,大厅四周连枝灯上摇曳的红烛映照得整个厅堂忽明忽灭。芦慈坐在罗知微旁边,眼见她正好盛好了一碗汤,立马抢过来道:“阿娘,我先喝。”
罗知微一愣,旋即笑道:“饿了吧?”
趁她再起身盛汤时,芦慈佯装着端碗喝汤,银针藏在长袖里,伸进汤碗里试毒。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
没有变黑。无毒。
她松了一口气,把汤喝了下去。
罗知微瞥了一眼她遮脸的动作,微笑道:“怎么突然变文雅了。”
芦慈:“……”
芦慈把每样菜都试了一下,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
如果不是饭菜有毒,那会是什么?正思索间,已经颇有醉意的二婶成宁满脸通红,端着酒杯过来,打量她一圈道:“青青穿这衣服着实好看,我送的衣服,我眼光真不错,哎呀,这标致劲儿,跟大嫂年轻时一样……呕……”
芦慈:我谢谢您。
成宁把酒杯搁在桌上,偏头吐了一个倒霉的小丫头一身,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芦慈盯着那个酒杯寻思,会不会是酒?
正准备端起酒杯试一下,罗知微却从背后夺下酒杯,温声道:“小孩儿不要喝酒。”
芦慈:我分明已经二十好几了。
她正在心中想着,如果是青青,会怎么样去说服罗知微。就见柒月在门口探了半边头 ,对她挤眉弄眼,喜形于色地比了个OK的手势。
芦慈:啊?搞定?轻松拿捏?
白鹭冷静地站在柒月身后,也默默冲芦慈微微点了下头,这个点头的幅度,不是对她足够了解都看不出来那是点头 。
但这一点头比柒月那一套华而不实的动作信服力强太多了。
芦慈冲柒月勾了勾小指,柒月颠着小碎步跑过来躬身在她椅后,献宝似的俯身在她身边耳语道:“我们在井边的小花园里,抓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想往井里投毒,拉到亮光处一看,是戏班的龙班主。怕他再使坏,我和白鹭把他捆起来扔在柴房了。”
芦慈拿着一方手帕装作擦嘴,惊讶地抬头:“龙班主?他和青云山庄有什么过节吗?他有没有交待为什么这么干?”
柒月道:“他嘴硬得很,硬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我们从他身上搜出了砒霜,人赃俱获,铁证如山,他狡辩也没用。”
芦慈点了点头。
柒月又道:“那龙班主不是和青云山庄来往挺密切吗?虽然三十好几看起来不算年轻了,但长得挺帅挺周正的,没想到心眼这么坏,下手这么黑。哎,你说,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庄主?”
芦慈惊讶地瞥了她一眼,拿手挡着脸,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当丫头当得入戏太深了?咱们是为了更改剧情,离开这鬼地方的,不是真来当丫头的。”
柒月揉捏着自己酸软的胳膊道:“当丫头是不太行,我感觉要散架了,但我感觉当小姐还挺不错的。”
“……”
柒月肉眼可见的开心,话比平时多多了。
芦慈可以理解,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在她美好的想象里,她马上就能回家了。
柒月和白鹭也能回了。
半个月前和朋友在酒吧喝酒时,芦慈偶遇了高中时候暗恋过的学霸同学,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约上他出去喝一杯。
天天沉迷于纸片人的世界,终究是不行的。
经历过这种事后,及时行乐的思想如浇了汽油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窜,压都压不住,以前怕驾驭不住题材,不敢尝试的推理文,也必须马上安排,一刻也不能耽搁。
说起来,啾啾也会一起出去吗?看它跟猫咪一见面就掐那架势,它能跟小白好好相处吗?
还有迟玉……他的异瞳是天生的吗?他的左眼无疑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层叠繁复,幽微曲折的虹膜,像藏进了千万年秘密的琥珀。不能想像如果他右眼拥有绿色虹膜的话,该有多惊艳。
一旦接受迟玉是叶以安的设定,芦慈都快想不起来她写文时想象中的叶以安长什么样了。作为一个纸片人重度受好者的网络写手,她对自己笔下的人物怀有最原始最朴实的偏爱,觉得普天之下最完美的纸片人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芦慈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脸颊微微发热,不知道是青青的身体对叶以安的喜欢导致的,还是她对叶以安的偏爱导致的。只觉得唇干舌燥,呼吸困难,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便一口气闷了。
“……”罗知微腾地站起身,亲自端了碗醒酒的绿豆汤给她喝,嗔道,“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不是一杯倒么,还喝……”
芦慈听了这话,觉得很好笑,这一杯古代的低度酒,没可能醉得倒一晚上红酒能连喝四五种,且能猜出年份与庄园的精致小姐姐。
哪知人不能太骄傲、话不能说太满,这身体毕竟是属于原主“一杯倒”青青,不是精致小姐姐芦慈的。
一杯酒下肚,芦慈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如在云端,整个房间的东西都跟着乱转,她用力晃了晃脑袋,哐当哐当,像是脑浆在颅骨里晃荡。
只见青云起身,举起了酒杯,嘴唇一张一合地在说着什么,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隔着一层棉花。
芦慈感觉自己越发地醉了,青云高大的身体一会顶到了屋檐,一会缩到跟满场乱跑的青瓜一般高。
忽然,青云的双手开始颤栗不止,酒杯里的酒水飞溅,几乎见了底。
终于,酒盏坠地,响声清脆,如玉般碎裂。
接着一声闷响,如天边的滚雷。
栽倒的不是她,人高马大的青云,“咚”的一声,直直栽倒在地上。
一阵混乱。尖叫声不断。
她眼看着慌乱的人群手忙脚乱,眼看着一个个在她面前像松了线的提线木偶般摔倒在地。
眼前仿佛是斑驳扭曲的炼狱,喧杂如潮水般渐渐退地去。
眩晕感扑面而来,彻底笼罩了她,将她拖进了不见天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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