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恻喘着气看向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倔强的阿怀,他身上那件只够勉强抵挡寒冷的冬衣上慢慢浸出刚鞭挞留下的道道血迹。
这打也打了,苏恻的气也出了一半多,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将手中的鞭子丢在一旁,坐至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冲阿怀招手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阿怀双膝跪地朝着苏恻的身边挪动,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袖道:“苏公子,刚刚说得话可还算数?”
苏恻闻言用手挑着阿怀的下巴,嗤笑一声:“就这么想做我身边的男宠吗?”
阿怀那双分外明亮的眼瞳倒映出苏恻清晰的轮廓。
曾几何时,苏恻也在傅淮之的眼中看到过自己那些充满欢乐、爱恋、不舍又狼狈的身影……
如今这双相似的眸子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透露着与傅淮之不一致地倔强与渴望。
更何况,阿怀的长相相较于傅淮之来说更为俊美,若不是一身粗布衣服,而是同他们一样穿锦衣华服……
或许是见苏恻有些出神,阿怀轻声唤道:“苏公子,若是苏公子愿意帮助小人脱离苦海,小人愿为苏公子当牛做马。”
这一副谄媚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傅淮之。
苏恻有些嫌恶的移开自己扶住阿怀下巴的手,一脚踢开阿怀,将自己被扯皱的衣服抚平:“好啊,那就看你有几条命能够做我身边的男宠。”
不过多时,管事便拿着阿怀的身契进了苏恻屋中,恭敬地递至苏恻眼前。
苏恻接过也不曾打开,甩在一旁冲着阿怀笑道:“希望你能好好履行你的诺言。”
——
阿怀虽做好了准备,可苏恻难伺候的程度远超出阿怀的想象。
正是隆冬即将宵禁的时分。
苏恻前脚刚说自己有些困倦,后脚躺在床上时便对着刚钻入地铺的阿怀不客气道:“本公子有点想念城北的烧饼了,你去给我买一个回来。”
阿怀抬眸看向苏恻,见他单手撑头望向自己,眼中并无半分对烧饼的渴望,倒是充满想要折磨他的恶趣味。
阿怀诚恳道:“公子,可是城东的烧饼铺子眼下这个时间点恐怕早已闭店,更何况马上就要宵禁了。”
“那又如何?今夜我就是要吃到。”苏恻躺进被窝之中,继续说道:“你在宵禁前回来就好了啊,更何况现在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
苏恻见阿怀仍然不为所动,呆呆望着自己,翻身用脚踢着阿怀说道:“阿怀,你还没忘自己怎么从醉生楼出来的吧?你该不会又想回去了吧?”
阿怀身子怔愣一瞬,猛地从刚暖好的被窝中出来,甚至来不及穿好衣服,便推门而出。
苏恻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躺倒在床上大笑出声。
他拿傅淮之没有办法,难道还不能折腾一个小厮吗?
阿怀回来时,苏恻早已在床榻上睡得正香。
屋门被推开,寒风夹雪鱼贯而入,迫不及待要同屋内的温暖争个输赢。
苏恻被寒风惊醒,半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望着来人,翻身面朝内,一脸烦躁的将被子扯过头将自己蒙在其中。
“公子,我买烧饼回来了。”阿怀站在床头直勾勾看着苏恻说道。
见苏恻毫无反应,阿怀又重复一遍。
苏恻当即愠怒着扯开被子,坐起身冲着阿怀吼道:“你有病吗?我都睡了,你非要把我喊醒吗?”
“可是……可是,公子你说今夜一定要吃到。”
苏恻目光锁定在阿怀手中,见他眼睫上都已经结上一层冰霜,额上大颗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唇色苍白,但外衣上沾染的霜雪在室内温暖之下化为水珠浸入衣衫之内。
他还是那副乖顺卑微的模样。
苏恻忽而起身夺过阿怀手中还尚有余温的烧饼,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将烧饼径直甩向屋门,还似乎不解气的起身下床,又在那烧饼上踩了两脚,直到刚刚完整的烧饼如今变得四分五裂,他才作罢。
重新走至阿怀身边:“大半夜,不睡觉把人吵醒吃烧饼,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忽然苏恻二眼珠一转,看向阿怀,一字一顿语气恶劣道:“想吃的人是你吧?本公子赏你了,记得一点一点吃干净啊。”
他说完打了个哈欠便重新躺回床榻中,背对着阿怀阖上双眼,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眼下被这些响声扰得再无半点儿困意。
“你到底一个晚上要做什么?”苏恻暴躁地从床上坐起,自上而下得看向正蹲在地上,捡起地上那个被自己踩碎的烧饼,小心翼翼喂入口中的阿怀。
苏恻彻底对他的行为无语,偏逢此时,那双极度赤忱的眼睛也抬眸望向他。
苏恻真的被这个人气笑了,他下床一把拽住阿怀的衣襟,打开屋门,迎面的冷风吹来,他将阿怀推至门外后,立即关上屋门道:“真是一个晚上不消停,既然不爱睡觉,你就在这屋外同风雪、与天地为伴吧。”
阿怀看着那扇紧闭上的屋门,伸出想要敲门的手又停在半空,最后背倚靠着屋门坐了下去。
今夜风雪很大,苏恻在床上辗转许久,直到被窝之中重新回暖才沉沉睡去。
阿怀坐在屋外廊檐下,掰着手中刚刚未吃完但已冻得发硬的半块烧饼。
他并不觉得自己十分凄惨也感觉长夜并不难熬。
因为他如愿进了苏府,做了苏恻的男宠。
待深夜风雨渐狂,阿怀推门入内,见苏恻早已平缓呼吸。
他立于床榻前,俯视着苏恻的睡颜。猛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小心而珍重的抚过苏恻的眉峰,滑过他挺拔的鼻梁。
他轻轻吻上他的唇,额头相抵,说道: “苏恻,你终于是我的了。尽管你现在还抗拒我,但我们来日方长。”
——
翌日,直到午时苏恻才清醒过来,他推开房门,天地之间已银装素裹一片,雪映晴光之际,竟不见阿怀的身影。
他沉着一张脸,还以为这人能坚持多久呢,果然还是贱骨头,想不到竟然一个晚上便受不住了。
明明身份低微还想一朝攀附权贵企图变成凤凰。
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屋之时,却又瞧见院门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形。
那个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正提着食盒向他走来的人。
不是阿怀,又能有谁。
阿怀眼见他站在屋门前,眼中异常明亮,加快脚步走至他身前:“公子,您可算醒了。阿怀为您做了些许吃食,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苏恻挑眉,望向眼下一片青黑的阿怀,有些不信任道:“你做的?”
阿怀用力地点头。
苏恻没说什么让他进了屋中,故作关切道:“你昨夜睡在哪里了?”
“阿怀一直坐在殿外,不敢睡觉,怕公子醒来看不见人。”
“那你刚刚怎么不一直守着。”
“府里下人说公子经常午时起床,让我先去准备吃食。”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阿怀已经将菜品布满了桌子。
苏恻看着菜品,微微勾唇一笑,刁难随之而来。
他拿起筷子指着烧饼,说道:“怎么?苏府现在是过不起日子了吗?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端在桌子上?”
“不是的,是公子您昨晚说想吃,我怕您今天还想吃,所以今天又重新准备了新鲜的……”阿怀在一旁解释道。
苏恻却置若未闻,又戳了戳蒸好的鱼肉,挑眉望向阿怀道:“为什么不挑刺?你现在说好听点是我的男宠,说不好听就是一个暖床的下人,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服侍我吗?”
阿怀闻言,哆嗦着手将鱼端至自己身前拿出一双干净的筷子当着苏恻的面仔仔细细挑干净每一根刺又重新放回苏恻身前。
苏恻象征性地夹了一筷放入嘴中又立马吐了出来:“这都凉了,还那么腥,要我还怎么吃?”
他端起一旁的茶水饮了一口,蹙着眉望向阿怀,扯了扯嘴角:“这茶也是冷的,而且我根本不喝此茶。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啊?阿怀?”
这话说得极其沉重,就好像阿怀在故意报复昨夜的不满一样。
可阿怀却是第一次听到苏恻意识清醒的唤他名字,这一刻他忘了争辩,也忽略了苏恻的故意刁难,眼睛直直地看向苏恻,小声道:“对不起,公子。阿怀再重新为您准备。”
苏恻嗤笑一声:“不用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奢望你做其他的。”
他起身换了衣衫,取过一旁的火狐裘披在身上,那赤红的颜色衬得他面容更为白皙精致。
在他迈开步伐,准备离去之时,却被身后的阿怀叫住。
“公子,要出去吗?”
苏恻并没有回答阿怀的疑问,而是径直走入雪地之中,留下一串回答阿怀问题的脚印。
阿怀的双眼充满红血丝,跑了几步追上苏恻扯住他的衣袖道:“公子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阿怀?”
苏恻回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无情地将他的手扯了下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没过多久,苏恻折返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阿怀还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模样,像一个栩栩如生的雪人般站在原地。
不知是不是苏恻的错觉,他竟从阿怀的眼中看到一丝被人抛弃的可怜与憎恨。
但也仅仅一瞬。
阿怀又露出一脸笑容问道:“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苏恻没有解释,只催促着他去换一身得体的衣服说要带他出去。
阿怀面露错愕,呆立在原地。
“快点,你不是要让我带上你吗?”
“可是,阿怀才刚来府中还没有合适的衣衫……”
苏恻哑然。
最后还是苏恻从自己的衣箱之中寻了一件大小合适、质感很好的衣袍递给阿怀,带着他一同出了席。
阿怀本还兴高采烈的心,在到达宴席的那一刹那彻底跌至谷底。
这一章的萧怀也是他应该有的模样[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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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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