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彻?”
被叫到的人其实想回答的,奈何力气有限,潜意识里回复过后就真以为自己回过了,结果脸上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
刚一睁开眼,言彻先是看到简颂章急得有些红的眼睛,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脑袋就被随意扔一边,直接眼冒金星。
“邱哥,你们在里面是又遇到什么东西了吗,他现在什么情况怎么都没醒?”
言彻听得很清楚,简颂章的确急,跟平时完全不一样,要是平时早一句“他死了算了”。
邱岁宜眼睛眨了又眨,两眼皮都累了才绕过简颂章直直冲着言彻来,“言局,哎呦言局,您摔坏没吧,您脑子不会出问题吧?”
怎么回事,邱岁宜还是那个邱岁宜,但言彻总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
很快简颂章像是反应过来,转身在言彻旁边蹲下,“你早就醒了啊……”
言彻没好意思说自己刚刚被简颂章抱起又摔地上,只揉着后脑勺含糊其辞:“差不多吧。”
抬头视线越过几个人,言彻看到的是博物馆的吊顶,他起身环视了一圈,这里是博物馆三楼临展厅,看来他们出来了。
简颂章借了只手给他,言彻便顺着站起,他转头看了眼头发比平日里还要乱一些的人,突然伸手把他额前翘上天的那一缕按下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又只能想到自己大概率是还没清醒过来。
“辛苦了,我就知道你可以。”言彻露出笑,又注意到他们一开始看到的那副单人肖像画不见了,“它……画灵呢?”
简颂章将罐子放在他手里,“部分在这里面,尽力了。”
毕竟他们在画境里面躺尸,就简颂章一个人在外忙前忙后,言彻自然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跑了多少?没想到这家伙还会舍大保小,岂有此理,真成精了是吧。”
简颂章没说那画灵已经能说人话还能跟人讲道理这件事,他怕现在心力交瘁的人一个不注意就挺尸在地,“没多少,先回去吧,晚上了。”
走在最前面的段毓推开门,忽然回头问:“小简见过它?”
简颂章轻轻点头,加快步子绕过所有人拉远了距离。
最茫然的莫过于赵望远,他还没来得及对简颂章表达感谢以及滔滔江水般的崇敬之情,就只能盯着人家的后脑勺,“他好像,有些不开心……”
“他也没怎么开心过。”邱岁宜揽着他的肩,话落又带着人摇了摇祈求附和,“你也开心点,单位里就你俩整天苦着脸。”
赵望远不服输道:“段毓姐不也是——”
“她那是高冷,不一样。”
邱岁宜拍拍他的肩膀,回头叫了声愣神的言彻,“言局,你怎么了?还疼啊?”
言彻回神摇着头,“我去看看他。”
转眼间就剩个邱岁宜还站在博物馆门口,他十分之不解,“嘿这些人,怎么出来都高冷了?不能还被那幅画影响着吧……”
想到简颂章说捉的画灵不是全部,有部分逃了出去,邱岁宜势单力薄又在画境里待了几个小时,现在也没那余力再去打两下,便也赶紧逃离这里。
只能先祈祷那微不足道的画灵残缺部分暂时不会造成什么麻烦,比如一生气去害个人什么的。
市博物馆建在城市中心区域,离开偌大的昏暗场馆出去便是华灯高照,大小商店都打着明亮的光在这个晚上开始它们的生活。
言彻追出去的步子很快,恰好简颂章也不是刻意要躲他们,此时正在斜对面的购物广场美食区买晚饭。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言彻的视力有多好,他刚出博物馆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简颂章要往哪个方向走,想到自己的手串还在他身上,言彻试探地发过去消息,简颂章很快就回了。
言彻赶过去的时候,简颂章正坐在小吃店外的凳子上,不一会儿老板端上一份价格表上标着三十六的添加蛋炒饭。
“饿了才这么急?”言彻放下手上刚买的矿泉水坐在他对面,看他没有反应又贴心地拧开瓶盖再放过去,“怎么了?委屈?”
其实言彻也知道,简颂章是不愿意干这份工作的,可能他一开始也没想到来这里还是干自己的老本行,今天还一个人干了最多的事。
正要说下次外勤让他请假,简颂章默默拿起水灌了一口。
他喝得有些急,咳了好几声才放下水杯,声音一时有些哑,“不是。”
想了想,简颂章不解道:“我平时不也这样吗?”
“不一样的。”言彻说着,伸手过去,一摊开,手心躺了颗薄荷糖,“至少这段时间你不是这样。”
简颂章也没有对此多说的意思,瞥了眼他手心的糖还是收下了,“吃饭呢,谁吃你的糖。”
虽然糖是买水找零的,但至少吧,言彻想逗他开心点的心是真诚的不是?而且简颂章也的的确确收了。
“你跟我说点吧,我保证不和其他人说。”他撑着下巴,余光瞥了眼埋头好像只顾吃饭的人,轻松地吹了个口哨调笑道:“有些人,回去面对着四堵白墙,屋里最多有几个鬼影子,你能干什么啊,长时间憋着不说话是会出毛病的,你就当我这个上司关心下属心理健康。”
言彻像模像样地举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啊,都快凌晨了,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我们以朋友身份平等地对话吧,之前说过的,朋友。”
简颂章本来就有些烦,现在吃着饭又被言彻唠叨个不停,胃口都快没了,“有什么等我吃完再来好吗?”
“也行吧。”言彻上一句刚应完,下一句又无缝衔接,“是今天累着了?还是觉得自己没把那画灵全部收下怀疑自己能力?没关系,我在里面也见过它,受害者太多它都强大了,你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大师’了。”
“……言彻。”
“嗯?”
言彻放下手,满眼欣慰地看着他,却见简颂章掏出了一沓符纸排在桌面上,“出门的时候带了不少我自己养的东西,喜欢哪种?”
言彻不笑了,“您吃。”
他低头刷着手机,实际一直在注意简颂章的动作,好几分钟后才真正放下心,简颂章没有把他那些审美堪忧的东西叫出来,这大晚上的,今天还是月圆,真见到什么了言彻晚上回去还要做噩梦。
简颂章也是,要说脸吧长得也比较耐看,平时多注意一下打扮也算得上帅哥,画的符……言彻现在已经习惯甚至觉得还有点好看了,所以他就不能养点顺眼的吗?
由于这种东西一般是辅助用,言彻这种要上蹿下跳与鬼怪硬碰硬的道士不养那些,但他也见过其他人养的,有正常的,甚至漂亮的。
就简颂章养一堆长得磕碜的。
屏幕上投下一块阴影,是老板又端来了一份吃食。
言彻和简颂章的视线对上,他说:“不也没吃饭?”
其实言彻打算今晚不吃了来着,一会儿回去洗漱完就差不多要睡觉了,吃饱撑得慌。
但在简颂章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拆开筷子搅了搅配菜,想了想还是说:“钱转你?”
“不用了,今天我的提成应该比较高?”
完球,没打报告。
言彻低下头,心虚不敢吱声,想着估计也就几百块,这个月发工资了自己贴进去算了。
对了,今天——再看时间,已经十六号了,简颂章好像就是上个月十六号进来的,二十号工资才会打到卡上,他这几天要走了吗……可是手上的案子都还没完。
简颂章最近一直没提过这件事,言彻自认和他的关系也蒸蒸日上,自己提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开口。
但好半天言彻都一字没说,轻啧一声,他抬头看过去,“简颂章,刚才到底什么情况?有事就和我说。”
简颂章迎着他的视线沉默好一会儿,随后淡淡道:“和画灵做了笔交易借到了它的能力把你们救了出来。”
与鬼怪做交易订立契约这点言彻知道,只是他没干过,都说很多鬼怪虽然没有人的灵智却很狡诈,那种契约,人类基本捞不到好处,大字不识几个的东西反而会钻文字漏洞。
“你怎么样?它拿走了什么东西吗?”接着言彻意识到自己搞错了,简颂章把他们救了出来说明他才是赢的那一方,“赢了也需要代价吗?”
简颂章声音平静,“不清楚,我一共只用过两次,第一次是我输了。”
……输了?输了便意味着订立之前作为赌注的东西会被胜利方拿走,而失败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拿回来。
“你给了它什么东西?”总感觉,简颂章今晚的情况应该是和第一次有关。
简颂章突然站起,他一手撑在桌上俯来上半身,另一只手则是两指靠近左眼微微触碰在眼眶周围,“像真的吗?”
言彻盯着他略微怪异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简颂章没让他继续看下去,坐回去后他两手撑着下巴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言彻,你小时候都是怎么过的呢?五六岁或者更小的时候。”
“记不清了。”言彻八岁的时候进入道观,在这之前一直住在这座城市另一个区的筒子楼里,不过那边拆迁改建了。
“看吧,我还是比你厉害些,我就记得,即使过了那么久也没忘。”
“你应该知道,我家干这个起来的,不过这样说起来也不全面,家里的业务更多的是面向普通社会,平时也就给人念个咒画个符,据说我爸妈他们经常出差就是去接大活了,应该跟你差不多,杀个鬼什么的。反正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家有我姐了他们自然也不多管我,但谁让我就是姓简呢。我叫简颂章,所以他们要求我必须对得起这个名字,小时候是每天把我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和那些说是被他们驯服的鬼怪们待着——话说要是你有这经历现在肯定就不怕了。”
言彻也能懂他刻意说得那么轻松,于是就配合干笑两声,“那你现在怕吗?”
“怕啊,怎么不怕,一朝被蛇咬还要十年怕井绳呢,更何况我这十多年都时刻记着被蛇咬的感觉。”
“那种契约第一次还是一个长得还挺人模人样的鬼告诉我的,我当时就签了。”
特制的房间里没有灯没有窗,简颂章即便是缩在角落里也能感觉到在自己身上爬行的冰凉的东西。
随后他眼前亮起一缕有蓝色的光,一个小个子的家伙左眼黑洞洞的,但却像提灯一样亮着一束火苗,它问:“你怕吗?”
简颂章有些意外于它会和人沟通,它回答说:“我诞生很久了,也是会学习的。”
然而事实是它吃掉了很多人,慢慢把那些人的特质同化在它身上了。
当时的简颂章尚且年幼,很多东西也不懂,再加上房间里的鬼都是和他爸妈立过契约,他以为是安全的。
小个子鬼怪拿出一张残破的莎草纸,“这样,你和我签个契约,下次你再进来我就可以快点找到你,有我的灯你是不是觉得好点?”
简颂章点头,“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很简单,眼睛。”
简颂章捂着眼睛想退后,背后却是墙根,“不行。”
小个子鬼怪有些失望,“你误会了,我是与人类订过契约的,怎么会害人?借我看看就好。”
于是简颂章同意了,他当时什么也不会,每次离开房间都要吐好几天,但每个月他要进去三次。
那鬼怪很多条件都没说明,比如简颂章的愿望他没提,“掌灯”是鬼怪默认的他的愿望,于是他的眼睛被骗走了。
而它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每个有灵智的鬼怪与人类订立契约的时候都会留有一个解开条件,那小个子鬼怪则是拥有完整的一双眼睛。
“我会的东西很多。”简颂章一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计数,“但我真的很讨厌用。和那些东西交易定契约是我最讨厌的。”
那年自己失去一只眼睛后,父母带他定制了义眼,然后问:你怎么就把它放走了?
言彻张了张嘴,半晌他问:“你救我们出来的时候为什么还……”
“我也没办法啊,一想到以后赵望远可能再也不会跟个被迫害妄想症患者一样跟我抱怨,邱哥也不顶着那张中年人的脸嚷着想学御剑飞行;还有云舒姐,她总是懒懒的,但有时候又很细心,会的东西很多很多;段毓姐虽然是鬼但对我很好,她虽然总说着些不信任何人的话但对大家都很好,这些要是都没有了我会良心不安。”
说了这么多,怎么就没他言彻?
“哦对,还有你。”
爽了。
“一开始觉得是个傻子,现在更觉得是个傻子的人。”
“……好了知道你爱我们异调局了。”
简颂章低声笑了两下,“我刚才不是在卖惨,但是如果你可以因此多给我发工资,那也可以是卖惨。以及,我不是骂你,和你相处很愉快。”简颂章怎么会去骂一个真的对他好还信任他的人。
算了,标题瞎取吧,提要才是重要的()果然比起剧情我还是更喜欢写感情线w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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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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