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白色的丧幡高悬,出殡队伍浩浩荡荡地自南向北而过,半大少年披麻戴孝,胸前举着灵牌,笙箫碰钟唢呐哀声奏着丧乐,数得上名号的家族皆搭帐幄设路祭吊唁。

禹州少有这样的热闹,百姓们纷纷从家中跑出来,长街上人头攒动,交头接耳。

“这是怎么了,是谁家办丧事?”

“放眼整个禹州城,除了皇商容家,还能有哪家能摆得起这样的排场?”

“容家?谁啊?”

“你们还没听说?容府的老爷和那续弦夫人都没了!”

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大惊:“怎么没的?”

“据说是那位续弦夫人要在家里开坛作法,却误请了个假仙人回来,那假仙人图谋容家家产,竟将容老爷和夫人给杀了!”

“嘶——”

“……世上竟有如此不知死活的人,竟敢冒充仙人?”

“嘘——”有人连忙低声道:“小声些,叫仙人们知晓禹州竟出了这种神棍,当心连累了咱们……”

周围人皆是一惊,纷纷掩嘴,一时间皆讪讪不敢言。

静默半晌,一看客忽探头望向出殡队伍,惊奇叫了声:“你们瞧!最前头抱着牌位的那个应该就是天山那位仙子的子嗣,容府里的容大少爷吧?”

“不。”站在前头的一年迈老朽摇摇头,说:“那是府里的二少爷。”

看客不明所以,疑惑问:“不应是大少爷举灵牌吗?”

老朽道:“那位大少爷虽是容家长子,但其自小患有恶疾,体弱多病,平日里甚少出来走动,因此见不着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真正稀奇的是……”

老朽言语颇为详尽,瞧着似是个知道内情的,周围人听见,纷纷都聚拢过来。

老朽笑笑,摸了摸胡须,卖足了关子才道:“这出殡队伍里也不见容府里那两位同样嫡出、且最受宠的三少爷和四小姐,竟是由这唯一庶出的二少爷出面。”

众人愣了愣。

有人恍然大悟,道:“这两位少爷小姐原本也是庶出,因其母做了容老爷续弦才享了那几年的尊荣,如今……”

“如今没了生母,以后这日子恐怕比曾经的那位大少爷还要更难过了!”另一人接道。

“岂止啊。”

“那位大少爷好歹是容家嫡长子,又是仙人后裔,再如何,也没人敢轻慢了他去,那两个小的就不一定喽!”

众人笑起来:“这么说,这容府往后岂不是有不少热闹能瞧了……”

长街上一派热闹景象,相比起来,容府西侧门外便显得冷清许多。

因此自然也无人注意到,一辆三架的马车自容府侧边的小巷缓缓驶出,背离热闹的人群,悄无声息地朝城门驶去。

行至西郊,小木窗漏开的那一条缝被一只细白的手“吱呀”轻轻推开来。

少年探头望出窗外,趴在窗台上,语气欢快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身后原本盯着少年的那人紧跟着站了起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来,虚虚地护在因单是脚站立着,身子摇摇晃晃的少年腰上。

“往西南。”那双手的主人听声音也是个少年人,只是似是在病中,嗓音听着略低哑些:“去锦官城。”

“锦官城……”长安认认真真地咀嚼了一遍,表情茫然依旧,转回头来望容渊,好奇地歪着头问:“那是哪里?”

容渊笑了笑,低声解释说:“锦官城又叫芙蓉城,因城中盛产锦缎布匹,于是渐渐地被人叫作了锦官城,就像禹州城,因盛产紫竹,也常被外面人叫做紫竹乡。”

长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冬日里野外景色荒凉,寒风瑟瑟,风刮过来携着阵阵冷意,长安怕把马车里的热乎气都放跑了,没看多久,便缩了回来,把车窗合上了。

容渊扶着长安坐下,抬手将挡风的帘子拉下来,又去捉长安的手:“冷?”

长安摇摇头,大大方方地将两只手都塞进了容渊手心里,昂着脑袋说:“一点都不冷,很暖和,不信你摸。”

因是第一次出远门,长安今日显得很兴奋,自出门起眼睛便睁得圆圆的,张着脑袋东张西望,说话时挺着胸脯,像只昂首挺胸的骄傲小猫,可爱极了。

容渊忍俊不禁,捏了捏长安温暖柔软的掌心,又忍不住摸了摸长安软软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行的是官道,一路上走来都有驿站,且路面修得十分平整,甚少有颠簸,因此天色才刚暗下去,便已经到了他们今夜打算落脚的那座小镇的石碑。

“两位,前面就快到青川镇了!”车夫高扬的声音传进来。

长安闻言正想探头去瞧,马车却突然急急地刹住了车。

容渊迅速伸手将差点摔出去的长安捞了回来,破风声划过,车帘忽的晃动了几下,原本惊叫着的车夫似被突然掐住了嗓子,声音戛然而止。

“抱歉了。”

车帘倏地扬起,一道温润的男声随着踏进来的那只绣金皂靴在车厢里响起:“借马车一用,暂时委屈二位片刻。”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长安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容,他便已伸手朝两人抓来。

感觉到直击面门的破风声,长安一惊,吓得当即展开双臂,挡在了容渊面前。

然而长安脚才刚踩到地上,下一秒便又离了地,身后有一双手将他抱了起来,同时身前传来了“扑咚”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长安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瞧见的却是容渊的胸膛。

长安愣了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长安感觉容渊的身形好像变得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

容渊低头对上长安的眼睛,眼中冷意顷刻褪去,他轻轻地摸了摸长安的脑袋,将长安放回到了软榻上,重新点燃了被风吹灭的烛台,蹲下身去,卷起了长安裤腿,去瞧长安方才慌乱间踩在了地上的那条伤腿。

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伤口并未出血,容渊神色稍霁,伸手很轻地碰了一下长安的腿,抬起头来低声问他:“疼么?”

长安摇摇头,说:“不疼。”

容渊轻轻地将卷起的裤腿放下,重新整理好,起身朝躺在地上那人望去。

方才还一副高手做派,闯进马车的男子,此刻正十分狼狈地蜷缩在地上,人事不省。

容渊眼中一片冰寒,忽然抬起腿,往踹那人身上踹了一脚,直接将男子踹进了桌子底下。

长安这才瞧见地上有个人,呆了呆,很小声地问:“他怎么了?”

“大约是旧伤复发了吧。”容渊淡淡道。

长安定睛一瞧,发觉那人右臂上果然隐隐可见的血迹,是有旧伤的模样,心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运气真好啊……

此处距进城还剩下几里路,容渊将人处理妥当,便掀开帘子叫醒了晕在车架上的车夫。

车夫渐渐转醒,却似乎已经全然忘了此前的事,只以为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打了个哈欠,便架着马车继续缓缓沿着官道朝青川城中驶去。

穆镜心是在一块温暖柔软的地毯上醒来的,醒来是头晕目眩,周遭有些摇晃,一时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在哪儿。

直到隐隐听见外头传来的车辙声,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架马车里。

穆镜心动了动手指头,才发觉自己双手被绑着,转动身体想爬起来,却发觉自己身上极为沉重,似被一块巨石压在地上,连头颅都动弹不得。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刚刚遭遇追兵,情急之下劫了一架马车。

可穆镜心也记得,方才他劫的那辆马车分明只是辆普通的马车,绝不是他此刻所在的这辆。

这辆马车顶部和四周密密实实地缝了一层鹿皮,隔绝了大半声音,也阻隔了一切严寒,外头狂风呜呜作响,里面却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车底板应该是砌了一个炕,里头置了炭火,因此才会有源源不断有些热气涌上来,烘得整个马车里都是一片暖意,身在其中,根本感觉不到外头竟是寒冬霜降。

他此刻躺着的那张毛毯十分地柔软,大约是什么名贵皮毛织就的,花纹也极为繁复艳丽,精致非常,光下还隐隐约约闪着暗纹,似是镶了金丝。

桌椅皆是金丝楠木,连软垫外的罩子都是锦锻。

如此的华贵……

穆镜心自小身长于顶级仙门世家,吃穿用度,也不过如此了。

能用得起这些东西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会是谁?他又是怎么被抓来的……

“咚”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滚落到了地上。

少年人含着惊慌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阿菟,他醒过来了!”

紧接着,有人在黑暗中低低地笑了一下,嗓音沉稳,波澜不惊:“嗯。”

莫名的,穆镜心感觉自己头晕目眩的脑子在听到这个声音后骤然变得清明了许多。

穆镜心立刻运转体内灵力,试图在体内寻找出压制他的那道禁制,然而当他寻遍全身所有经脉,却发觉一无所获。

穆镜心心中浮现出一丝茫然。

就在这时,一只仿佛携着强烈威压力量的手出现在穆镜心视线中,捉住了方才滚落到他眼前的那个小橘子。

那只手缓缓抬起,穆镜心视线随之上移,他惊讶地发觉,自己体内的力量竟在渐渐地恢复。

穆镜心攥紧手指,连忙稳住心神,暗暗将力量聚于掌心,悄悄等待时机。

就在他感觉时机将至,即刻便能够冲破压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力量时。

下一秒,穆镜心对上了一双血色的竖瞳。

“不怕。”那双血瞳的主人轻声道:“他伤得重,爬不起来的。”

话音落下,那块无形的巨石忽然再次落下,重重压到穆镜心身上,瞬间将他所有的努力压垮,“咚”的一声,将他狠狠砸回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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