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暗地拽了拽与霍行知搭话那人,意思显而易见了。
霍行知心中嘁了一声。要说不待见,他才不待见这几个人,什么都没做来着,蹲在房梁上就听到了全部信息,还抢了他光明正大上流明宫的机会。可恶。
他跳下房梁,拍了拍衣裳,往后院去了。那八人也紧随其后。
这后院倒是没什么好看的,四个屋子分别是休息的两个,一个厨房,一个杂物间,里面乱七八糟放了很多工具。院子里还有一个雨棚,下面放着五大车的粮食,两车瓜果蔬菜,两车米面细粮,还有一车是肉食,看样子是刚杀不久的牛羊猪鸡等肉。
霍行知看完,将上面覆着的布重新盖好,心里面已经有了打算。
这五车粮食大概就是流明宫的了,到了地方还要转水路上船,车底肯定是藏不成,那就只能在这菜筐里面了。可这菜筐虽大,一个也最多藏一人,共六个。要是不带他,那么他们八人两个驾车,六个藏在菜筐,正正好好。要是他也上车,那肯定是藏不下的了。
霍行知面上不动声色,盖好车上的布,转身伸了个懒腰,叹道:“唉,这一天真够累的。”走近了粮店的店里面。
那八人自从看见了这粮车,对霍行知的戒备提高了十分,显然也是参透了这一趟只能走八人的情况。后见他独自一人走进粮店,怕他捣鬼,互换了几个眼神,也进去了。
霍行知重新跃上房梁,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坐好,闭上眼睛,作势要睡觉了。那八人心中坚信霍行知要捣鬼,个个心事重重坐在不远处。
霍行知确实想捣鬼,但绕他武功甚高,双拳难敌四手,明面上他多多少少要吃亏,不如静待半夜,等众人都睡熟了,他偷偷把众人绑起来,藏在后院的某个角落,他冒名顶替那二人。反正那时候天还没亮,他稍作伪装,再编个理由说另一人来不了了,他不水到渠成?
霍行知思即,满意自己的计划,又怕这八人群起攻之,也不敢真的睡着,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下面忽然传来凳子轻移的声音,霍行知当即睁开眼。
此时已经将近子时,外面的店铺差不多全关门了,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边的灯亮着。这时候也不怕点灯引人注意了,起身之人点亮了油灯,向四面盯着他看的人环顾一圈,道:“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说罢,那人便率先离开了。
紧接着一人也站了起来,道:“唉,这粮店密不透风,走咱们也出去喘口气,反正离走还有段时间。”
凉风一吹,本来昏昏欲睡的众人霎时清醒了不少。
其时众人各怀鬼胎,不止是霍行知和八人,八人中也暗流汹涌。
霍行知心下疑惑,也跳下房梁走了出去。余下的人忌惮霍行知,见他一走,又开始忌惮其他留下的人动什么手脚,沉思片刻,笑嘻嘻地站起来,你拥我我拥你地走了。
霍行知悄无声息跟在先出去的第二人身后,他一开始就觉得事出反常,没一会儿,果然看见那两人汇合在了一条巷子里面,随后绕了半条街,来到粮店的后院,翻墙进去了。
霍行知等他们进去后,也跟着进去。
那二人先躲起来观察了许久,确定粮店里没人后,才走进了厨房里面,似乎是点起了油灯,昏暗的灯光映在窗纸上面。
霍行知慢慢靠近,从窗户的细缝偷偷看进去。
那两个人的其中一个是在一人向他发出邀请时候出手制止那人。
里面的两人,一人从橱柜拿下一垒碗,摆在灶台上面,共九个。另一人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打开,在九个碗的其中七个里面各倒了一堆白色的粉末。
霍行知心上冷笑。原来起内讧了啊。
随后这二人从一边的水瓮中舀出水来,挨个倒进碗里面。那白色的粉末入水即化,看不出加了东西。
下药那人笑了一声,道:“好了。等等叫老大给大伙儿喝水,也暂时赖不到咱们头上。你切要记住,这两碗侧面有白色划痕的是咱俩的碗。”
另一人问:“这蒙汗药靠谱吗?”
那人答道:“绝对靠谱。老七身上的东西有不靠谱的?”
另一人道:“我就是担心,你说这什么药,能让人睡得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道:“放心了。足够他们睡到追不上咱们得时候。”
另一人道:“唉。我还是担心。”
那人道:“你难道是怕他们找咱们寻仇?现在修真界都想要流明宫的消息,到时候咱们一旦有了消息,就是修真界炽手可热的人物了,他们才奈何不了咱俩。”
另一人道:“我还担心另一件事。”
那人道:“你说。”
另一人道:“便是房梁上那小子。”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道:“其实我也有些担心,这人内力不凡,肯定有些来头,咱们要是和他正面对上,肯定要吃亏。”
窗细缝狭小,霍行知隐约看见那两人相互一点头,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他看不太清楚。最后下药那人一拍手,道:“这碗给他喝了。”
另一人道:“这,会不会有点多了?”
下药之人道:“不多能叫他睡个昏天暗地吗?”
另一人嗯了一声,道:“言之有理。”随后吹灭了油灯,开了厨房的门,向四面偷偷看了看,又翻墙出去了。
霍行知才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二人走后,他也进了厨房,走到灶台跟前,掏出火折子吹着,赫然看见左首第一碗呈现微白状的水,真是不知道撒了多少蒙汗药,才能呈现这个颜色!药晕一头牛也足够了!
霍行知暗骂道:“臭不要脸的,我叫你们喝。”
随后重新拿了一个瓷碗,舀进一碗干净的水,将其余碗里的水尽数倒进水瓮之中,又重新舀了八碗。这八碗中,包括那两人做了标记的碗。
霍行知为了不喝错,在自己的碗边上磕了一个小角,以作标志。随后熄灭火折子,同样翻墙出去了。
霍行知前脚刚走,两波人弯腰在厨房外的两边同时摸过来,鬼鬼祟祟的,往前走一步就要向四周看七八十遍,倏然在墙角撞见,惊得浑身一颤,头发丝都要飞起来了,转身各自就要走了,迈出一步又觉得不妥,同时转身,各从墙角出来,热情地抱在一起,爽朗笑道:“哇,怎么是你们?”
对面也打哈哈:“哇,你怎么在这儿?”
三个人哈哈哈哈笑着从粮店正门走出去了。
这时,八人中的又两人刚撬开后院门的锁,听见笑声吓得躲起来,直到笑声渐远才走了出来。
这两人正是成功应聘车夫的两人。
二人中的一人道:“他们是得手了吗?为什么笑得如此嚣张?”
一人擦擦额上的汗道:“太可怕了,没想到咱们之中也是卧虎藏龙。咱们今天下药,一定要小心谨慎。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咱们进去看看。”
另一人重重点了点头。
二人推开厨房的门,第一眼就看见摆在灶台上的九碗水,心下骇然,道:“这九碗水明晃晃摆在这里,定有什么玄机。”
另一人道:“这九碗水,正对应咱们九个人。说不定等一会儿咱们集合了,就会有人让咱们喝着碗里的水,喝下去是个什么后果,就不得而知了。”
一人道:“小七,你能看出这碗里是什么药吗?”
另一人遗憾摇头。
二人叹息了片刻,名叫小七的人道:“虽然咱们不知道这九碗水里面到底加了什么,但咱们可以不喝这水,而是,重新舀两碗。”说着,他重新拿出两个碗,在水瓮中舀了两碗水放在灶台上,将九碗水中的其中两碗拿出来,撒在泔水桶里面,将碗放进橱柜。
只见他从袖口中摸了几下,忽然诧异道:“咦?我的蒙汗药去哪儿了?”
另一人道:“怎么回事?”
小七气恼地说道:“肯定是被人偷走了,说不定现在就撒在了这几碗水里面,哼!他们设计害咱们两个,咱们偏不中计。”说着,将除自己的两碗之外的水都混了起来。
另一人道:“那我们在碗上做个标记吧,以免到时候弄混了。”
小七道:“不必,你看。”那人凑过去一看,这两各碗的中心各有一道裂缝。小七道:“其他碗里都没有,到时候,咱们按着裂缝寻碗就是了。”
那人惊喜道:“小七!你当真是天才也!”
小七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别被发现了。”
那人应声,道:“这流明宫的消息,是咱们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众人不约而同都聚到了粮店之内,这次大家倒没有了之前的死气沉沉,欢声笑语你来我往地说话,倒是其乐融融。
最后回来的是最先离开那两人,与这八人中的老大。
众人一见到人齐了,心思几欲从嘴里蹦出来,但危急关头都稳住了。但这样一来,倒是没人说这件事了,心中愈发着急。
霍行知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要是被这几个人识破水里有药,这箭头必定指向他。可巧,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最后老大站了起来,道:“大家喝水吗?我倒是有些渴了。”
众人立即应声:“好啊!”“好啊!”
老大是唯一没有加入这场风波的人,自然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粮店中八人安奈住自己焦急的心情,等待着水被端出来,店中鸦雀无声,似乎还能听见心跳声。
老大推开厨房的门,点着了油灯,看见灶台上的九个碗,不禁皱起眉,道:“谁把这碗摆在这里,还放了水?不知道放了多少时间,有没有进灰。明天还有大事要做,还是不要喝了,要是坏肚了就不好了。”
原来他是真的没有将这九个碗联想到他们九个人,将碗里的水一一倒进泔水桶,揭开水瓮的木板舀水。这时他才发现这九个碗的数量非常巧,正好与他们九个人配套,叹道:“诶呦!真巧,都不用俺拿碗了!”
他刚舀好水,正想着怎么把这九个碗同时拿出去,就听外面一阵喧嚷,原来是八人等不及了,都进来了。
老大一喜,推开大门道:“诶!你们正好来了,就在这里把水喝了吧,碗太多了,俺拿不出去。”
众人的关注点都在喝水上,立马应声道:“没问题啊!”
众人向厨房走去,霍行知怕别人把自己那碗喝了,仗着自己轻功好,跃到众人面前,先把自己那碗一口气喝得一滴不剩。随后他抹了抹嘴,搁下碗,走了出去。
众人见他神情傲然,也不想与他搭话,更何况现在都在担心霍行知是不是把自己的水喝了,蜂拥挤进去,看到自己的碗尚在才放下心,一个接一个都把水喝光了。
老大看着众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会心一笑,把自己那碗也喝了。
管你什么翻墙撬门打哈哈,换水换药做标记,老大动了动手指头就把这你昏睡我高飞的局面完全扭转,霍行知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害人之计居然把自己也害了。
喝完水没一会儿,众人的头一个接一个倒下去,霍行知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赢家,跳下房梁到处找麻绳,准备把这八个人捆起来。
可他才绕了半圈,就觉得有些累了,坐在门边的小凳子上休息。原本只打算休息一会儿,但没想到这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原来他只是内力深厚,药效比这些人晚发作罢了,更何况他这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困劲儿一上来,也顾不上其他了。
霍行知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倒也算不上吵醒,他只是睡梦中听见这声音,心中发慌,便逼着自己醒了过来。他明白一定是有人来了,说不定就是张老板和他弟弟,可粮店的八人还没有处理,他心上着急,一站起来,忽然发觉双腿发麻,根本站不住,重重摔在了地上,身旁不知道有个什么东西,被他一撞也哗啦啦倒在地上。
这八人也被这动静吵了起来,随即有人脸色一变,道:“老板的来了!”随即立马吹灭油灯,粮店中霎时一片漆黑。
这蒙汗药果真好药效,失眠了来上一撮绝对比安眠药还要管用。药效还没有过,霍行知与这八人困得东倒西歪,还要抓紧时间你揍我我揍你,顷刻之间,四个人不知道被谁一拳打晕了,倒在地上。黑暗中还在混战,霍行知怕被发现,忍着发麻的双腿,一次拖两个人,把他们拽到了角落。期间他也挨了两拳,但空不出手回手,咬咬牙也就认了。
顷刻间,屋子里留下五个人,分别是霍行知,一开始下药那两人,还有独自一人来下药失败那人,还有那个叫小七的。
后院的门发出吱呀一声,随后张老板的声音出现:“今天这门锁怎么这么难开?改天要换一个新的了。”
张弟道:“是不是用的时间久了?我改天拿回家里看看,抹点油应该就好了。”
张老板冲着厢房叫道:“小兄弟们,该起床了!”
霍行知手疾眼快,出手打中邻近三人的后颈,剩下那个小七,他刚迈了步子,小七惊慌地不断后退,道:“你敢打我?我就喊人!”
霍行知在他第八个字落下之时,挥手劈晕了他。随后将小七的衣裳一扒,草率地披在身上,从粮店的窗户跃出去,蹬着墙爬上房顶,趁院内张氏兄弟不注意,悄无声息跳到了院中,坦然走出去,道:“老板们,我早醒了,就等你们。”
现在是一天之中最黑的时候,本应该什么都看不清,但张老板提着一个灯笼,霍行知不禁将草帽往下按了按。
两人并没有发现不对,道:“诶,还有一个小子呢?”
霍行知叹了口气,道:“他昨晚说他不想送货,就回去了。不过老板你别担心,我送这趟货,我只要半吊钱,不多要。”
张氏兄弟相视一眼,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现在再找人明显来不及了,只好将就,道:“行,那你跟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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