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学校

招娣茫然地跑了一会儿,脚步慢了下来,晃悠到家附近,或许对她来说不是家,只是父母和姐姐的家。

她站在远处看院子里二姐和三姐边干活边嬉笑,爸妈和大姐还没有回来,而她虽然是她们的孩子,她们的妹妹,却只能躲在远处,一次又一次的窥探着家庭的模样,羡慕着,期盼着,落空着······

她还是迈动着脚步远离了这里,这里从来都不肯收留她。

听到学校的铃声响起,她才意识到自己到了学校附近。去看看吧,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她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没人后才敢偷偷跑向那栋蓝盖房子。学校的院子很大,却没有种东西,还有一个台子,一块红布挂在杆子上,她新奇的打量着这个名叫学校的地方,最后终于来到房子前,可教室里只有桌椅整齐的排列着,没有人。

“姐姐,怎么没人啊?”

“今天星期几啊?应该是放假了吧?”

“啊······”招娣有些遗憾,好不容易来这里一次,还没有看到大家是怎么读书的。

“没人正好,进去看看吧。”

招娣不敢,她怕有人进去会有人打她。看她迟迟没动,仙女姐姐问她怎么了,她说了自己的担忧后,仙女姐姐哈哈大笑起来,再三向她保证不会有人打她,招娣才迈进了这栋蓝房子。

进去后才觉得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墙被涂成两种颜色,地也是勉强平整的水泥地,她的右手边是很长一趟,左手边却只有另一边的一半长,“右边应该就是教室了,我们进去看看。”仙女姐姐也很兴奋。

招娣看着长长的通道有些害怕,但另一股情感占了上风,她还是快速跑向了那里。进了教室才发觉,还不如在外边看到的好,长条的凳子一座上去会有些晃动,桌子也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

但是坐在这里的感觉真好,好到终于让招娣笑了起来。

“你是哪个班的?怎么没见过你?”突然的问话让招娣瞬间冻住,好似每个毛孔都在张开捕捉着空气中的凉意,让招娣哆嗦着望向问话的人。

眼前的人半披着头发,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似是看出了招娣的紧张不安,女老师一边走进来,一边坐在她身边安慰她。等招娣那股紧张战栗的劲儿终于过去后,又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和脸上,让她无法思考,满脸通红。

她结结巴巴的回答老师的问题:“我、我是偷溜进来的,我不是学生。”

“啊,那你多大了?是不是也快要上学了?”

“我······大概十岁了吧。”她记得隔壁小宝上学时是八岁,她比她大,又过了一个年,那她应该就是十岁了吧。

老师似乎惊讶了一瞬,又很好的收了起来,问她是哪家的孩子。她只记得奶奶有时骂妈妈会喊她名字,是什么来着?黄秀芬!“我妈妈叫黄秀芬。”

“黄秀芬?是刘老三家的黄秀芬吗?”招娣知道爸爸是老三,乖巧地点点头,“不应该啊······”老师嘴里喃喃着。

老师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就离开了,招娣坐了一会儿,只听仙女姐姐问:“你想上学吗?”

“奶奶不同意。”

“我问你想不想。”

“我当然想啊。”

“好,我会帮你上学的。”仙女姐姐似乎被点燃了斗志。

晚上,无处可去的招娣还是偷偷溜回了奶奶家,在柴垛里边寻了一处还算平整的地方躺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也许骂一顿,也许打一顿,但无论如何,今天都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让人意外的是第二天是爷爷过来喊她起床去干活,奶奶看到她后也只是瞪了她一眼。

秋收卖完粮食后就没什么大活了,剩下的就是囤些冬天吃的菜,买些东西准备猫冬了。

没过几天,四叔四婶又回来了,脸上还挂着压抑不住的笑容。一进屋四叔就迫不及待地和大家分享了好消息:“爸妈,小伊升职了,现在是她们小组的组长了!小伊为了得到这个职位每天起早贪黑的,都瘦了不少呢。”

奶奶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得不行,马上要张罗饭菜庆祝这件大喜事,让招娣去喊他爸妈过来,爷爷又喊住要出门的招娣,让她再打一点散白回来。

招娣先去打了白酒,才去喊爸妈,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一起回去了,但她说了奶奶要给四婶庆祝,让他们去吃饭后,妈妈一言不发的进了屋。爸爸叹了口气,起身去抓鸡了,姐姐们怒视着她:“滚出去,她们庆祝她们的,非拉上我们家做什么!”

招娣往后退了一步,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要这样看她,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转身跑了。

跑着跑着眼泪又不自主的流了下来,“别哭。你不是想上学吗?我会帮你的,一会儿我说什么你跟着说什么就好。”仙女姐姐也愤怒起来,“擦擦眼泪,高兴一点。”

招娣回到奶奶家,把酒放在桌子上就听四叔继续道:“现在领导都有车,小伊和我本来没打算买车的,没想到突然就当上了领导,怎么也不能让小伊被别人比下去不是?不然那些人在背后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呢。”

爷爷沉默的坐在凳子上抽烟,奶奶也罕见的没有说话,四叔见没人理他,马上又转头对另一边说话:“王叔,你是领导你肯定知道,外面那些领导出门都得坐车,而且我们有了车回来也更方便了不是?”

招娣往里探头才看到里面还坐着两个人,村长也就是王叔脸上似笑不笑张口说:“那也得是县长、书记啥的赶时间才会坐车出门。”

四叔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笑容有些僵在脸上,这时四婶又说话了:“王叔说的对,都是赶时间才会想到要买车,我现在升职了,上班忙,送小康上学老是来不及。我和我爸妈说了,她们要给我们出一半的钱,本来她们给的加上我俩手里攒的就够了,没想到小康他们学校突然组织活动要交钱。我一听还是能帮孩子上大学的好事,那肯定得支持啊,这不是钱就不太够了。”

王叔打了个哈哈就和爷爷告辞了:“我俩还有事,先走了。”

四叔四婶坐在那里没动,爷爷和奶奶起身把他们送到门口,到了路边,王叔还是开了口:“老刘,咱们都是多少年的老哥们了,我才劝你一句,老四虽然比老三出息,但他干的那些荒唐事可不少,他要做什么,老哥你得心里有数才好。”

爷爷站在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半天没动弹,奶奶扯了他一下,低声说,“咱们拿钱给他们吗?拿了咱手里就没啥钱了。再说老三那边也不好看······”

“走,回屋吧”,爷爷一边往回走一边嘱咐奶奶,“一会儿你别吱声,我来说。”

这时,爸爸也拿了两只鸡过来了,交给奶奶后就随着爷爷一起进屋了,奶奶一边剁鸡一边吩咐招娣去园子里找两个辣椒。招娣摘了几个辣椒后悄悄躲在窗户边听他们讲话,最后好像是定了爷爷给四叔几千块,四叔不满意,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爷爷也没撒口。

晚饭明明很丰盛,屋里吃饭的却没人高兴。奶奶在絮叨妈妈没来帮忙,四叔四婶在不满钱给的太少,今天没有外人,只有家里这几个人,招娣才有机会坐在桌子上吃饭,她悄悄地夹了一块鸡肉在碗里,真好吃啊,怪不得每次都要给四叔四婶**肉吃。

“夸你四婶厉害。”

招娣愣了一下就说:“四婶你真厉害,长得好看,工作还这么厉害。”

四婶诧异的看向她,又有些得意起来,只听招娣继续说:“婶婶你读过书吧?我听他们说读书人都可厉害了!婶婶这么厉害一定读过书。”

“那当然了,我上学时可是班里的的第一名呢。”四婶似乎更得意了。

“好羡慕婶婶啊,姐姐他们都去读书了,可我这么大了都不识字呢。”

众人的脸色诡异起来,奶奶张嘴就骂:“丫头骗子读什么书,长大了嫁个好人家就算你厉害了。”

“可是婶婶她就是读了书才这么厉害的!”

“是啊,我家孩子可都读了书,前几天刘老师还问我家那口子怎么不让招娣去读书呢?”爸爸讥讽的看向四叔。

能说会道的四叔难得结巴起来:“到年龄了就去读呗,又不、又不是过去了。”

“呵,那我得去告诉刘老师这个好消息了。”爸爸一口喝干杯里的酒,起身离开桌子,不顾众人的阻拦往外走,还回头喊上了招娣。

“快跟上!”仙女姐姐喊招娣跟住了老三,“你马上就能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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