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皇后还没等来太子的解释,宫中的流言已经以一种飞快地速度传播开来。
长乐宫,永宁殿。
“三娘,你来了。”一见到燕虞,柳如岚先是露出一丝笑容,不过很快,这笑意便隐没了下去。
燕虞大概猜到柳如岚叫她来,应该是为了宫中流言一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关于太子的风言风语流传宫中,获益最大的,自然就是襄贵妃和肃亲王。
“二娘,可是为了太子……?”燕虞坐下来,轻轻握住了柳如岚的手以示安抚,“说来也怪,这关于太子的流言蜚语,居然传了许多个不同的版本,各个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仿佛有人亲眼见过。”
不论在哪里,若是要传什么流言,或许在细节上会有差异,但通常说的都只会是一件事。但这次关于太子,却不似寻常。
柳如岚点点头,“你那儿都听到了什么风声?”
“一是说太子性情暴虐,时常凌辱妃嫔,二是说太子多情,甚则秽乱宫闱。”燕虞将夏花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来,“三是说……圣人,恐有废太子之意。”
“前几天,宁宫正打发了人过来悄悄给我递了个消息,说皇后处置了两个宫女。人送到她那里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问了问,说是因为妄议太子,被苏采女听到了,便被带到了皇后那儿,罚了十个宫杖。”
“原本这事儿也就过去了,结果没想到,半个时辰后,皇后身边的岚竹竟又去而复返,追问那两个宫女的情况,还非要去看一眼,说是还有话要问。”
“那两人可还活着?”燕虞追问道。
柳如岚摇摇头,“自然已是没了。宁宫正的人说了,那两人被行刑时,就是奔着灭口去的,下的手很重。”
燕虞心里一跳,立即意识到皇后前后行为不一,怕是中计了,这才急匆匆派了岚竹来想留下活口,可惜已是来不及了。“二娘以为,这是谁做的?竟敢算计皇后和太子,甚至敢直接传出这等流言?”
燕虞眉头紧皱,她相信这绝不可能是柳如岚或是柳家做的,一是她并不屑此等手段,二是若真是柳家所为,柳如岚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透给自己。可这一系列的行为,明显就是冲着皇后和太子去的,直指储位之争,若是皇后太子受影响,柳如岚和肃亲王必然获益。
现在的问题是,幕后之人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我已经着人细细查了,找不出什么痕迹,那两名宫女是通过民间采选入宫的良民之女,家中也无甚特殊之处。”柳如岚道。
“与柳家毫无干系?”燕虞抬抬眉毛,见柳如岚肯定地摇头,又道,“与我家也没有?”
柳如岚仍旧摇了摇头。
“这……”燕虞眼中真实地露出了迷茫之色。不是为了让皇后与柳如岚互相斗个鱼死网破,难不成,这幕后之人是单纯地做慈善,就为了拖皇后和太子下马?
“所以我才特意将你叫来,你切不可轻举妄动,另外,一定要约束好宫人,就怕皇后借题发作。”柳如岚嘱咐道。
“这……”燕虞犹豫了一下道,“二娘,我根基尚浅,若是皇后有心发作,怕是阻拦不住。”虽说燕虞现在已做了十余年的一宫主位,但燕家毕竟起家晚,燕虞在宫中并无助力,虽是主位,却也不过正三品婕妤,当年迁宫时,不知道被人塞进来多少钉子。
这些年,燕虞也有心将瑶华宫内清理一二,可宫女和宫奴不同,都是良家女入宫,再者,皇后也不好糊弄,不是随意找个理由便能轻易打发走换人的。她的身边其实也就几个大宫女——一等宫女夏花,二等宫女夏莲、春雨,三等宫女春露、春芳、**、春风算是忠心,可以说是自己人,而这些大宫女各自也有几个有关系的杂役宫女相对可靠,因此这些年,瑶华宫平平稳稳的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关系到太子、储君之位,却说不准了。
柳如岚沉吟片刻,“既如此,不如你先下手为强。”说着,她看了一眼此时正跟着燕虞的夏花,“只不过你身边的人怕是要受些苦。”
燕虞还没反应过来,夏花已是立刻明白了柳如岚的意思,她上前一步跪了下来,磕头道,“夏花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此时燕虞也反应过来了,她亲自扶起了夏花,“你是个好的,我心里都知道。”
柳如岚也道,“放心吧,宁言仪是个聪明人,只是要做的真,难免受些皮肉之苦。”
夏花道,“奴受得住。”
燕虞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过,夏花一直跟在我身边,颇受倚重,皇后心里只怕会有些怀疑。”
柳如岚笑了一下,“三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夏花当然要‘犯错’,只是她犯得错,不过是未曾好好约束宫人,以致瑶华宫中有流言传播罢了。”
燕虞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妹妹愚钝,让二娘见笑了。”
柳如岚笑着摇摇头,“你还是快些去安排吧,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会有动作。”
燕虞正色,向柳如岚告辞,带着夏花匆匆回了瑶华宫。
虽说夏花当时在柳如岚和燕虞面前主动请缨,但此事还需商议一二,因此当燕虞将夏莲、春雨二人喊来后,夏莲提出来,让她去更合适。
“夏花姐姐常跟着娘娘出宫走动,负责娘娘贴身事物,倒是奴常在瑶华宫内,管着洒扫、花草等杂事,说起来也更合理些。”
春雨听了,连忙道,“娘娘,奴也可以的。”夏莲和春雨都是二等宫女,都是负责瑶华宫上下的大小杂事,不过夏莲跟着燕虞的时间更久,却不如夏花,而春雨是从三等宫女提上来的,性子更谨慎些,因此反倒叫夏莲出了这个头。
燕虞思忖片刻,“就让夏莲去吧,毕竟她跟吾的时间久些。”分量也更重些。
“好了,接下来你们说说,宫里的那些个杂役宫女,有没有哪个是三心二意,想着外边的?”燕虞问道,也算是趁此机会,除几个钉子,到时候请柳如岚帮帮忙,补进来些靠谱的,倒也不亏。
燕虞生怕夜长梦多,第二天请安完之后,便留了下来,向皇后请罪。
“妾已拿下两名杂役宫女,及管事不利的主事宫女夏莲,人已经送到宫正局了,听凭皇后殿下处置。妾亦有错,自请禁足一月。”燕虞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
皇后亲自上前扶起了燕虞道,“知错能改不为错,惠婕妤不必如此。”皇后顿了一下,“翠竹,你往宫正局走一趟吧。两名杂役宫女杖十,主事宫女杖五。至于惠婕妤……”皇后转过脸,“禁足三日便罢了。”
“皇后殿下宽仁。”燕虞对皇后躬身行礼,“妾先行告退了。”
“岚竹,送送惠婕妤。”
燕虞走后,云竹上前轻声道,“殿下,如此轻拿轻放,是否……”
皇后抬了抬手,阻止了她的话,“燕婕妤主动表态服软,不宜再动手了。况且,若真重罚,贵妃往圣人那里告一状,吾等也不占理。”皇后揉了揉额角,“咱们圣人素来不溺于情爱之事,前年太后曾提过大选,却被圣人回绝,后宫里宫妃不多,圣人对于位分更是慎之又慎,如今能在主位上的,在圣人心里多少都有些分量。”
“殿下是觉得,这次的事情与贵妃无关?”云竹皱着眉问道,“可怎么看,受益的都是贵妃和肃亲王。”
“贵妃和肃亲王确实受益,可受益的,却也不仅仅只是他们。”皇后沉声道。
云竹悚然一惊,“您是说……贤妃和礼亲王?”贤妃在宫里的存在感向来很低,自礼亲王就藩后,越发的低调,除了每日请安,几乎见不到贤妃的人影。云竹回过味来,越想越惊讶,自己怎么能把贤妃给忘了呢?她再怎么的表现出不争,可她也是现在宫里唯二的妃位,她的孩子,序齿才正在太子之后。
太子若是不成,以嫡以长,就礼法来说,分明是礼亲王更有威胁!
见云竹想明白了,皇后方继续道,“柳振锋才被罚没多久,贵妃正是低调的时候,如今这事一闹,她或许是才是最想脱开身的人。”
“所以才有惠婕妤今日之事。”云竹恍然道。
柳如岚到底是封号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不好低头,惠婕妤与她情同姐妹,人尽皆知,况她位分不高不低,来服这个软,正是合适。
“皇后殿下,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娘娘和小殿下来了。”
“快请进来。”皇后理了理衣服,见到虎头虎脑的大孙子,忍不住露出笑容,她从太子妃手中接过大皇孙,笑着揉揉他的脸颊,“樟儿想阿婆吗?”
大皇孙唐颂樟如今已有三岁了,说话已很是流利,听到皇后的话,立即抱住皇后的脖子道,“想阿婆!”
“好孩子,好孩子。”皇后轻轻拍拍他的背,“阿婆给你准备了你最爱的梅花酥,你想吃吗?”
唐颂樟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想吃!”皇后对太子妃使了个眼色,太子妃立刻上前从皇后怀里接过儿子,“阿娘带樟儿去吃点心。”说罢,跟着云竹走出去了。
见太子妃和大皇孙离开,皇后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面色沉了下来。“玠郎,十一月十六那天晚上,你究竟在哪里?做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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