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近12点,程溪已熬不住,直接瘫软在沙发上,随手扯了毯子搭在腿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张井淳漱洗后从浴室出来,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人安静地睡在那里,他从房间里抱了厚厚的被子出来,轻步走到她身边为她搭上,又将各处都掖了掖,以免漏风。
直至被子将她严丝合缝地紧紧裹住,他蹲下身,静静看了会她的脸。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在寂静的夜里无比清晰。
他凑近,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终究是不舍,再一次覆上去,稍作停留,感受着她温热的、均匀绵长的呼吸。
铺了个地毯,又抱了个被子将自己裹住,他就那样倚靠着沙发边缘,睡在了她身边。
这一夜,张井淳做了个梦。
梦里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儿时,父母健在,生活无波,转瞬,身体毫无预兆地往下急坠,堕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之上,有双手紧紧抓着自己,始终没有放开。
清晨六点,程溪醒来,揉了揉眼,发现张井淳就睡在身边,仰靠在沙发边沿,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他干净的皮肤上。
他的眉间微皱,似乎陷在了浑噩的梦境。
她没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抚他的眉头,直至它平顺下来,而后静静盯看他的睡颜,直到阳光渐移,镀亮了他整个身体。
终于他醒了,醒来第一件事是问她冷不冷,有没有掀被子。
“没有,不冷。”她说,“我去做点早餐,你想吃什么。”
张井淳阻止她起身的动作:“你继续睡,或者躺这里看个电视,我来。”
晨光渐暖,他立在光里,熟练地打着鸡蛋。蛋液落到碗里,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
锅里的油开始滋滋作响,他小心地把蛋液倒进去。
做好煎蛋,他又给她冲泡了一杯牛奶麦片。
淡淡香味从厨房蔓延至客厅,程溪忍不住起身,几步走近厨房,睡眼惺忪地立在门侧,看着张井淳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
阳光照在他侧脸,落下岁月安好,时光平静的暖感。
她注意到他的肩膀,似乎较以前宽些了,只是仍还保持着些许少年的清薄。
大年初一,难得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吃完早餐,两人搬了两个靠椅,来到楼顶晒太阳。
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忽而又躲进了云层,程溪闭上眼,进入一阵小憩,恍惚中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转头看张井淳,一如自己,满鬓银白,苍老而安宁的脸。
她轻声呓语:“我们两个原来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啊,糟老头子,你怎么不说话?”
“如果能有那一天,那我们一定要一起走。”
“嗯?”程溪迷迷糊糊间继续着对话,“那如果我先走了,你怎么办?”
“我就随你一起。”
“那你先走了呢?”
“我就化作星星,在天上守护你。”
“你这是一辈子都黏在我身边啦?”
“嗯,不能吗?”
“那我一定要把那颗星星摘下来,吞进嘴里,不让它照亮别人。”
闻言,张井淳忍不住笑了笑。
这人在梦里怎么又恢复小时候的霸道了。
猛烈的阳光毫无预兆地刺入眼中,程溪猛地睁开眼,侧过头,落入视线的是张井淳年轻的侧脸,脑中一片混沌,分不清方才耳边的声音是真是幻。
但心脏位置如被被针扎般地刺痛了一瞬,就那么一下。
她抬手摸了摸胸口。
一定是熬夜熬多了,心脏出问题了,得看医生,她想。
**
假期结束,张井淳返校。
宿舍左边隔了条林荫道便是图书馆,他不喜热闹,没课的时候,除了必要的校外聚餐,几乎整天泡在图书馆里。
偶然在这里,两次遇到了哲学系教授,那日在白塔寺见过的俗家僧人。
教授自报姓汪,给了他一张那日在白塔寺,他老婆拍下的照片。
张井淳接过,看了看,将其收好,道了谢。
“不妨来听听我的课,或许对你还有帮助。”
张井淳欣然应邀。
“当初怎么会想到那种方式呢。”汪教授叹了叹,“ 生命不应该被草草收场。现在心结打开了吗?”
“不会再有那种事的发生。”他回道,向教授要了微信。
汪教授笑笑,温文儒雅:“记得听课。”
“好,谢谢教授。”张井淳低头,继续看书,一道人影闯入余光,玻璃窗外张牙舞爪的韩鑫接连敲窗。
韩鑫在经管系。选择N大跟张井淳有着如出一辙的原因——离家近。
“你在那做什么?”他问。
韩鑫比了个打篮球的手势,意思是:“一起?活动活动筋骨。”
出现在室内篮球馆的还有舒亦如。
篮球馆人不多,观看席空着很多,她选了个第一排的位置,等待许久,期待的人并没有出现。
给张井淳室友发消息,都说不知道,有个说的确看见他往篮球馆去了啊,怎么,没见着?
舒亦如轻嗤一声,有些耐不住了。
张井淳还未上场,在更衣室里换衣,他个高腿长,脱下衣服可见薄肌,身体皮肤同面部皮肤别无二致。
两个字,白净。
以至于被韩鑫时而以小白脸相称,甚至于半开玩笑说让他去傍个富婆。
后来,一向好脾气的张井淳对此忍无可忍地黑脸,韩鑫也就不再提及。
衣服还未来得及穿,更衣室里忽而一阵喧嚷,紧接着闯进来个人,众人惊慌一看,女生。
男生们惊得不轻,有几个笑嘻嘻一团,女生直往张井淳位置走,一把扯过他手上的球衣,快速地用笔在领口写了个“舒”字,再将衣服扔给他。
“你这样闯进来有事吗?”张井淳皱了皱眉。
“有,找你啊。”
男生们闻言起哄。
可真是个大胆直接的姑娘,时下正流行的这款。
谁还能不被拿下?
张井淳冷看她一眼,将衣服扔给韩鑫:“送你了。”拿了备用的一件穿上,去往球场。
韩鑫在角落里大声嘟囔:“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闯咱们男更衣室,你害不害臊,得亏张井淳脾气好,不跟你计较。”
舒亦如懒得理他,跟着到了球场。
一堆男大中,张井淳进球率算不得最好,胜在运球动作流畅有力,有种难得的观赏性。
有女生在旁边讨论:“6号脸最帅,我喜欢。”
“是啊是啊,我也喜欢。”
舒亦如往旁边扔了句:“别想了,他是我的。”
女生轻笑一声,似有不屑。
“脸好看有什么用,我喜欢8号,高高壮壮的,有肌肉。”
“那我选12号,矮是矮了点,但进球率不错,厚积薄发。”
另有女生也纷纷议论起来。
观赛席好似成了择偶席。
中途休息,舒亦如跨下台阶,走到张井淳跟前,往他手里递水。
张井淳面无表情,礼貌性接下,随即搁在一边,一口未喝,坐一边休息。
“怎么,我这矿泉水有毒啊?”
张井淳并没看她,不置一词。
见他这副神色,舒亦如也有些烦躁:“行吧,那你好好打球,我也就不叨扰你了。”
比赛进行到最后,最后一球,他凌空而起,投篮的瞬间,手腕一抖,将篮球准确无误地送入篮网,清脆的一声“唰”,落入前排女生的耳中,引起一阵雀跃。
“我就说6号最好吧,又帅又会打球。”
舒亦如拍了拍女生的肩:“同学,收敛点,他是我男朋友,都别想了。”
女生狐疑地看她一眼,闷声走了。
舒亦如回头看了眼赛场,张井淳正往外走,她赶紧追上去。
“喂,你怎么老是躲我?”
张井淳仿若未闻,径直往前,舒亦如加快速度追上去,挡在他身前。
同一个系,在课上见他第一面,她就注意到他了,时不时有意接近,这个人却总如一块捂不热的冰,亘古不化。
“为什么躲我?”舒亦如直接了当,“我知道你并没有交女朋友,那为什么躲我?难道我会吃了你?”
张井淳淡淡看她一眼,忍下心中不耐:“抱歉,你不需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我为什么不行?给个理由,是我不够漂亮,还是不合你眼缘?还是我对你不够热情?在你眼里,我难道只是什么阿猫阿狗吗?”
“你很好。”他说,“但我不需要。如果不想大家弄得不快,请你收敛。”
话毕,绕身往前。
舒亦如在背后叫住他:“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才对我置之不理。”
张井淳顿了一瞬,仍往前迈步。
韩鑫从后面追了上来,递给他一瓶水。没忍住多说了句:“人家对你挺不错的,这大半年就追着你跑,你这干嘛呢?这大一也快结束了,处处对象不至于耽误学业,你何必呢。”
张井淳对此不发一言,只说:“明天没课,上午我回桐城。”
“一道吧。我也回去看看我妈,让她高兴高兴,你要不要来我家吃个饭,我妈可喜欢你,高中那时候就老说让我跟你多学,什么品学兼优夸了一堆……”
“下次吧,我回家看她。”
“你姐啊?那叫上她一起来?”
已是四月,天气转热,桐城的街道两边种满了银杏,抽出了嫩绿新叶。
程溪正跟同事逛街,手机一亮,韩鑫发来的消息,是几张手机拍照的图,附有一句:【程姐姐,等着看张井淳铁树开花吧。】
她点开图片一看,怔了怔。
第一张,女生在男更衣室,在和光着上半身的张井淳说话。
第二张,似乎是在篮球场,女生往张井淳手里递水。
第三张,只看到张井淳的背影,而女生正站在他面前,露出半边脸,从拍照角度看,两人像是在贴身交谈。
近来生活太平,工作上也没什么坎坎坷坷,日子舒坦,回回好眠,但这夜,程溪破天荒地没有睡好。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如同被什么重物勾着根心弦。
第二日,张井淳一早就赶了回来,却没见她在家,他给她发消息:【在哪?今天不是休息么?】
在小区附近散步的程溪握着手机,犹豫许久,回了句:【怎么回来啦,你不忙着谈恋爱啊?】
张井淳直接电话打了过来,她接起,只听他在电话里柔声问:【在哪?】
“怎么,查岗啊。”话中带刺,挂断电话。
在外头晃了一圈,临近中午才回去,一进门,就看见桌上已经摆齐了做好的饭菜。
都是她的偏爱,番茄炒蛋,青椒肉丝,糖醋排骨,还有可乐鸡翅和紫菜汤。
“回来了。”他将碗筷摆好,给她倒了杯水。
他以前便常说饭前一杯水有益于肠胃,但饭后不能马上喝水,不利消化,还易增高血糖。
她想对他说欢迎回家,话未出口却不受控制地变成了一句冷言:“上个星期不是才回来了吗,不忙着谈恋爱啊?别冷落了女朋友。”
张井淳不多说,揪出问题所在:“是不是韩鑫跟你说了什么?”
“人家能说什么,实话实说罢。”程溪看了看他,语气吃味,“恭喜啊,交女朋友是好事。”
张井淳心中一刺。
“你看,连你都谈了,我是不是也该处个对象了。”
“够了。”
张井淳已经无法忍受,语声仍旧平静。对她,稍重的语气也不曾出现。
他叹了叹,看着她,耐心解释:“不存在什么女朋友,只是同系的一个女生,跟我毫无关系。”
程溪状似明白:“还没成为女朋友,也就是说还在暧昧阶段啰?”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暧昧。”
话一出口,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揪着不放,何苦呢?
要开始从头修文了,修改一些文笔和细节,增删一些情节。
尽力使人物更饱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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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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