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辰以为林之清说的洗漱是指刷牙洗脸，没想到还加上了洗澡。

浴室里虽然有暖灯，但那玩意儿其实也没多大用处，刚开始洗的时候还是很冷。

她有点担忧，想去提醒一下林之清，叫她别洗了，她不嫌弃。

但，她到浴室门口的时候听到了水声，犹豫片刻，还是转身进了卧室。

她没开灯，因为房间很小，她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床在哪儿。

季星辰摸黑钻进了被窝里，里面已经放好了热水袋——林之清帮她灌的。

明明都是一样的热水袋，但今天这个，她第一次觉得烫脚。

她换了侧躺，身体蜷缩起来，把脚往上缩了缩，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等待着。

倒也没故意等。

她就是睡不着而已。

不到十分钟，她听到水声停了，紧接着门打开了，林之清走了进来。

也许是为了证明家里的床真的很小，季星辰故意往前挪了挪，占据了大半江山。

林之清没开灯，轻轻掀开被子躺了进来，她知道季星辰没睡：人睡着之后的呼吸声不是这样的。

她想叫季星辰睡过去点，这点位置她可能会掉下去，但偏偏季星辰又不吭声。

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床，她只好伸手将人抱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

季星辰呼吸一滞。

片刻，林之清轻声问道：“你心跳得好快，是我抱得太紧了吗？”

季星辰咽了口唾沫，忘了自己在装睡，答道：“不是。”

“那你……”

“就这样，睡吧。”

林之清的手松了一半又放了回去，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抬头蹭了蹭她的头发。

季星辰立刻警觉：“你闻我干什么？”

林之清闭着眼回答：“我只是在呼吸。”

“好吧。”季星辰又说，“睡吧。”

不知过去多久，季星辰听到林之清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她这才主动凑近闻了一下，嗯，真的好香。

她觉得很奇怪，林之清用的明明是她的香皂，但那香味在她身上就很不明显，但在林之清身上香味却变得很浓郁。

她又咽了口唾沫，紧闭双眼刻意让自己忽略那个香味。

但没几秒又凑上前闻一下。

她觉得自己像个变态，正准备往后退开，林之清却用力把她抱得更紧了。

季星辰心头一跳，以为她被自己闻醒了，吓得不敢动弹。

但很快她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林之清睡得很沉，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

她是睡舒服了，季星辰倒是一晚上没睡着，熬到天快亮时，才恋恋不舍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的昏沉，噩梦接连不断，血腥的片段重叠交织，她往前跑，不敢回头，一直跑到阴沉灰暗的天空忽然变成了晴天，四周恐怖的场景被童年家乡替代，她才猛地停住脚步，一回头，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个人，正朝她挥手。

那人逆着光，她看不清脸，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小时候的林之清。

也是这时，季星辰恍然发现，好像除了林之清以外，再也没人会在原处等她。

醒来时，林之清靠在门边看她：“早餐我买回来了，你起来吃点吧。”

季星辰觉不多，此时已经差不多睡醒了，她点了头，翻身下床走了出去，就见林之清进了浴室。

“你不吃？”

林之清一边刷牙一边走到门边：“浴室离你房间近，怕把你吵醒了。”

所以刚才没洗漱。

季星辰听懂了，淡淡一笑。

林之清疑惑：“你笑什么？”

季星辰摇头：“没什么。”

季星辰想，昨天这人买了那么多日用品，连枕头都买了，原来是为了留下过夜。

她忽然听到卧室里传来震动声，走近一看，发现是林之清的手机来电话了。

她瞥了一眼备注，随即转身匆匆走出卧室，把手机递了出去：“你电话。”

林之清伸手接过，另一只手继续刷牙。

季星辰正要走开，却被林之清叫住，她嘴里含着牙膏沫，话说得黏糊：“有纸笔吗？帮我记个电话。”

季星辰点头，进到卧室拿出纸笔，写下了林之清念的那串号码。

林之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季星辰。”

“来了。”季星辰看着纸上的数字，慢慢皱起了眉头，随后将纸张撕下揉成团，扔进了抽屉深处，这才走了出去。

走到林之清面前，一字不差背出了那串数字。

林之清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季星辰没用纸笔记下电话。

季星辰笑了笑说：“没找到纸笔。”

林之清的目光落在她头上，那里插着一根用来盘发的圆珠笔。

“是吗？”

季星辰淡淡道：“你不信我？”

林之清看她脸上笑着，但眼里的笑意却消失不见，不知是有些心虚，还是别的原因，忽然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于是僵硬地笑了一下：“信。”

说完，转过身去，打算继续刷牙。

季星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林队长，你在怀疑什么？”季星辰说着，慢慢走进了浴室，过道狭窄，没法同时容纳两个人，她走进去时，林之清就得被迫往里走。

“你、你说什么呢？”林之清撞到了门上，退无可退，被挤得侧过身去，“先等我刷完牙再说，好吗？”

“给我补过生日？”季星辰冷笑一声，直接把牙刷从她嘴里扯了下来：“你装什么啊，你觉得我很好糊弄是吗？我警告你，别拿你对待嫌疑人的那套来对付我。”

林之清后背贴在冰冷的墙上，沉默几秒，抬手抹掉了嘴角的白沫：“你好像很了解我？”

季星辰握着牙刷的那只手微微发颤，依旧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在牢里看过你的新闻。”

“新闻上应该没写我怎么对待嫌疑人的吧？”林之清往前走了半步。

季星辰眸光里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即镇定下来：“那我问你，刚才的电话为什么是空号？”

林之清一怔，忍不住笑了一下，又上前一步：“难道不是你自己记错了？”

她这一步迈得太大，季星辰只能后退，然而退后的同时，林之清又往前走了一步，直接伸手圈住了面前的人。

季星辰抵在洗手台前，避开了她的目光：“你干什么？”

林之清拿起台上的手机，当着她的面拨通了刚才的电话，按下了免提，电话那头很快接通，是个男人的声音。

“喂？”

林之清没回答，拿着手机在季星辰惊讶的目光中晃了两下，随后挂断了电话：“看来，你没我记性好。”

季星辰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她：“那你刚才叫我写下来干什么？”

林之清伸手捞回自己昨天刚买的新牙刷：“以防万一。”

“好吧，是我误会你了。”季星辰靠在门框上，叹了口气，“但你真的很反常。”

林之清弯腰漱口，再抬眼时，映在镜子里的眉眼湿润清澈，她透过镜子看她，忽然说道：“这说明我们都长大了。”

吃过早饭，林之清打算回趟市局，临走前找季星辰要了电话，说晚上还会过来。

季星辰一脸不解地问她：“你是被赶出家门了，还是离家出走？”

林之清说都不是，同她解释道：“我最近在查一个案子，案发现场离这里很近。”

季星辰沉默片刻后答她：“家里钥匙只有一把，我不能给你，我要是没在家，你就给我打电话。”

林之清说好。

回到市局，林之清在宋平的催促下，去了趟局长办公室。

一进门，便是张晓劈头盖脸一顿骂，林之清站着没吭声，她现在没心情跟她唱反调，毕竟昨晚贸然行动跟丢了嫌疑人确实是她的错。

骂到最后，张晓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昨晚乌漆嘛黑的你就敢下手，万一那个人没躲开，万一又不是凶手的话，你就摊上大事了，你明不明白？”

林之清表情寡淡，冷声道：“不是凶手他跑什么？”

“你啊，还真是一根筋。”张晓知道跟她说不明白，索性不再多说，调转话题说，“刚刚已经得到消息，王云霆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西陵郊区附近，你现在立刻带人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嗯。”林之清转身就走。

早就等在门外的宋平一见她出来，连忙凑上来问道：“没事吧林队，张局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就觉得你开那一枪没错，能出现在案发现场，看到警察还逃跑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啊，肯定就是凶手没跑了！”

林之清没说话，等走到了楼下才低声说道：“宋平，你带上队里的人去一趟郊区，我怀疑王云霆可能不是失踪。”

宋平心头一跳：“绑架？”

林之清点头：“他的手机信号从昨晚消失到现在，突然又出现了，可能是在故意引导警方视线。”

“确实哎。”

“对了，我现在去寄个快递，待会儿直接郊区碰头。”

宋平想问寄什么快递，直接放在门卫室让快递员自己拿不就好了，但没敢问，因为今天的林之清看起来格外严肃。

半小时后，一行几十人到了信号消失点。

以林之清为首的搜查队迅速展开地毯式搜索，很快在废墟里找到了王云霆的手机，搜救行动开展了一上午，最终除了一部手机外，一无所获。

宋平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跑到林之清身边，低声道：“林队林队，我有个发现。”

林之清：“说。”

宋平指着不远处还未完全拆除的大楼：“你看那栋楼的形状，像不像一块墓碑？”

林之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长方形的大楼，乍一看，确实很像他说的墓碑。

她正想说他没个正形，现在重要的是找人，不是玩看图联想，然而话没说出口，她便愣住了。

宋平察觉她脸色不对：“林队你怎么了？”

林之清说：“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呃……你看那栋楼的形状，像不像……”

“像，”林之清打断他，猛地回头，环顾四周，“太像了。”

宋平讪讪挠头：“有这么像吗？”

林之清脑海中浮现出冯向松和吴洪的死亡现场，耳边回响起苏绫说过的话：“凶手故意给受害者留了一口气，就是为了加剧受害者对死亡的恐惧。”

“我知道了。”林之清恍然大悟。

宋平一脸紧张：“林队你别吓我啊，你知道什么了？”

林之清正要说话，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苏绫打来的。

电话那头说：“根据现场落点和死者伤处比对，可以确定吴洪不是自己掉下来的，他是被人推下来的。”

林之清挂断电话，看向宋平：“王云霆可能不是失踪，更不是绑架，我怀疑他昨天之所以会偷偷逃走，直到现在都不敢露面，就是因为他知道，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他。”

随即转头，看向那栋犹如墓碑矗立在不远处的大楼，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凶手把手机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暗示王云霆，这里将会是他的墓地。”

宋平不解：“可凶手怎么确定王云霆一定能知道这件事？”

林之清拿出证物袋晃了晃里面的手机，说：“那就要看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有没有价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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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长夜（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