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清带回手机之后，直接交给了网侦部的人，让他们尽快破解手机里的加密程序，将那些被格式化的数据全部恢复。

网侦部上下为了这部手机忙活了一上午，终于是把加密删除的数据全都恢复完成了。

在那之后，以刑侦队为主，所有参与案子的人员都被召集到会议室，林之清一进门就看到了局长张晓站在台上，面色十分凝重。

她脸上一向挂着笑，平日里也总是和颜悦色，今天难得冷着脸，众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一贯喜欢嬉皮笑脸的宋平，也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绷着脸。

林之清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发现脸色最难看的还属网侦部的同事们，她立刻联想到了王云霆的手机。

人很快到齐了，会议室的门关上，张晓终于开了口：“各位，会议开始前，有样东西想给大家看一下。”

说完，她示意了一下负责投影仪的技术人员。

下一秒，幕布投放出清晰的画面。

“我叫你起来，你听到没有？喂，装死啊？”

说话的人在镜头外，但从声音来看，林之清一听就听出了那是吴洪，而站在不远处的则是王云霆，在他脚下趴着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她浑身都是泥泞，泥水混杂着血一起粘附在身上，画面触目惊心。

王云霆抬头看了眼镜头，讪笑道：“她好像真的不动了，该不是死了吧？”

此时镜头靠近了些，画面里伸出一只手，推了一下女生的头，吴洪说：“把刀子给我，我看她要装到什么时候？”

“不好吧，整出人命了怎么办？”

“怕个屁啊，她命硬着呢。”

王云霆把兜里的小刀递过去，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你就不怕她豁出去告发我们？”

吴洪接过刀，嘿嘿一笑：“她要是敢告诉警察，那我就杀她全家，反正她家就两个老东西，还怕弄不死他们？”

王云霆也跟着笑起来，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把刀：“那我也来！”

两人尖锐的笑声回荡在会议室，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张晓示意关了投影，室内灯光亮起，她叹了口气，说：“相信大家也都认出来了，拍摄视频的人，也就是昨天晚上坠楼身亡的吴洪。”

众人低声议论起来，一时间吵嚷不已。

张晓屈起手指叩了叩桌面，众人赶紧收声，抬头看去，只听她又说：“视频中的另一个加害者王云霆，跟吴洪一样，也是冯向松死亡的第一发现人，由于目前没发现他的尸体，说明人现在暂时还是安全的。”

“另外，苏法医在吴洪的指甲里发现了王云霆的DNA，案发当时，吴洪最后见到的人可能就是王云霆。”

“接下来王云霆可能会因为手机的暴露选择主动自首，也可能会一直躲下去，在真凶没有抓到之前，他失踪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成为下一个目标。”

“所以我需要你们兵分两路，一队人埋伏在警局附近守株待兔，一旦王云霆露面，立即将他逮捕，另一队人去走访调查受害者身边的人，看看其中是否有涉案人员。”

有人提出疑问：“张局，受害者本人不用调查一下吗？一般这种案子，本人亲自复仇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吧？”

张晓顿了顿，说：“受害者一周前自杀身亡了。”

众人纷纷惋惜。

散会后，林之清追上张晓，问她要了受害者家的地址，随后马不停蹄先一步赶到了对方家里。

开门的是个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看起来颇有点书卷气，看到门外的林之清，眼里闪过惊讶：“你找谁啊？”

林之清问：“你就是李长悦的外公吧？”

秦礼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啊，你是？”

林之清掏出证件：“警察。”

随即往里张望，又道：“有些事想跟你确认一下，我能进去吗？”

秦礼听到是警察，连忙让开路：“进、进来吧。”

林之清边走边看，看到家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奖状，她对李长悦没多少了解，甚至还没来得及查看这人的档案信息，但从这些裱起来的各种奖状来看，李长悦从小到大成绩应该都不错。

来到客厅，她抬眼就看到了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是其中一个女人的模样，她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秦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里不禁又开始感伤，眼睛不自觉就湿润了。

林之清收回视线，坐到沙发上：“我来是想问问李长悦的事，她为什么自杀？”

秦礼一怔，摇头说不知道。

林之清又问了一些关于李长悦性格怎么样之类的话，秦礼都说不怎么了解，这让她有些困惑，明明家里到处都是李长悦的痕迹，明明照片里看起来是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但秦礼言语之中表现出来的却是另一个样子。

她不知道这人是有意隐瞒，还是真的不太了解自己那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朝夕相处的亲孙女。

她更愿意相信前者。

秦礼即然不愿说，林之清知道继续问下去也是徒劳，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指着李长悦的卧室说：“我能进去看看吗？”

秦礼犹豫了几秒，随后点头。

进到屋里，林之清更困惑了，因为房间的主人已经过世一周了，但屋里依旧整洁，就像住在里面的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她这趟过来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她从秦礼的态度中看出了这人有意隐瞒，她知道这背后一定有原因，而那个原因极有可能就跟王云霆的失踪有关。

与此同时，西陵市局这边已经做好了埋伏，就等着王云霆出现将他抓获。

但他们从刚才到现在已经等了快两小时，除了来往的路人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过。

宋平心里着急得不行，心想还不如刚才选择走访调查算了，也好过在这里傻等着，什么守株待兔，完全就是浪费时间，王云霆又不是傻子，即然当初选择了逃跑，又怎么还会自动自首？

王云霆还真是这么想过。

只不过没能成功。

警方设下的监控点之外，约莫十几米远的地方，王云霆就在那被人带走了。

带走他的那人跟鬼一样从他身后冒出来，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腰，压着声音说：“别动，警察。”

王云霆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思考，后脑便是狠狠挨了一下，瞬间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等到再睁开眼睛，人已经在别处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儿，但他可以确定，这里一定不是警察局。

他的嘴被胶带紧紧缠住了，手脚也被绳子紧紧束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落到了谁手上。

凶手！

杀了冯老师和吴洪的凶手找到他了，他果然是下一个目标！

王云霆顿时流出了眼泪，呜呜咽咽挣扎起来，他要跑，他不要死，他现在宁愿去蹲大牢，也不要像冯老师和吴洪一样，死得那么凄惨。

然而他的挣扎全然无用，捆绑在身上的绳子丝毫没有挣脱的迹象，他因为哭得太厉害，鼻涕也跟着流了出来，一时间差点呼吸不上来，只能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恐惧，收住眼泪，控制住呼吸的节奏，避免窒息。

林之清从小区出来后，没有开车离开，而是沿路检查可能藏匿王云霆的位置，她走了很久，经过了街口拐角处，如果她回头，就会看见正要进到便利店的季星辰。

季星辰推开玻璃门进去，头顶传来一声机械的童声，脆生生地喊了句“欢迎光临”，她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柜台。

坐在柜台里的女人满头花白，看到她时，疲惫的眼睛亮了一下：“要买什么？”

季星辰走到柜台前，盯着货架上排列整齐的烟盒看了会儿，从兜里摸出二十块钱递出去：“拿盒烟，拿个打火机。”

由于她电话卡买的二手，线上支付用不了，所以暂时都只能用现金。

她递出现金的时候，女人脸上没有半点惊讶，直接起身，拿了烟和打火机放在柜台上帮她结账找零，结完账，女人对上她的视线，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那话。

“抽烟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戒了吧。”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说教的意味，就好像刚才那话只是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长辈，对小辈的一句关心而已。

季星辰愣了一下，却没回应，随手把零钱揣进兜里，拿着烟和打火机，扭头就走。

她一边走一边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低头点上。

这还是她出狱后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走在大马路上，没有刻意避开监控，也没有故意躲开人群。

她走着走着就停住了脚步，视线落在远处。

林之清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她转身看去，却见身后的街道空无一人，她迟迟没有收回目光，心里隐隐冒出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是苏绫打来的电话。

“凶器找到了，但是……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回一趟市局吧。”

林之清立刻赶回了市局，撞开解剖室的门，冷肃的房间中央放着两具尸体，解剖台边上站着几个人，分别是苏绫和助手，以及宋平和张晓。

她走上前去：“凶器呢？”

苏绫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旁边，她转头就看见了一个证物袋里装着一把带血的铁锤。

“在哪儿找到的？”她又问。

苏绫：“吴洪家。”

林之清抬头，扫过众人：“怎么找到的？”

按理说昨晚吴洪坠楼后，局里就已经派了人去现场勘察过，要找到也该那时候就找到了。

“凶器被藏在了厕所吊顶上，今天楼上渗水才被他母亲发现了，他母亲发现锤子上有血，就赶紧送过来了。”张晓说。

“那是重点吗林队，重点是凶器上面的指纹，你知道是谁的吗？”宋平说。

“谁的？”

“李长悦的。就是那个被……”宋平不忍心说出来，顿了顿，“那个女孩子，你还记得吧？”

林之清这才明白她们为什么表情这么凝重，试想一个早已死去的人，怎么会拿着锤子回来把一个活人杀了，然后挂到墙上去？

她终于笃定了心里的猜想：“看来，真的有人在替李长悦复仇，王云霆现在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同一时间，地下室的门徐徐打开，一个中年女人慢慢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她按照纸条上的提示戴好手套面罩，穿上了一次性雨衣，用塑料桌巾铺满了整个地下室。

然后，在王云霆惊恐的目光中，用刀划开了他的手腕。

就像他们曾经对李长悦做过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