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独一无二

今夜一轮明月圆满而皎洁,浩瀚夜空星辰密布。

月光穿过敞开的窗户撒落在室内,郝从心一路从院外进来,见门开着,直接跑了进来。

“哎哟,这天冷的!”

眼下入冬了,还未见雪,但已经寒风凛冽了。

曲无患听他便走边抱怨:“这天气可不听人话,在此念叨,于人无益,于事无补,倒不如多穿两层。”

郝从心一噎:“殿下,你这人怎的就这般无趣呢?这抱怨那也是人之生趣,你成天活得像那庙里的菩/萨似的,人家是塑的金身,你这比金身还要刻板。”

曲无患眸光一转,幽幽睨他一眼。

郝从心一怂:“咳咳咳,当臣没说,殿下!臣给你讲个笑话。”

曲无患坐在窗边的小几旁:“谁又遭殃了,把你乐成这样?”

“殿下,你是不知道,这个傅宗书也真是缺德事干多了,昨夜坐着轿子出门,也不知道是被谁在脑门上拍了一板砖闷的,愣是没抓到人。”

“殿下可知道是谁做的好事?”

“上次傅宗书借我们和金风细雨楼的消息未来得及流通,拿王小石和愁飞忽悠苏梦枕去了趟西北,还想下套把苏梦枕下狱,大约是金风细雨楼的人做的。”

曲无患她一向看人通透,再略一了解金风细雨楼几个有实力的主事人性情,立刻得出了答案:“王小石。”

郝从心乐了:“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了殿下。”

一身黑衣的美人淡淡饮茶:“今夜你不只是来报这消息的吧。”

“殿下,白公子约你明日此时一叙。”

曲无患一顿:“好,我知道了。”

郝从心却一把拽住她衣袖:“哎哎哎,对了殿下,你和白公子难得见一面,你可别穿成这样去啊!”

曲无患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黑袍:“那你说,如何穿?”

......

今年秋夜寒意有些重,白愁飞出门时披了件披风在身上。

院门被打开。

容貌昳丽的女子挽了飞仙髻,发间有簇簇青绿色绒花,簪着金色牡丹步摇,一身青紫色交织的衣裙,金线勾边,又绣出朵朵金线牡丹,臂上挽了一层淡青色勾了金珠成花朵的薄纱披帛,比之平日的冷艳,少了些许疏离,显得柔美而清贵。

曲无患刚出院门,就看见了立在灯下的人,一身暗银花纹的白衣,一如初见时的挺拔。

只是此时他俊逸的眉目柔和了许多,那双黑眸亮得有些烫人。

“无患,你来了。”

曲无患心间一陷,过去抬手牵住他的:“眼下入冬了,夜里风寒,进我院子便是,怎么在外边等?”

这身衣服是郝从心帮她挑的,说是她总穿一身黑,就算好看看多了也会疲劳。

白愁飞只是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你我终究还未有名分,女儿闺房,我还是要守礼些。”

曲无患一顿,她做的事一向离经叛道,不拘一格,旁人的目光于她而言不过过眼云烟,但他这般,难免心中温暖:“愁飞,我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世人评说,我做事,只认我想走的路,往后莫要这么轴,我府上何处你都可以来。”

昔日在大庆,骂她牝鸡司晨的不在少数,想她死的能从城南排到城北,三天两头就是刺杀,她听得都快跟吃饭喝水一样习以为常了。

何处都可以去?

白愁飞眼神微闪,继而一笑:“无患,小石头他们总觉得你规矩板正,现下看来,却是属你最任性。”

端着最一本正经的样子,做着最离经叛道的事,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可爱。

曲无患手指微微蜷起:“我......”

然而她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对方抬手摸了摸发顶。

曲无患一怔,水眸对上他的眼睛,蓦然撞进了一片温和中。

白愁飞将她拉近,一手揽住她的腰,带着人飞身落到房顶上。

到了房顶,脚下踩着瓦片,曲无患不知他想做什么:“这是?”

“那日初到京城,我曾与小石头和温柔,眺望京城景致,不过那夜天公不作美,星星不如今日星罗棋布的绮丽。”他抬起头,望向夜空。

漫天星辰闪烁,在浩渺的夜空中,像极了无尽的宝石折射出的微光。

“的确很美。”

曲无患顺着他的动作,和他一起坐在房顶,顺着他的心意去感受那壮丽的美景:“我看过很多个夜晚的天空,但我从没有认真去欣赏它的美。”

就如她的两生都是波澜壮阔的,是绮丽多彩的,但绝不是细腻而美好的。

她的眼里有江山社稷,天下黎民,有朝堂风云,波橘云诡,唯独没有生活最细腻的朝朝暮暮。

她看过星辰密布的夜,但她静不下心去欣赏星夜的美。

有时候人心里装的太多,就必须去忽略一些。

她要走的路太难走,时间和精力有限,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浪费。

白愁飞忽然回头,见夜风吹得她鬓角的发丝飘到脸上,抬手轻轻帮她拨开:“那日郝军师说,你曾说若总把时间花在计较人间微末上,那路也走不远,我便想着,你是否很少有时间休息。”

曲无患一怔,她出生便被母后隐瞒身份伪装成皇子,后来顺理成章地做太子,可太子从来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需要超乎所有人的优秀,更勿论她本是个女子,自小便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即便一开始并非她所愿。

那些年,她在母后因为压力越发扭曲的惩罚里,一步步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太子,百姓爱戴,朝臣拥护,父皇看重,似乎一切都是顺利的。

直到她女子身份被揭穿,被废太子,被下毒牵制,被设计围困死守孤城,她不再是太子,她成为了千古以来第一位太女。

从此,闲情逸致,便更与她无缘了。

她提刀杀人,杀到大庆朝堂,再也没有反声。

但若用她一生兢兢业业,能改变天下女子任人鱼肉的命运,创造一个空前盛世,那她觉得值得。

白愁飞轻声问她:“累吗?”

也不知道他是问她今日累吗,还是这一路走得累吗。

曲无患偏头去看他,面上的板正似冰雪消融,她唇角一侧扬起,笑容自面上绽开:“累,可人活着就会累,去做事就会累,但我有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凡事总需要付出代价,只要这结果的价值超过需要付出的,那就赚了。”

白愁飞与她对视,从她笑着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孤注一掷的执着。

那种眼神他见过。

在镜子里。

他自幼四处飘零,对人心险恶与这世道的残酷认识深刻,见惯了底层女子所受的种种,自然更明白她这西北监军的位置,是多难才能走上去。

哪有什么一蹴而就,多少风光荣耀的背后都是血泪,江湖里的英雄几个没有刀光剑影里闯出来的暗伤,一将功成万骨枯,她需要翻越多远多陡峭的高山,才能站在这里呢?

石以砥焉,化钝为利。

有时候他看曲无患,就像在看他或许有一天的未来,或许那时候,他也会在江湖上,像她一般天下闻名。

但有时候他看曲无患,又总觉得,她是那个最需要温柔照拂的倔强孤狼,风霜不能阻,刀剑不可挡。

天底下多的是臣服于困境者,她这份执着与孤勇,他最是能明白不过。

也正是这样的曲无患,才叫人觉得,愈是鲜明灼目。

愈是......叫人心中柔软怜惜。

他朝她伸出手:“那今日无患可想休息休息?”

曲无患眉目间溢出几许温情,语气柔和,出口的话却存了几分逗人的意味:“无患自不负君心意,今夜,将......时间交给你,可好?”

“或者,将我也交给你?”

白愁飞心脏倏而猛地一跳,耳根有些发烫,他看着那只柔软白皙的小手落在他掌中,随之而来的是微微的暖意与柔软。

这话同他在细柳时,与王小石说的话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但那时只是随口一说并无异议,在这他与王小石两个男子,倒也无妨。

可眼下......

曲无患见他有些无措,月光照亮了他耳根的绯色,忽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点在他耳廓,轻声道:“愁飞,你害羞了?”

“!”

本就心慌意乱的白愁飞猝不及防被这一点,只觉耳朵更烫了,陡然忘记了眼下在哪,下意识后退一步,险些从屋顶上翻了下去。

可他身手好,反应快,反手撑住,一下子倒在屋顶正中的正脊上,因为太突然,磕得背脊生疼。

他反手一撑,正欲起身,就见眼前的美人凑近跪坐在他身侧,抬手去扶他:“小心些,磕疼了吗?怎么这么不经逗?”

白愁飞面色微有些白,冲她摇头:“你别担心,就是撞了一下,没什么事。”

曲无患扶他坐起来,正色关切道:“我看看?”

白愁飞一僵:“!”

这背上的伤,要看岂不是要宽/衣/解/带?

她怎么一开口就这么......这么......

却见后者忽然忍俊不禁:“好啦,我不为难你了,等会儿你自己用我房里镜子照照有没有蹭掉皮,我们下去,要是伤到了,擦点药总要好得快一些。”

闻言,白愁飞心底的无措消散了几分,但又不由生出些许失落来:“那好,我们下去。”

两人下了屋顶,院里走廊的尽头,就是曲无患的房间,此时那方门还没关。

曲无患和他进门,示意他进去里间,自己将外边的门关上,便到一侧的柜子里,拿出个青花瓷瓶。

她一转眸,就能看到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

高瘦又挺拔,线条流畅。

曲无患眼神半点不见变化,拿着瓷瓶往里走去。

里间里的白愁飞已经退下了外衣和上衣,肌肉线条分明的半身无遮无掩的,就这么映入了她眼帘。

大概没想到她会忽然走进来,白愁飞一愣,眸色微深:“无患你——”

她抬起手,语气柔和:“这个给你,我去外边等你。”

然而一只手忽然禁锢住了她纤细的腕子。

曲无患一顿,回头看向抓住她手腕的人,就蓦地撞进一双幽幽的黑眸中。

“无患,你这般故意闹我,可知我也会恼?我本也不是什么君子,仁义道德这样的东西,看得本就没多重。”

他低声说话,一只手贴着她的面颊,拇指轻轻压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辗转研磨。

她站在原地,也不躲闪,任由他欺负自己的唇:“可是愁飞,你耳朵还红着。”

这般的举止与话语实在有些挑衅了。

后者动作一滞,那压着她唇/瓣的手往后一滑,压住她后脑勺,另一只手环上她后腰,直接将人拉近到自己眼前,语气有些意味不明:“那也是男人。”

曲无患一顿,下一瞬,就被人堵住了欲出的话音。

她愣了一瞬,继而眉目间流溢出几分笑意,双臂环上他脖颈。

辗转迷乱间,曲无患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被人放在窗边的小榻上的,只是现下天凉了,窗户没关,衣襟略一散乱,就有冷风灌进衣袍来。

见她冷得瑟缩了一瞬,白愁飞走过去将窗户关好,又抬手给她将衣襟拢好,只是目光划过她脖颈上的痕迹时,眸光不由暗了几分。

她是生得极其好看的,冷淡板正时美得不近人情,温柔小意地迎合他时,却美得勾魂夺魄。

此刻她安静地坐在小榻上,面颊还带着余温未去的绯色,唇色红得不太寻常,白皙的脖颈上有添了些许暧昧,实在......叫人想要欺负。

白愁飞只觉脑子有些乱,唯恐自己再失了理智,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不敢再看她。

方才两人闹得有些过,差点擦枪走火,曲无患腿有些软,往后一靠,缓着身体的热度:“仁义道德没多重?”

白愁飞一僵,下意识别开眼睛。

曲无患有些散漫地笑:“然后给我把衣服穿上了?”

白愁飞目光挪向了头顶,大约是心虚,声音有些低:“你我尚未成婚......”

却听她问:“你会负我?”

“自然不会!”他下意识反驳,目光也转了回来,却对上对方含笑的眸子,不同于初见时她的冷淡平静,温暖而柔和。

只映出他的影子。

独一无二。

......

夜深。

郝从心送走白愁飞,拿着一封信进门,就撞见在塌上淡淡饮茶的曲无患,屋里烛火亮,他一下子就看见了曲无患的脖子。

郝从心当时大为震惊:“这么快?”

白公子这个......这可事关殿下终身大事,要不等扁姑娘到了,他找扁姑娘帮白公子一起看看?

曲无患额角隐隐一跳:“......不着调的东西,尽想些不着调的。”

郝从心:“......那就是白公子跑了?”我去,白公子杀人那么果决,怎么这种时候这么怂。

想着想着,郝从心就不由对白愁飞心生敬佩。

要不是他从小跟殿下一起长大,太了解彼此,了解得实在产生不出亲情之外的感情了,遇见长成殿下这样的,他也得头晕眼花啊!

这个白公子,竟然能回头是岸,当柳下惠。

实乃人才。

曲无患眼神危险地睨他一眼:“说正事。”

郝从心顿时收了不正经:“哦,好,殿下,那批货咱们已经截下来,小部分用来伪装成流寇误劫炸在辽人的地界,留了个活口回去报假消息,剩下的货已经送到言将军手里。”

“对了,西南的马匹已经差不多谈妥,那几位大儒的妻儿老母,已经安排到了尧山,石碑已经备好,只等大江发水,咱们就可以造势了。”

“就是......”郝从心蹙眉,“那份调令依旧没有下落,我们的人跟着刘安世这么久,发现那刘安世似乎是真的不知情。”

旁人想找那份调令,是为了绊倒蔡京,而他们要那份调令,却是为了写好这识人不清四个字。

细柳海边的时候那面纱,无患其实就已经在一本正经地不正经,逗他了哈哈哈哈。婚前婚后这种设定,会根据人设来,比如关一肯定是最老实啥都不懂那个,无患节奏就比较快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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