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府的蒯真得知兄长被引开,只能先护着嫂嫂和侄儿离开。
可惜他们刚踏出院门没跑远便遇上了几个拿刀的生面孔拦在他们面前。
对方有五个成年男性,而蒯真这方除了他尚有一战之力,其他都是妇孺。蒯真只得让嫂嫂抱着侄儿往从另一侧离开,他断后。
周芳媛不愿意留下小叔一人,毕竟对面是手上沾血的大汉,若是蒯真因此有个好歹,让她如何与姑君,如何与夫君交代。
煦奴似乎感受到外界的紧张氛围,在睡梦中开始不安起来。周芳媛看着怀中的儿子,咬牙离开了。
有一人想绕过蒯真追离开的周芳媛几人,被蒯真斩杀,四人见此先联手攻击蒯真。
侍女领着周芳媛从侧面离开府邸,然此刻街上均是陌生的士兵,他们吆喝着长兴府有外贼,让百姓关好门户,不要放任何生人进屋,否则将被视为外贼同党一并论诛。
“少夫人,前面有士兵,您快带着小公子过去吧。”劫后余生的侍女见到士兵便要过去唤人。
却被周芳媛阻止了。“不要过去,避开他们。”她看着那些士兵,心事重重。
“为何?少夫人,府中已被贼人攻入,二公子还陷在府中,何不让这些兵卒赶去帮二公子?”侍女刚扬起的手在周芳媛严肃的语气中慢慢垂了下来,不解地问。
“若他们是来讨伐贼人的,为何不去府内镇压,反而让百姓关门闭户不许接纳陌生人?他们分明就是和那些贼人一伙的,我们从另一侧走。”周方媛盯着那些士卒看了一会,抱着儿子转身离开。
虽未能将事情想明白,侍女亦听话地跟在周芳媛身后。然而她们的身影还是被那些兵卒发现了,周芳媛听到身后的叫喊声,脚下越发快了。
手中千斤重,臂膀处像是要断裂般的疼痛,周芳媛只能咬牙坚持住,怀中抱着的是她的孩子。她双目含泪,却不敢任由泪水落下,一路数次差点被抓,是嬷媪和侍女们为她引开了士卒。
醒来的煦奴并不知晓此刻母亲与他所处的险境,在周芳媛手臂失力,越发将他箍紧的时候,奋力挣扎起来,险些让周芳媛失手将他摔下去。
“煦奴乖,听娘的话不要闹保持安静。”摆脱了身后的追兵,周芳媛靠着巷口的石墙外,气息不稳道。
“我要将军虎,娘给我。”煦奴很有主意,并不听他娘的话,他此刻只想要最心爱的玩偶。
小孩子清脆尖利的声音在巷子口徘徊,刚跑过去的兵卒听到身后的声响又返了回来。
周芳媛连置气的力气都没有,迈着沉重的双腿往巷子内跑去。
“快追,那是蒯州牧的夫人和儿子,我们只要抓住她两就里立大功了。”一个兵卒对他的同伴道。
“这是条死胡同,她们跑不掉的。”另一个兵卒虽然这么说,脚步一点不慢。
前方的石墙彻底绝了周芳媛最后的希望,她背过身去,是两个向她步步逼近的兵卒,她和儿子要被抓住了。
将儿子紧紧圈在怀中,周芳媛贝齿战战,在两个士卒伸手要抓到她们母子之时侧身将儿子护在身下。
预想中的拉扯没有到来,反倒是两声利器扎入皮肉的及重物倒地的闷响,周芳媛耳边响起了陌生人的声音。“少夫人,请随我来。”
周芳媛这才抬眼看向过去,那两个士卒已倒地,救她们母子的青年立在一丈之外。
待马晟夺了城门,带人感到蒯府时,他见到的只有满地尸骸。
“蒯州牧一家呢?”马晟还抱着一丝希望。
“在我们控制住蒯府之前已经逃了出去。”守在蒯府的一个小将禀报。
“我让你们好好对待蒯州牧一家你们怎敢如此?将这些人...”马晟怒极,若是蒯家兄弟出了意外,别人会如何看待他。
“将军息怒,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再处罚这些跟着将军起事的将领兵卒岂不是寒了自己人的心,还请将军三思。且将军若要统御阗、锦二州本就难与蒯家共存,将军虽仁义也该为手下的人马考虑,索性不如借此机会将蒯家兄弟及那小儿除掉,那位夫人便是在得人心也后继无人,以后两州岂非都属将军麾下?”一旁的中年谋士小声劝道。
马晟是真未想过要害谢瑶一家,然就像谋士所言,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说再多都虚伪。思考良久,马晟犹豫不忍的目光逐渐坚毅。
街道上巡视的士兵越发多了,与先前一般,士兵们一面寻人一面宣告长兴府内潜入贼人,蒯州牧一家已被杀害,让百姓闭户不出。
一面言马将军已将叛乱平复,目前正在搜寻乱贼,让百姓勿要收留陌生人,凡举报生人的均有功。
蒯黎听闻屋外的喊声要拖着病体出门,既然有人接管了长兴府的护卫,想来这次的叛乱应是结束了,他要赶紧寻回二弟及妻儿。
“大人,防人之心不可无,请让小人为您出门一探。”一位面容平凡的中年人向蒯黎进言。
蒯黎身有箭疮,兼之杀出重围力竭,刚站起来没多久便再次跌回榻上。左臂与后腰火烧般疼痛,蒯黎看着中年人,咬牙道。“那就拜托大哥你了。”
不过略动了一下,蒯黎的后背便如同被水浸润一般,里衣黏在了身上。他从府外逃离后便打算去谢府求援,只是舅家虽未被破,府外亦守着兵卒,他只能先行离开。
街上巡视的愈发严,蒯黎避无可避,在快被发现时被一民户拉入家中藏匿。
庆幸感激之余蒯黎爆出身份,哪想救他的中年人亦认出他。原来中年人年轻时不服管教,成日在外游荡不着家,其母有儿如同无儿。
却又因他的存在不符合州内领取鳏寡孤独补助的条件,虽日常生活其母靠亲友邻里到能应付,生病时的医药却也不是一位妇人能独自负担的起的。
日日操劳又忧心儿子走上歧路,中年人的母亲终于病倒了,家中原本并无资财,亲友邻里的支援也有限,因吃不起药,其母的病日渐沉重。
当年谢瑶听闻此时后前去探望,并为中年人的母亲延医问药,负担了其母之后的所有医药资费,并不时探望。偶有一次恰领着蒯黎同往,当时还是青年的中年人在外听闻母亲重病匆匆赶回来,便见到了谢瑶和蒯黎。
得知前因后果中年人羞愧难当,跪在母亲面前指天发誓改过自新,谢瑶便让他去艺所学门手艺,日后也好养家糊口。
中年人走出屋内隔着院墙小心询问经过的兵卒现下是什么情况。“敢问巡军,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小人听闻蒯州牧一家遇害,可是谣传?”
那巡兵中一人停在中年人院外,瞧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内后道。“有他州贼人潜入长兴府作乱,闯入州牧府中将蒯州牧一家杀害,二公子也在回城途中遭害。马将军闻得此噩耗立即领兵入城,却还是晚了一步。”
说到此处巡兵露出愤愤的神色。“那些贼人太可恶,居然胆敢在长兴府作乱。你们若是发现生人定要报知我们,绝不能饶过他们。儿孙皆遭难,夫人还不知如何伤心呢。”
“果真如此,那些贼人真是极其可恶。但确定蒯州牧全家遇害?会不会有人逃了出去,暂时躲了起来呢?”中年人不愿相信。
“唉,我们亦希望是如此,然被召来巡视之时长官们已确认过蒯州牧一家四口的尸身,如何还能有假。”巡兵亦伤心道。“现在整个长兴府已戒严,我们没能保护得了蒯州牧父子兄弟,至少不能让贼人逃离,不然有如何面目再见夫人。”
中年人沉重地点头,听巡兵又交代几句后目送对方走远,面色凝重地回了屋,将打探到的消息全都转述给蒯黎。
闻言蒯黎蹙眉,自己虽受了伤却还好好待在此处,马晟如何对外宣称他一家已被外贼所害。联想到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任融诬陷忠良一案,及曾有人在他耳边进言让他提醒母亲防范马晟一事,心中已猜到此乱主使之人。
母亲信任马晟,他亦未察觉马晟有异心,兼之出了任融诬告一案,他从未想过今日之祸会是马晟所为。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活着马晟却对外宣称他已死,恐怕二弟亦并未受伤,只希望二弟能在发现城内不对劲后赶紧离开,别被马晟的人撞上。
蒯黎不相信所有的士兵都跟着马晟造反,其中定有人不知情,不过是被马晟利用。只是敌我不明,他如今又受了伤行动不便,若是贸然出去被马晟的人撞见定然会被灭口。
此时蒯黎只后悔同母亲一起出门抚慰百姓的次数太少,若是母亲,只怕一露面便能被人认出。唉,若是此刻母亲在城中定然不会发生此祸。
多想已无意,马晟才至阗州两年,便是根基再深也不可能比得过母亲十数年积累的人心,蒯黎必须要尽快将他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否则被马晟谋夺成功,之后再回返也会有隐患。
蒯黎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中年人身上,思考片刻后开口对他说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并请求中年人的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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