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腾空而起,凌空飞跃至数米之外,留下一骑绝尘。遥城内飞驰而出的十数匹健马,迅速消失在遥城城墙守卫的眼前。
这队人马中,年龄大的已过而立之年,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七岁,他们中有的已从军多年升为将领,亦有才刚入军营三两年的小兵。
他们策马的动作如出一辙,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都是相似的坚定,这样一群人的领队,并非是其中官职最高的,而是年龄既长又极能让人信服的兄长,吕易。
吕易会成为这群人的临时队长,并不只是因其是谢瑶的护卫长,更因他是他们的兄长,他们都自慈济院出,都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都是夫人的孩子。
夜幕降临时吕易等人已来到阳城城外,马蹄声在旷野尤其显得响亮,在距离城池数里外他们便弃马步行。
队伍中有一人曾在阳城呆过一段时日,知晓西北城墙下有一处约三尺高两尺宽的洞口。此处原是外连护城河,内通内河,但随着阳城接收的流民愈多,需要更多的土地建房子,原本的内河也填平了。
护城河的水亦因其他缘故都引流走,故而阳城外除了进出城门的主干道那一段被填平,环城的地势比周围的要略低一些。
观察到城墙上甘军守卫巡逻的频率,吕易小心带领着一众兄弟潜到城墙下,贴着墙面朝牧征所指的西北方向前进。
夜色下的阳城外很安静,牧征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城墙上甘军守卫踏步的声响。只留心了一会他又将心神重新放到了寻找洞口上,毕竟他离开阳城也有三五年了,虽说那个洞口应该还保留着,但在未找到之前他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贴着墙边走了约一刻钟,到了记忆中的位置,牧征让众人停下,他绕过吕易边走边查看墙根。在这片区域来回数次,牧征才算是寻到了那处。
“找到了,洞口在这。”蹲下身的牧征兴奋地抬头,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兄弟们道。
然而很快,他脸上的喜悦之色就淡了下来,他刚伸进去的手被阻隔了。洞口未被补上,这是万幸,然根据手中的触感,牧征觉得对面应当是被一块石板堵住了。
牧征试着使劲推了推,没有推开。“对面有东西堵住了入口,我推不开。”
月色下,牧征的脸色不明,语气有些焦急。城门紧闭,若是不能进入,白日只怕更为难。
魏敬上前几步。“我来试试。”
牧征往旁边挪了挪,魏敬的力气比一般人大,说不定他可以推开,众人都屏息等着。
用七成力推了推,魏敬发现这块石板确实比较厚重,他又使了十成的力气,感觉到手掌下的石板被推开了一小节,但他稍有卸力又靠紧了,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
“如何?”吕易的声音自后上方传来。若是此处无法通行,他们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要费一些力气,最好来一个人和我一同使力。”魏敬觉得再加一人应当能够推开石板。
“我来。”秦东上前,蹲在了魏敬的身侧。
“等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到头顶的脚步声渐远,吕易才开口。“就现在。”
魏敬与秦东小声喊着一二三,一起用力,发力的瞬间两人都有头顶充血的感觉,但马上,手掌的力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或许对面是厚土的缘故,闷响声其实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它传到众人的耳中却如惊雷。
他们警惕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如同人形的石雕一动不动,仔细地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一阵风卷过,他们才渐渐恢复如常。
“进去吧。”低沉的声音响起,吕易走到洞口,第一个钻了进去。身后,是与他同来的二十几个弟兄。
这些年阳城的变化不小,兼之又是在夜晚,还要避开夜巡的甘军,牧征领着众人很是绕了几处才确定方向。
夜晚很静,这是对的,然而这静却很不寻常。眼下的时辰尚不算晚,然而他们所过之处的民居却皆死寂一片,连本该有的细微声响也彻底消失。若非路上还能时不时见着举着火把的甘军,他们怕不是进了一座空城。
空城却不是空城,如今这个情势是甘军搜捕逃跑蒯真时对阳城第二次清洗的结果。毕竟从统帅到士兵,层层压力下来,士兵们的日子很是不好过的。
不能执行统帅的命令,普通士兵要面对的绝不只是被克扣粮饷,少吃几顿,极大可能会要遭遇受皮肉之苦,甚至不小心就丢了性命,所有他们在执行上官命令的时候就需要适当的宣泄。
阳城的百姓成了最佳的宣泄对象,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呢?谁让他们躲躲藏藏,蒯真能藏得如此严实定是有他们的协助的。就说这样与他们甘军作对,该不该受到惩罚。
这样,等吕易他们潜入阳城的时候,那些还侥幸活着的百姓就隐藏得更深了,他们恨不能将呼吸声都掩藏住,免得不小心被甘军发现,对这些并不清楚的吕易等人自然只感受到阳城出乎寻常的寂静。
回忆起阳城的布局,牧征只花费了半个时辰便寻到了关押蒯真之处。
速度很快,因这并非难事。入主阳城,作为甘军统帅的曾佺会居住在哪出是很容易猜测的,而蒯真已逃脱过一次,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令其放心。
曾经的县衙被重兵把守,吕易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如何潜入进去。他们二十多人一齐进去是不现实的,不止门口,墙外也有甘军士兵看守,还有一队甘军在县衙外巡视,这就难办了。
观察了几轮,站岗的守卫与守卫之间是有一小块视觉死角的,然巡视的甘军弥补了这个空隙,每过一刻钟他们必会回到起点,这对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的吕易等人来说就很有难度了。
难度是用来克服的,仔细观察后秦东发现在这短短一刻钟里有极小段可以利用的空隙,让他们全员潜入做不到,但三两个一起还是能做到,但不能有失误。
吕易的身手是他们中最好的,他又是领队,必是要去的。另外两人是牧征与魏敬,他们一个力大,一个熟悉。
在新的一刻钟内,三人趁着甘军巡视士兵的身影刚消失,立即猫着身子来到县衙外墙边,三人配合爬上墙,消失在了夜色里。
县衙的前半部分是办公的地方,是真正的县衙,后半部分则是供给县令居住的房舍。曾佺入住主院,蒯真被关押的地方则在后院东北角。
吕易拉住想要闯入主院,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宰掉曾佺的魏敬,冲他摇头,他们还未找到蒯真,不能打草惊蛇。
整个县衙唯二看守严密之处,一为曾佺所在的主院,第二则是关押重犯的西北角。
后一处三人也只能迂回翻墙,虽是夜晚,月光却甚明,伏在墙头的吕易见除了院外有甘军看守,小院内亦有。不过院内的看守倒是少了许多,只在厢房外有两个甘军士兵站岗,也可能是院子太小塞不下许多人,但这也很不同寻常。
没有出声,吕易给两位同伴使过眼色,朝右侧偏头,轻巧地踩着屋顶的瓦片率先朝着那处去,身后跟着魏敬与牧征,他们大约也猜到此处十有**关的是何人。
瓦片下的房间十分昏暗,吕易无法看清里面布局和人,若想要查看必须进入屋中。
等了一会,吕易估摸牧征与魏敬都准备好了,他轻轻移动一块瓦片,下方的甘军守卫果然立马发现了屋顶的动静。
“谁?”吕易听到了脚步移动的声响。
猫叫声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清晰,吕易又听到另一个甘军守卫似是松了口气。“大惊小怪,是狸奴。”
接着院中又安静下来,但下方很快传来牧征压低的声音。“吕大哥,可以了。”
吕易轻巧地从房顶翻下来,两个甘军守卫已被他们放倒,门上有锁,魏敬在搜身。
敞开的门带进了月光,这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任何家什,房间的一角趴着一个人。
牧征在门口守着,吕易与魏敬快步走上前,淡淡的血腥气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他背部的衣衫裂开了数道口子,那一片也被染成了深色。
吕易蹲下,小心地将人翻转过来,果然是蒯真。他眼神一亮,又迅速暗沉下来。
被人挪动蒯真的双目却始终紧闭,对外界没有一丝反应,可见受伤很重,曾佺这些人简直可恶。
“是二公子。”魏敬也看清了蒯真的面容,低声惊呼。
“我们走。”吕易让魏敬架起蒯真,由他来背。
“让我来,我力气大,背着跑得快。”魏敬抢先将昏迷的蒯真架到自己背上,背了起来。
没有耽搁,三人快速翻过院墙,急匆匆往外赶。
顺利地离开小院,三人小心避开守卫后终于来到了外墙边,只要跨过这面墙,他们就能离开县衙了。
像来时那般,他们需要避开县衙内、外部的甘军守卫,县衙的守卫外紧内松,三人带着蒯真爬上墙头并不难,但要避开外侧的守卫就需瞅准时机了。
找到来时之处,吕易、牧征先协助背着蒯真的魏敬上到墙头,其后两人亦登上。外墙的守卫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并未发现墙头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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