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第三天,薛灼早饭时失手打碎了陶瓷碗,弄得一地狼藉,莎加惊叫一声,薛灼跟着她一起叫了起来。
“我来收拾我来收拾!小孩子别碰,一会儿伤了手!”薛灼蹲下身,手上捡着破碎的陶瓷碎片。
薛灼说着,一边忙低头在地上寻找碎瓷片。莎加不愧是小孩子,对于薛灼的动作没有丝毫怀疑,乖乖的收拾好残局,等着薛灼吃完后,一如往常样离开。
一切陷入寂静,薛灼躺在她的小床上,心里还在窃喜,脑子里一遍又一遍预演着逃跑,她现在距离逃跑只差一步之遥了!
到了后半夜,薛灼沉睡在梦境中,细微的开门声将她惊醒。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她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稍微有点动静都能把自己吵醒。
一开始那个欧洲男人闯了进来,薛灼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迷迷糊糊的,突然一阵凉气席卷全身,被子直接被他们掀开了。
瓷片还在被子下面呢!
邪教徒毫不犹豫把她的“宝贝”抢走了,薛灼吐出一句脏话,没有她解释的机会,那群人转头就走。
薛灼无奈,把掀开的被子又盖在了身上,忐忑不安地准备第二次入睡。
第二天吃饭,薛灼发现莎加手上的碗已经变成了塑料制品。
下午闲暇时,薛灼坐在被子上,开始思考:
陶瓷片被拿走了,身上也没有能打能揍的,手机……手机没有信号,距离祭祀还有三天时间,连一点逃脱的希望都看不到,难道要等到二十九号绝地反击吗?凭我?
其实作为一个无比普通的现代人类,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小屋里,耐心养精蓄锐等到二十九号才是最好的办法。可是薛灼不敢赌,她不敢在邪教徒祭祀的时候冲出重围,她肯定做不到的……
白白坐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又到了饭点。
莎加端着饭走了进来,薛灼开口问道:“你们还有几天祭祀?”
她看见莎加的嘴巴微微张开,结果停顿了几秒,又闭上了嘴巴,把饭放在她的周围,然后抬脚离开。
薛灼看着身前的饭,心中的后悔快要将她全部淹没,浪潮卷着她,把她砸到名为愚蠢的石头上。
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冒险偷瓷片,现在莎加完全成为了一个无法获取情报的“机器人”,薛灼赶紧喊住她:“母神是个什么样的人……额,神。”
莎加停下脚步,没有开口的意思。
薛灼一边恨自己太冲动,一边又不死心,问题接踵而至:
“祭祀是什么样子的?”
“你们是出生就信仰母神吗?”
“母神对你们好吗?”
“向母神祈祷灵不灵?”
“母神全名叫什么?”
下一个问题已经卡在喉咙里,莎加迈开步子。
走前,莎加回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瞳孔里没有情绪,薛灼无端感到一种平静,一种遁入空门的宁和。
薛灼的的问题终究是没有得到解答,她淡然的吃起饭,脑中聚不起逃跑的念头。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房门再一次打开,机器人森顿推门而入,把地上的碗筷收走,全程没有一点声音,仅仅十秒左右的时间就完成了任务,潇洒离开。
薛灼感觉自己应该气得砸枕头,现实却是她坐在墙边,任由时间流逝。
随后的那几天,薛灼再也没有见过莎加,送饭的人也替换成了机器人森顿。
薛灼不知道多少天没有说过话了,房间里只有月色光顾,她分不清时间流逝到哪,不知道自己这样能撑多久。
薛灼躺在被褥里,仰头看月,它像夜空的眼睛,在无人知晓中看着她,浓浓的悲切在胸口翻腾。
这天睡过觉后,想要逃跑的念头再度席卷,仿佛先前等死的心态只是一时幻觉,薛灼不懂自己这是什么情况,也没心思去追究了。
“吱呀”,薛灼抬头,是眷者。
“好孩子,”眷者把早餐放在了地上,“今晚献祭仪式就会重新启动,女神会永远‘祝福’你的!”
说完,眷者就带着和蔼的笑容离开了屋子。
薛灼叹气,她拿着碗,味如嚼蜡,她还不想放弃。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森顿来了,又很快离去。
薛灼站起来,双臂向上伸举,又弯下腰,触碰到自己的脚趾尖。连续几次后,她又换了个动作。
自从莎加不和她说话后,薛灼每天饭后都会做些运动,以防到时候因为剧烈活动而出现意外掉了链子。
今晚能否离开,全靠自己了!
她刚吃完晚饭,外面就想起了敲钟的声音,随后就是一群人类开始念咒,这声音总觉得隐约熟悉。
薛灼听到这个声音像是入了魔,双眼一下子变得猩红,不知名的黑色爬上眼白,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在涌动。
不再是耳鸣,恶心的呢喃声填塞双耳,似真似幻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孩子……”
从门缝中透露进淡金色的光芒,是眷者在呼唤她。
魔咒一下子消失,薛灼站起身,跟在眷者身后。
出了门,那个欧洲男人就在一旁守着,他们也不上来牵制她,让她得以自由的行动。
薛灼侧过头看他,他的眼中弥漫着狂热,面色发红,只是脸皮微微鼓动,像是里面长了什么东西……
长了东西,在脸皮下……吗?
薛灼的念头不断深入,脑子再度发痛,她努力屏除杂念,将注意继续放在逃跑上。
薛灼蹲下身,大喊着:“等等,我要系个鞋带!”
前面的两个人对她言听计从,站在原地等她,甚至还背对着她,薛灼偷瞄了一眼,他们正看着那尊被黑布笼罩的雕像,虔诚又敬畏。
比起他们信仰的神明,此时自己的微不足道让薛灼松了口气。
但都到了如今这个关键时刻也放任她不管,给予了她相对完全的自由,他们对于她的所作所为毫不在意,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控制她。
可是这又如何呢?现在已经是最后的逃脱时机了,再怎么的,也得拼一把吧!
她依旧找不到武器,只有两条胳膊两条腿。
先前蒙着布的雕像已经露出了全貌,薛灼下意识想要抬头看看石像长什么样,脖子刚一转动,一股心悸感就速至,心跳声吵得如同春节早上的鞭炮。
薛灼察觉不对,她不聪明,但也不蠢,第六感警示着自己,她也不硬看,只低着头鹌鹑模样般跟在后面。
两个人带着她来到了石像面前,周围都是狂热的邪教徒们。刚才那股怪异让她不敢抬头,只稍稍微抬高了视线,看着地上的路况。
欧洲男人这时走了过来,握住她的小臂,他手心有汗,薛灼看着他的脸,最终落在了他的腰上。被男人带着缓步移动到祭坛上,身后的人群已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眷者嘴唇蠕动,听不懂的咒语从她嘴里囫囵而出。薛灼脑子又开始发疼了,她回过头看向信徒,他们匍匐在地,低声吟唱。
伴随着“歌声”,薛灼恍惚有种皇帝登基感。
突然一声震天的祈祷声吓得她后背发麻:“掌管红日的主宰,游转于银月的隐秘,权衡公平与正义的母神,您虔诚的孩子正迎接着、您的新生!”
薛灼受蛊惑般向那尊雕像望去,上面的黑布撤掉了大半,到达面部时,只有那大理石制的下巴落在外面。
仅仅是这一点,也把薛灼浑身的血液给烧得沸腾,胸口泛着痒意,不适从五脏六腑传来,强烈的肿胀感从腿根传至大脑,她眼球外凸,几乎要崩落到地上!
混沌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极为可笑的念头:
不可直视神!
她手做拳,用力地敲打自己的额叫。
剧痛带来了意识的清醒,薛灼脑中被信徒们的祈祷声侵占,思维却又无比清晰,她开口,声音里带着颤抖:“等一下。”
男人缓缓回过头,薛灼看见他的眼睛尾处探出一根枝条,干枯、深红。
那日死去的老人,飞落的眼珠中,覆盖着相同的植物。
薛灼面上笑了一下。
她的大脑已经不允许她一心二用,汗水打湿了鬓发,碎发粘在脸上,火热仍未消退,她背着手,嘴角慢慢咧开:“不好意思,我的鞋带…它又开了。”
薛灼缓缓蹲下了身子,她抬起头,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男人的**部位。
薛灼右手握紧,食指与中指微微凸起,极速向男人□□砸去。
男人的大腿迅速夹紧,身子很快就弓了起来,薛灼咬咬牙,右手朝裆部硬塞狠压。男人禁锢住她的手腕,她没有硬扯,站起身直接冲着男人的下巴撞去。
这还没完,闲暇的左手蓄起力毫不犹豫地扇在男人脸上,然后趁着他自顾不暇赶紧把右手抽出来,手掌反复打在了他的肩膀后背,那里本来就有伤口,瞬间就染红了白衣。
男人面露痛苦,他眼睛里面已经长满了棘条,薛灼被骇一跳,转而像是被惹怒了,伸手就要去扣,把那枯枝打了个七零八落。
下面的人急忙跑过来救援,眷者却大声的制止道:“任何人不得破坏祭祀!”
薛灼面上依旧冷淡,在祈祷声中,整个人的行为仿佛都成了固定的程序,而大脑则是她的控制中枢。
前几天在小黑屋里,做的无数次心理建设,无数次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到此刻都得到了结果。
她涨红的脸离男人距离极近,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干枯的树枝生长个不停,他脸上的皮肤鼓动,破出一道道细长的血痕,渗出黑色的触手。
薛灼已经摸到了男人腰间的牛皮包,突然感受到手腕上有一股巨大的阻力,她余光瞟见一条粗粗的麻绳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了上来。
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薛灼抵抗着男人的束缚,同时膝盖上顶,牛皮袋中的刀掉落。她伸手想去拉那脸上的异物,渴望这生物冲破男人的面颊,撕碎他的头部。
腰腹上突然传来紧缩感,耳边的祭乐一声激着一声,薛灼眼前出现重影,身体愈发滚烫,皮肉像是翻涌的潮水,上下滚动。
体内血管在跳动,心脏在冲撞肋骨,眼眶不断裂开。
额头的血滴入双眼,耳边的祈祷声和呓语声重叠在一起,在她大脑中此起彼伏,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抽离,有人想要闯入她的“家”。
无意识的泪水挂在下巴处,薛灼的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吼,拿起短刀,重重刺入男人的喉部。
腰部和手腕的不适尽数消失。
她杀了一个人,一个刚在还活着的人。
薛灼低头,发现自己小腹那里还有些晶莹的光点没有散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奏乐停了,薛灼的眼睛被血色覆盖,胸口痒意更甚,她双手撑地,大口喘着气,肾上腺素的分泌让她身体发麻,一阵发软。
酸痛的手臂莫名被一股奇怪的力量贯穿,她握紧拳头,发现自己的力气比刚开始还要大。
咒语和祈祷声对她的影响太大了,薛灼看着台下,信徒们匍匐着祈祷,全然不顾祭祀台上的一活一死。
狂信徒们沉溺在祭乐声中,而她跪在祭坛上,身上和脸上是被溅上的鲜血。意识被抽离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像是在生生割开她的头皮。
薛灼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皮也在蠕动,她手撑地,仓皇跑下祭坛,钻入丛林。
她跑了很久,可她回头望去,那片光亮处依旧清晰可见,二十几的信徒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嘴唇闭合又张开,深红的树枝从里面探出。
薛灼看见了人群里的莎加,女孩的脸上也不似先前的天真,只是她的眼睛依旧清澈。
薛灼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要逃跑吗?
莫名的念头崩了出来,给薛灼吓出一身冷汗,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还有余地。
眷者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手势,下一秒,正祈祷着的人群开始向她扑来。
薛灼脚下更加卖力,可是那群人跑的比她还要快,薛灼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人,突然一个绊倒。
薛灼身子直挺挺倒下。
她捂着膝盖,视线落在两脚之间,地上没有一块石头,黑夜中看不清脚腕上是什么,只感觉瘙痒。
一个邪教徒站在她面前,薛灼直视着他,看清了在他眼中流动的枝条。机器人森顿也很快追上来,它的电子眼闪了闪,酥麻的电流穿过,薛灼身体抖了又抖。
薛灼张开嘴呼吸,刚才看向莎加的一眼,让她浑身的细胞都冷静下来,一时感觉疲惫不堪,摔倒后,密密麻麻的刺痛更是从膝盖处向外渗透。
这些时日里,她求过佛祖、拜过观音,祈祷过上帝和真主,终究只是做了可笑的无用功。
就像大象从来不会注意到蚂蚁,神明也从不会注视人类。这个世界里人们信仰的狗屁神,在她眼里和封建迷信没什么区别。
薛灼嘴角扯出嘲弄的笑,模糊的眼前是重重叠叠的树影,悲戚的月光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眼珠在咒语声中一次次外凸,因干涩而生的泪混着血在脸上留下清痕。
她躺下的地面突然变成流沙,淹没了旁边的机器人,薛灼拼尽全力伸出胳膊,沙子从手心钻出,缠绕在了邪教徒的脖子。
薛灼握紧拳头,沙绳随之收紧,看着那张憋得发紫的脸,心中充满了报复后的愉悦。
她的身体被流沙包裹,让森顿无法进行电击,小机器人却不和薛灼拉开距离,反倒踩在她身上,压得她动弹不得。
正当薛灼恼于没有好方法除掉它时,一把手枪赫然出现在手中,薛灼抬起手,将黑黝黝的洞口对准它,强大的后坐力震得薛灼手臂发麻。
薛灼抓住时机迅速翻身站起,再度狂奔起来。
其他邪教徒的距离越发得近,薛灼快速挥出左手,邪教徒一把擒住,薛灼又抬起膝盖,想猛撞男人下身,又未得逞。
几人肢体交缠中流沙不断滑落,保护着她的身体,但攻击依旧从四面八方来。她只听得见受伤发出的肉裂声,感受不到多少疼痛。
薛灼死死抓住了其中手腕,极力向外拉扯,另一只手突然从黑暗中袭来,闪着冷光的匕首正中他的脖颈。
滚烫四溅,染脏了薛灼半身,她快速抽出,又猛地插入,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随后她马上松开手,周身风沙大作,蒙盖住他们血红的双眼。身上的钳制松了,薛灼挣脱开,继续向远处跑去。
身后还闪着十几个人影,在森林里难以分辨。
顾不得多想,薛灼回头看那群邪教徒,他们依旧在穷追不舍,跑在头的正是莎加。
莎加边奔跑,嘴里还念叨着些奇怪的话语,声音不大,只能听见细微的音节。
但是那些污秽的语言似乎就回荡在薛灼耳边,像是孩子在啼哭,失神感再度出现,薛灼掐着自己脖子上的软肉,靠别处的疼痛让意识清醒。
薛灼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莎加,她的眼睛如先前一般,摄人魂魄。
薛灼脚下一阵风沙卷起,迷了邪教徒们的视线,带着她一路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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