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娘拉了拉田银的手,感激的话全在拍她的手上了:“我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是多亏了你了,明日,我肯定上门道谢。”
“哎呦,这算个啥哦,都是邻居的,要谢也是谢梁大夫,是他保住了这一大一小的命。”田银笑着道。
“不知谁跟我回去取药,产妇的身体太虚,待会取回来了就要给她熬上。”梁微幸将药箱重新挎到了肩上,事情一了,人也困了不少。
“我去。”于娘回了一句,又接着道,“田娘子,我这就先去了,多谢了。”
“好。”田银跟着一起走了出去,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回了家。
夜间的路,总是显得比白日里要更长一些,二人的脚步快了不少,大半夜的,都想早点弄好赶紧去接着睡觉。
“咚咚咚,娘子开门。”
梁微幸敲了敲门,坐在堂屋门口的君丹雪猛地直了身子,站起身来走到了大门口。
拿了一截短蜡烛照着,开了个方子,随后去偏房里将药材包好,递给了正在等着的于娘。
“煎药前,先将药材浸泡一刻钟,随后大火煮沸,小火熬,熬成一碗水的量就可以了。”梁微幸将哈欠强忍了下去,“四十五文钱。”
于娘摸了摸腰上,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明日给送来行吗?今夜太急,忘拿钱了。”
“行。”梁微幸点了点头,“快回去煎药吧。”
“哎,多谢大夫了,我明日肯定给拿来。”于娘拿着药包转了身,一低头便看到方子被系在了药包的上面。
大门重新闩好,二人也回到了屋里,睡上几个时辰,天色便已亮堂。
睡醒了的梁松月一扭头便看到了身旁的君丹雪,拉起她的手便朝着怀里钻去。
君丹雪揉了揉他的脑袋瓜:“醒啦。”
“嗯嗯。”
梁微幸的头蹭了蹭君丹雪的脖颈,还有些迷糊道:“娘子,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梁松月一只手臂抵在床上,撑起半个身子,看到旁边的梁微幸顿时小声地嘻嘻笑了起来,站起身来从脚边走了过去,猛地趴到了梁微幸的身上:“哈哈哈,娘,你快看,爹被我压住啦。”
梁微幸睁开了双眼,两手一伸,便把他从身上给抱到了中间,朝着他的咯吱窝挠了起来:“还敢不敢啦,敢不敢啦。”
“哈哈哈哈哈哈,不敢了,不敢了爹。”梁松月笑得手脚乱蹬,眼泪都从眼角处留了出来。
君丹雪无奈地摇了摇头,穿好衣裳下了床,弯着腰穿鞋子道:“一大早上的这么热闹,都给我起床跑步去。”
“啊。”
“啊~娘,能不能不跑啊。”
“不能。”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
“月哥儿,娘子喊你去跑步。”
“爹,娘明明是喊的你。”
-
“郎君,月哥儿加油。”君丹雪穿着短褂,跑在最前面不时地转身喊上一句,“就快了。”
都快忘记多久没跑过了,这个习惯还是要继续才行。
梁松月跑到梁微幸的身旁,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角:“爹,你是不是惹娘生气了,要不然娘怎么突然让跑步了。”
“我怎么可能惹她生气,我看一定是你惹的,快去哄哄你娘,我真的跑不动了。”梁微幸听着眉毛挑了一下,弯着腰拍了一下他,“嘴甜点,你娘要是不同意,你就学以前伍大婶的孙子。”
“你们俩说啥呢,再跑一圈就回去了,还想不想吃饭啦。”君丹雪站在原地朝着他俩招了招手。
梁松月嘟了下嘴,眼珠子转了转,朝着君丹雪跑了过去。
“娘,你蹲下来。”
君丹雪一看他这小模样就知道是又起了什么心思,配合着他蹲了下去,小声问道:“怎么啦。”
梁松月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她的耳朵说道:“娘,我们回去吃饭,让爹再跑一圈吧。”
“好不好啊,娘。”
他拉着君丹雪的手晃悠,拉长了音。
君丹雪嘴角微微上扬,学着他的样子:“不好~快去给我跑。”
梁松月不大情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腿一伸:“我跑不动啦,跑不动啦。”
君丹雪站起了身,拍了拍手,低垂着眼眸瞅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好啊。”
快跑近的梁微幸一看,情况有些不对劲,连忙加快了速度,喊道:“娘子,我还有一圈,我先跑了。”
看来给月哥儿的法子没奏效啊,不对啊,以前伍大婶一看孙子这样,马上就同意了,看来还是月哥儿不太行啊。
梁松月惊讶地看着从身旁跑过去的人,爹不是说跑不动了吗?
梁微幸跑得有些喘,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瞧着刚刚那样,月哥儿,爹也帮不了你喽。
吃过了早饭,刚想往外跑的梁松月便被拽着换了一身衣裳,再次出来时,手里抱着自己的脏衣裳。
“郎君,待会给月哥儿提点水倒盆子里,让他学着洗衣裳。”
“好嘞。”
梁松月蹭蹭地跑到梁微幸的身旁:“爹,你帮我洗好不好,我都不会。”
“打住,你娘安排的,我可不插手。”梁微幸伸出一只手挡在嘴边,低头问他,“你怎么惹你娘生气了。”
梁松月瞅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跺着脚走了。
爹说得根本就不对,娘跟伍大婶的反应根本不一样,娘都不同意的。
半桶的凉水倒进了盆子里,梁微幸去拿了些捣碎的皂荚粉放在一边,将他的衣裳丢进盆子里,扭头道:“跟爹学着洗。”
“哦。”梁松月点了点头,学着他的样子洗。
没一会,他瞅了瞅自己的手腕,跟昨天一样,红红的。
梁微幸瞅了一眼,伸出手揉了两下他的手腕,低声道:“疼不疼。”
月哥儿的手娇嫩,从来没做过什么,白嫩嫩的手腕上稍微红上一点就格外地明显。
君丹雪端着搅好的鸡食路过,扭头看了看,轻叹了口气,把食放好后就去了偏房里,拿出一小瓶的药膏放到了腰间。
“不疼。”梁松月摇了摇头。
洗好了衣裳,梁微幸用力地把水给拧干,随后搭在了竹竿上。
“月哥儿,过来。”君丹雪往身上系着围裙,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来啦,娘。”
梁松月应着走了过去,走到她的身前,盯着她的手腕看,娘洗衣裳的时候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
君丹雪蹲在地上,把药膏拿出来打开,拉起他的手轻柔地帮他抹了抹,洗到现在,手腕更红的。
梁松月看着她,抿着唇瓣眼睛都红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软软糯糯地说道:“娘,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衣裳我也自己洗,娘都没有抹药膏,我给娘抹。”
君丹雪一愣,眉眼弯弯地笑着,回抱住他,蹭了蹭他的头:“好。”
“月哥儿,灼华找你。”
梁微幸看到门口的人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乌灼华摆了摆手:“叔,我是来找你的,我想问问,叔你是大夫,那会收药草吗?”
梁微幸端起盆子,朝着墙边一泼:“收啊,你要是找到了,就卖给我,我肯定不给你压价。”
“嗯。”乌灼华点了点头,“谢谢叔。”
“不用客气,我们家月哥儿淘气,平日里跟你一起玩,你多看顾着点他就行。”
刚走出来的梁松月一下就听到了这句话,气鼓鼓道:“我才不淘气呢,娘都说我可乖可乖了,对吧娘。”
正在洗手的君丹雪没听到,擦好手后将挂着的篮子给取了下来,先前买的肉都要收拾好才行。
梁松月说完,蹭蹭地跑到了乌灼华的身边:“哥哥,你来找我玩的吗?嘿嘿,我就知道哥哥肯定会来哒。”
“我家有好多好多小鱼仔,都是我娘买的,可小了。”
说着,他把乌灼华给拉到了厨房里,“娘,咱家的小鱼仔呢。”
“婶子。”
“灼华来啦,鱼仔在水里泡着呢,去看去吧。”君丹雪指了指放着的盆子,今天要做的其中一样,就是炸小鱼仔。
看完了小鱼仔,梁松月又带他去看家里唯一的一只鸡,顺便捡了个鸡毛悄悄地插在了乌灼华的头发上。
梁微幸看了眼院子里的俩人,朝着厨房走了过去,扭头在君丹雪脸上偷了个香:“娘子,我跟你一起弄。”
“那把小鱼仔处理了吧,然后多洗两遍。”
“好嘞。”
梁微幸将一个个小鱼仔开膛破肚,仔仔细细地清洗了几遍。
炸小鱼仔可要不少的油,幸好昨天卖了猪肉,君丹雪拿起猪肉,翻着看了看,切瘦肉时往边上挪了点,连同肥肉一起切下来了些。
这次的瘦肉便留一半做成扁食吃,另一半就用来炒菜。肥瘦相间的就做个红烧肉,多的肥肉拿来煎猪油,煎完刚好用来炸小鱼仔,炸完了还能炒个菜吃,刚好。
君丹雪一手按着肥肉,一手拿刀把肉给割开,分成了两半,切成片片和块块分开放。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鱼腥味,小猫脚步轻轻地从乌家走了出来,溜溜达达地跑到了厨房门口,露着头不敢往里面进。
“嘿嘿,抓到你啦。”梁松月双手握着小白点软乎乎的腰边,让它歪着身子对着自己,“嘘嘘嘘,不能往里面去的。”
小白点湿漉漉地眼睛看着他,嘴里喵喵地直叫唤,看起来可怜极了,梁松月有些心软地把猫放到了乌灼华的手上,自己往厨房里走去,一会看看篮子,一会踢踢树枝。
梁微幸和君丹雪瞄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想干啥。
只见他没一会就蹭到了放着小鱼仔的盆子边上,在盆子里看了看,挑了两个小鱼仔拿了出来。
“再多拿两个吧。”君丹雪笑着说了一句,自己虽不喜欢猫,但是月哥儿喜欢,养着就养着了。
“咚咚咚。”
门口处有人敲着门,乌灼华扭头看去,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叔,婶子,有人来找。”
于娘手里提着几包东西,扭头朝着身旁的钟布道:“待会知道怎么说吧。”
“放心吧娘。”钟布乐呵呵地点着头,将手里拿着的东西又往上提了提。
“哎,来了。”君丹雪应着,“郎君,应是人家来给钱了。”
倒是挺守信的,不过自己也要出去才行,先洗洗手吧。
梁微幸撩起围裙擦了擦手,走出了厨房,身后的梁松月一只手拿着两条小鱼,也跟着走了出去。
“哥哥,你看,给小白点吃。”梁松月将手伸直,往小白点的嘴边放去。
走进来的二人,看到梁微幸连忙上前几步:“梁大夫,昨日真是多谢了。”
“是啊,若不是你,我娘子和孩子怕是都危险了。”钟布说起来还是很激动,昨夜里自己飞奔至别村,累得腿脚酸软亦是不敢停歇,生怕一个赶不上,后来才知道,若是等着自己带了大夫回去,怕是早已晚了,幸好田娘子愿意跑这一趟,将梁大夫给带了过去。想着,他又接着说道,“梁大夫,以后若是有任何事,尽管来找我钟布,我肯定不推辞,这是我们的一点谢意,您收着。”
“是了是了,对了,这是昨夜的药钱,梁大夫你拿好。”于娘连连点头,若是在平时,自己必当是要跟人家讲讲价的,但是这次梁大夫是救了自家的人,别说四十五文钱了,便是一百文钱,自己哪怕是在舍不得,这钱也要给了人家。
“好。”梁微幸将钱接到手里,“谢礼就不必了,你们拿回去吧,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哪有收人东西的。”
“这东西你就收着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吃的。”于娘将东西递了过去,“就拿着吧。”
“是啊。”钟布点头,准备把东西直接放到地上就走。
“这当真是不妥。”君丹雪伸出手挡了一下,“不瞒您说,我郎君的家训,行医救人之事,只可收该收的,旁的不能拿,这些是万万不能收的,你们就拿回去吧,这心意我们已然收到了。”
“这......”于娘看着她,罢了,“好吧,就如我儿说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们。”
“好。”君丹雪点了点头,将人送了出去。
一转身,便朝着身旁的人伸出了手,手指朝内勾了勾,钱拿来。
梁微幸假装没看懂,仰头看天,这天可真天啊,这云可真云啊。
“嗯?”
君丹雪挑了下眉,手指捻了两下,朝着他那腰就掐了上去。
不等用力,梁微幸瞬间把钱给递了过去,笑道:“娘子,我这不是想给你买好吃的吗?”
“行啦,你另一只手里的钱我就不要了。”君丹雪早就看到他将钱换了手,也不知道已经攒了多少私房钱了。
“娘子最好了。”梁微幸脸上满是笑容,刚往前走一步,腿上就多了个人。
梁松月双手抱着他的大腿,仰着头:“爹,我也要。”
“给你娘要,你娘的钱多。”梁微幸低着头,一手挡在嘴边,小声地叭叭。
梁松月扭头看了一眼,双手抱得更紧了:“那爹下次给我买蜜饯吃。”
“行。”梁微幸点了点头,到时候自有娘子出钱,大不了自己就出个一文,也算是给他买了,没食言,哈哈哈。
梁松月松开了手,又跑到乌灼华的身边,大声叭叭:“哥哥,等爹爹给我买了蜜饯,我也给你吃哦。”
“好,谢谢月哥儿。”
“嘿嘿嘿,哥哥别客气。”
梁微幸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这小崽子,一点不想着给自己爹吃一颗。
“干啥呢,快过来干活。”
回到厨房里的君丹雪喊了一声,院子里僵着人顿时跑了进去。
梁微幸蹲在地上剥着蒜,已经被剪秃了的指甲剥起来有点费力,旁边还放着要剥外皮的葱。
“娘,我跟哥哥出去玩啦。”梁松月趴在厨房门口露出了头。
“好,别忘了回来吃饭。”君丹雪点了点头,“今天可是很丰盛哦。”
“知道啦。”
梁松月笑了下,心里美滋滋得,待会回来就有好多好吃的啦。
洗净的葱姜蒜,很快便到了案板上切开,连同待会要用到的大料也被放到了边上。梁微幸洗了洗手,将小鱼仔捞出来沥干,把葱姜丝丢进去,又撒了些盐倒了些酒,双手在盆子里搅拌均匀,腌制入味。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往里面倒上面粉和水,搅拌搅拌。
君丹雪打开小锅盖,将里面的水渍用刷子给扫了出去。随后坐到灶台里面,拿起烧火棍把里面残余的灰都往下扒拉扒拉,抓了一把柴火,打开火折子点燃。
锅里浅浅地水渍逐渐蒸发,一堆肥肉被下了锅,开始煸猪油,猪油渣捞出来放好,又把里面多的油给舀了出来,随后把裹了糊的小鱼慢慢放进去。白色的小鱼逐渐变成了浅金黄的颜色,捞出来一小会后,又重新放到锅里,再次出来时,已经熟透浑身变成了金黄色,香味更是浓厚。
“看拳。”梁松月扎着马步,一个小拳头就冲了出来,炫耀道,“我会的可多了,很厉害的。”
两个小哥儿看得眼睛都快放光了,止不住地“哇”了一声。旁边的一个小男孩扭头哼了一声,谁不会一样。
拿着书籍看的乌灼华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眼前那白嫩的小脸都被憋红了,拳头还没放下呢。
“月哥儿。”
他一出声,梁松月顿时收起了拳头,朝着他走了过去,小小得吐出一口气,还好哥哥喊自己了,要不然就要一屁股坐地上了,多丢人呐。
“哥哥,你别倚在树上了,都有蚂蚁了。”梁松月眼疾手快地把一只蚂蚁捏在了手里,“你看。”
小小的黑色蚂蚁翻了个身,在手指上走着,没一会就跑到了指甲盖上,他把手翻了个面,伸出一根手指头放到蚂蚁的面前,小蚂蚁犹豫了一下,往上爬了上去。
小蚂蚁爬得飞快,没一会就跑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越过淡青色的血管,爬到了手腕上。乌灼华伸出手给他捏了去,重新放到了树上,又背着手拍了拍自己的身上,免得有蚂蚁爬到了自己的身上后咬自己。
“月哥儿,你看我三哥,更厉害。”小哥儿关多双手叉腰,下巴都要抬到了天上去,脸上满是自豪。
梁松月扭头看去,关铁单脚站立,还能伸出拳头,好像是比自己厉害多了。
关铁咬紧牙关,努力地站稳身子,眼尾处扫了一眼梁松月,哥儿就是哥儿,比自己差远了。
站在中间的永哥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纠结了起来,怎么感觉都挺厉害的。
过了一会,旁边树上的窝里都多了一只鸟,树下的两个人不知道怎得突然争论了起来。
“我哥哥能喂好多鸡。”梁松月双手一挥,“好多好多。”
“我哥哥能割好多草,还能捡好多柴。”关多也挥,“有这么多。”
“我哥哥能上天。”梁松月指着浅蓝色的天空,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心虚,好像有点高啊。
“我哥哥也能,比你哥哥还快。”关多说完,抿紧了唇瓣,瞄了一眼关铁。
“我不能!”乌灼华和关铁异口同声道。
永哥儿眨了眨眼睛,好像有点香啊。
油炸的香味随着风飘出了院子,落到了人的鼻尖处盘旋,引得人不禁口水泛出,却没得吃。
“好香啊。”
梁松月吸了吸鼻子,双眼亮晶晶地,拉起乌灼华就想跑,扭头道:“先不玩啦,我要回家啦。”
“月哥儿,你慢点。”乌灼华捏紧了书,刚刚险些掉到了地上,这可是娘去镇上给借的,可不能有失。
“哥哥,你快点,回家吃小鱼仔啦。”梁松月着急的很,越往前跑,香味就越浓。
黄土扬尘,落于衣裳之上,繁茂的草丛也因二人带来的风而倾斜了叶尖,坐在门口处玩的人看着跑过去的二人,不由得有些感叹,小孩就是腿脚快啊。
刚跑过一户人家,梁松月猛地停了下来,乌灼华看着他还有点懵,刚刚这么着急,怎得突然就停了。
梁松月往后倒了两步,一扭头,一户人家的院墙里面,杏花开满了枝头,连那墙外还掉了两三朵。他站在墙下,抬头瞅了瞅,低头将地上的三朵花捡了起来。
“怎么了?”乌灼华跟着蹲了下去,“是看到什么了吗?”
梁松月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哥哥,你看,好不好看,我娘肯定喜欢。”
“好看。”乌灼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月哥儿,可以给我一朵吗?我也想送给我娘。”
娘虽然没有说过,但是看到花想必也是很喜欢的。
“好啊。”梁松月低头看了看,一朵花瓣不行了,另外两朵倒是还行,将那朵花瓣残了大半的放回地上,拿起另外一朵放到了他的手上。
墙下的二人已没了影子,杏花花瓣微微晃动,像是在跟吹来的风说着悄悄话。墙头处的青苔绿得发黑,不甚被吹到上面的小虫子滑落到了墙缝里。
一个竹编的小球被踢到了树下,很快便又被踢到了别处。残花跟着风离开了墙下,顺着大路飘荡,落到了一户人家旁。
快到家啦,梁松月心里开心的紧,炸小鱼还有肉渣,哪个都很好吃。
“月哥儿,我就先回去了。”乌灼华站在门口处,扭头说了一声。
“啊,哥哥你不跟我回去吃小鱼呀。”梁松月有些失落,多好吃啊。
“不了,你快回去吧。”
“好吧。”
炸得金黄的小鱼仔摞得高高的,最上面的已经没了出锅时那么烫,旁边还放着凉了大半的油渣和猪油。
进到厨房里的梁松月扯了扯君丹雪的衣袖,将那朵杏花放到了她的手里:“娘,你看,可好看了。”
“对,月哥儿看到花还想着娘呢,来给娘亲一个。”君丹雪歪了下头,朝着他软软的脸颊亲了一下。
“嗯。”梁松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小锅里还有着一层的油,是待会在用的。一两瓢的冷水放到大锅里,切好的姜葱丢进锅中,将先前买的酒倒进去,随后开煮,撇去浮沫,将猪肉捞出来沥干。
“娘子,咱好像没买糖吧。”梁微幸看着那猪肉,眼睛猛地一亮,没糖但是有蜂蜜啊,先前给娘子买的,还剩下了半罐呢。
“好像是没啊。”君丹雪点了点头,买的东西太多了,反而这种不常用的给忘记了。
梁微幸刚一出厨房,便看到梁松月笑眯眯地朝着跑了过来:“好香啊,爹,是不是做好了呀。”
“是做好了呀,才知道回来呀。”梁微幸故意学他,把嗓子夹得差点冒了烟,“咳咳咳。”
“嘿嘿。”梁松月扭捏了一下,从他的身旁跑了进去,“娘,好香啊,我想吃小鱼仔。”
“喏,搁那呢。”君丹雪歪了下头,从灶台后露出了半张脸,“少吃点,待会还吃肉呢。”
“知道啦,娘。”他揪起一条小鱼仔的尾巴,仰着头放进了嘴里,慢慢地嚼了起来。
梁微幸将蜂蜜罐子打开,香甜的味道也从中飘了出来,混到了香味里面。小锅开始发热,那层油不断地朝着中间汇聚,舀上一勺的蜂蜜,浓稠又香甜地流到了锅里。小火熬上一会,将沥干的肉块放到里面,煸炒着,肥肉被煸出了油,被单独地舀出来放到了一个小碗里,辣椒,葱、姜和大料被一起丢进去,跟着猪肉一起翻炒着。
往里加入一点酱油,在倒上一点酒,再次翻炒着上了色。舀上满满一瓢的水,淹没过锅里的肉,将锅盖盖了个严实。
大锅里的水被舀了出去,另外又冲了一遍,洗了洗米,连同水一起倒进了锅里。放上箅子和蒸布,把馍一一放好,盖子盖上。
“月哥儿,去给你哥哥和姨姨说,让他们等会来咱家吃饭,别做饭了。”君丹雪伸手把柴火拿出来一根放到了大的锅洞里,“快去,回来在吃,郎君,抓一把菜干泡着,待会炒炒。”
梁微幸听着,也觉得不炒个菜怕是不够吃,不但要炒,还不能炒少了,要不然菜都不够吃可怎么行。
“好。”梁松月点了点头,伸出手又抓了几条,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走出了门。脆脆香香的,吃完了两条,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三四条,舔了下手指尖,等会给哥哥两条,给姨姨两条。
大门虚掩着,一推就被打开了,堂屋里不算亮堂,厨房里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哥哥,姨姨。”梁松月喊了一声,“我娘说等会来我家一起吃饭。”
正在往锅里舀水的古苁蓉透过窗户看到了他,唇角微微扬起:“跟你娘说,我家也在做了,就不去了。”
梁松月还没接话,另一道声音便传了进来。
“你家这烟囱都还没冒烟呢,别跟我客气,都一起去。”君丹雪笑道,“也不是什么极好的菜,做得也多,你若是不去,我待会就给你端来。”
古苁蓉放下手里的瓢走了出去:“行,我就不推辞了。”
“这才对嘛。”君丹雪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我就在家等你了,过后你和灼华过来就成。”
“哥哥,这两条鱼给你吃。”梁送月伸出了手,手上油汪汪的,还掉了点细碎的面渣。
乌灼华看着眉头皱了皱,但看着他满是期待的样子,还是伸出了手,捏住鱼头拿起了一条放进了嘴里。
“姨姨,这两条给你呀。”
“姨姨就不吃啦,月哥儿留着吃吧。”
“好吧。”梁松月揪起一条,吸溜一下就进了嘴,吃了两条,又拿起最后一条放到了乌灼华的嘴边,看着他咬了进去,“哥哥,是不是特别香。”
“嗯。”乌灼华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腕走到了水盆边上,捋起他的袖子让他把手放了进去。
古苁蓉眼尾处瞟见,眉头微扬,灼华现在照顾人来也是有模有样了。
乌灼华仔细地给他搓着指缝,又往他手里放了点草木灰来回搓,整个手都是油,要洗干净一点。
“那我就先回了,待会让月哥儿再过来喊你们。”君丹雪松开了手,家里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嗯。”
梁松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被搓,抬起头瞅了瞅他,脑子转了半圈,突然反应过来,睁大了双眼:“哥哥,你是不是嫌我油了啊。”
乌灼华扭头瞅了他一眼,接着搓。
“没有嫌你,手油本就要洗干净的。”
“嗯,娘还做了肉呢,可香可香了。”梁松月舔了下嘴唇,仿佛已经吃到了嘴里。
“我也闻到了。”乌灼华咽了下口水,香味扑鼻,闻着就感觉特别好吃。
各家烟囱里冒出的烟越发多了起来,连饭香味都传到了门外面,闻到别家更香的味道时,看着自家的饭菜都失了胃口。
一碗齁咸的咸菜,一盆炒青菜,上面还漂着两片切得薄薄的肉片,一馍筐杂粮的馍,在加上几碗茶水,便是一顿饭。
关棉吃得慢吞吞地,隔壁家的饭菜真的好香好香,自家的咸菜真的太咸了,吃一口咸菜,都能下去一半的馍,在喝上几口水,便饱了一半。
杜哥儿闻上两口隔壁的香味,便咬一大口自己手里的馍,全当自己在吃肉,又是一口,却是半天都咽不下去,瞅着盆子里的那片肉,还是没忍住去夹,还没夹到手里,便被一筷子敲回到了盆子里。
“这给你爹吃的。”潘娘伸出筷子将肉夹了起来。
杜哥儿默不作声地去夹了旁边的青菜,咸菜没有一点油水,青菜里倒是漂了一层快要看不到的浅油,吃到嘴里,跟水煮的也没太大差别了。
关棉夹了一小点的咸菜,眼睛却在盯着盆子里还也没有多的肉片,这顿是娘做的,也不知道放了几片肉进去。
-
变了色的红烧肉看起来又软又弹,肥瘦相间的肉都吸了浓浓地汁进去,色泽好看,连香味也浓郁极了。
君丹雪把肉舀了出来,一碗都还多,索性舀到了两个碗里,刚好,看起来没有溢出来,但是也不少,旁边的大锅也烧的差不多了,待会炒好菜了直接拿出来就行。
菜干已经被泡发了,双手捞出,用力一挤,里面的水份便被挤了出去,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大碗里。
小锅里还有些红烧肉的汁,锅洞里的火变小了些,梁微幸放了点小的柴火进去,没一会火苗变大了许多。锅里的汁咕噜噜地冒着小泡,君丹雪一把将菜干丢了进去,连调料也不用额外放,直接拿起勺子翻炒着,菜干熟的快,没几下就熟得差不多了。
虽然炒出来的卖相不是很好看,但是闻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月哥儿。”
君丹雪一喊,梁松月便快速地跑到了隔壁。
“姨姨,哥哥吃饭啦。”
“好。”
一个个馍被拿了出来,将馍筐放得满满的,比起刚做好出锅时的宣软,这时的馍宣软却也更紧实一些,挨着锅的那面,馍上带了黑黄色的焦,香香脆脆地还带了一点点的碳味。
“君姐姐,梁大哥,我们来啦。”古苁蓉笑着喊了一声,“好香啊。”
“香可要多吃一点。”君丹雪端着馍走了出来,“盆子在那边,马上就能吃饭了。”
“行。”
古苁蓉点了点头,“灼华,走去洗个手。”
梁微幸没去外面洗,索性在厨房里的盆子洗了洗手,端着两碗红烧肉走了出去。
一碗菜干,两碗红烧肉加上炸的小鱼干,还有几碗米汤和馍,将不大的饭桌给放得满满当当,梁松月转着圈给筷子,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拉着凳子就坐到了乌灼华的身边,两条小腿晃来晃去地。
嘿嘿,真好。
“快吃,快吃,待会凉了,古妹子,灼华都别客气啊。”君丹雪一人递了个馍过去,“保准够吃。”
古苁蓉和乌灼华有些惊讶地看着这满满的一桌子菜,便是去村里吃席时也没见得有这么好的菜啊。拿着馍,看着这几个菜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下手,感觉各个都好吃得不行。
“好。”古苁蓉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君姐姐你这做得也太多了些。”
梁微幸夹了一块肉放到乌灼华的馍上:“多吃些。”
“谢谢叔。”
乌灼华拿起筷子夹了起来,肥而不腻,味道又很足,吃起来仿佛还有汁落到了嘴里。
梁松月夹起一块,肉块有些滑,像是在筷子游泳一样地掉回了碗里,他不甘心地直接把筷子握在一起,朝着肉就插了上去。
刚插起来,还没笑出来,又滑了进去,再也忍不住委屈,扭头朝着梁微幸看了过去,软糯糯道:“爹爹,我夹不到。”
梁微幸当即夹了一块特别大的放到了他的半块馍头上,红烧肉颤颤了两下,稳稳当当地在馍上没掉。
梁松月赶紧用筷子压住了肉,歪着头咬了一口上去,香的眼睛都亮晶晶地,大口地吃了起来,连唇边上沾得都是油。
那边的古苁蓉和君丹雪不时地聊上一句,梁微幸一边吃一边帮梁松月夹菜。
乌灼华看在眼里,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菜,突然,馍上又多了一条小鱼干,他侧头看去,梁松月的笑脸像极了初升的朝阳,明亮又温暖。
“哥哥,帮我夹一下那个。”梁松月指了下菜干,“我还没吃那个呢。”
“好。”
堂屋里的欢声笑语引得外面的小鸟都好奇地望了望,两家人也比之前更亲近了好些。吃过了饭,君丹雪突然想起地里的事,连忙问道:“古妹子可知若是想把地给租出去,可有人家愿意租。”
“应是有的,我帮你问问。”古苁蓉点了点头,倒是有一家,人多地少,连人家不要的荒地都拿来开荒了,若是去问问,应当是会同意租下来的。
“行。”
夜幕逐渐降临,一条被掏空了鱼腹的鱼挂于窗台边上,晾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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