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武汉突然就入了秋。江风变得锋利,码头的观众都穿上了外套。维修设备的债务像悬在头顶的刀,阿哲真的卖了他的限量版球鞋,林磊接了两个通宵的音响调试活,眼睛熬得通红。
翟星辰悄悄联系了以前酒吧的老板,答应周末去唱流行歌。
"就唱口水歌,"老板在电话里说,"观众爱听什么唱什么。"
周五晚上,翟星辰背着吉他出门时,郝斯羡正在调试新修的控台。"去哪?"
"就...随便唱唱。"翟星辰不敢看他的眼睛。
郝斯羡放下螺丝刀:"数据分析显示,你说谎时音调会升高3赫兹。"
翟星辰只好实话实说。令他意外的是,郝斯羡没有反对,只是拿起外套:"我跟你一起去。"
酒吧的灯光俗艳得刺眼,观众在台下划拳喝酒。翟星辰唱着他最讨厌的网络神曲,郝斯羡就坐在角落,用平板记录着什么。唱到第三首时,翟星辰突然在间奏里即兴加入了一段《阳台情书》的旋律。
台下有人喊:"会不会唱啊!换一个!"
郝斯羡突然站起来,走到控台前对调音师说了句什么。下一秒,整个酒吧的灯光突然变成温暖的橘色,追光精准地打在翟星辰身上。
"继续。"郝斯羡用口型说。
那晚他们挣了八百块。回去的路上,翟星辰问:"你跟调音师说什么了?"
"告诉他如果不配合,我就让他的功放短路。"
翟星辰大笑,笑声在秋夜里传得很远。这是他们欠债以来第一次笑。
真正的转机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拜访。周日下午,排练室来了个陌生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手里拎着个旧工具箱。
"我是老安的表弟,"男人局促地站在门口,"在汉口开电器维修铺。"
他说老安临终前托付他,要是乐队的设备坏了就来找他。男人打开工具箱,里面是排列整齐的维修工具和零件。"我看了你们暴雨演出的视频,"他低头修理着音箱,"跟我表哥说的一样,你们在做很重要的事。"
他修好了所有设备,分文未取。临走时,他从工具箱底层取出一个信封:"这是老安留给你们的。"
信封里没有钱,只有一张泛黄的乐谱,背面写着:
"给还在唱歌的年轻人们——音乐修不好,但能止痛。"
那天晚上,他们买了排骨和藕,在排练室煨汤。郝斯羡严格按照菜谱操作,把配料精确到克;林磊默默守着火候;阿哲负责尝咸淡。当藕汤的香气弥漫开来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知道吗,"翟星辰突然说,"老安说过,武汉的秋天最适合喝藕汤。因为藕断了丝还连着,像音乐,像人。"
郝斯羡盛了一碗汤递给他:"数据分析显示,热汤能提升团队凝聚力27%。"
"说人话!"阿哲往他碗里扔了块排骨。
"好喝。"郝斯羡说。
他们围着那锅汤喝到深夜。老安的表弟讲起老安年轻时的糗事;死亡金属理发师来了,贡献了一瓶白酒;小雅带着月考成绩单来报喜。排练室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温暖,嘈杂,充满生机。
深夜,翟星辰在收拾碗筷时,在灶台上发现了一张字条,是老安表弟留下的:"你父亲修的功放,至今还在我店里用着。"
原来这场看似偶然的相助,背后是两代人的情谊。真相像这锅藕汤,熬了很久才出味。有些善意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有些牵挂断了线却还连着心。
现在,翟星辰看着郝斯羡在厨房认真洗碗的背影,看着窗外江滩的灯火,突然明白了老安说的"止痛"是什么意思。
音乐治愈不了生活的艰难,修不好损坏的设备,还不清欠下的债务。但它能让人们在寒夜里围坐一桌,为一碗热汤歌唱。
就像此刻,藕汤喝完了,暖意还在。江风依旧凉,但他们的歌声,正在让这个秋天变得可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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