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也会有仇家。”

叶湘转身离开前，听到的正是这样一句话，她皱着眉回头，凶狠地看向顾芳琉：“有什么奇怪的，你想帮我杀了他？否则的话就不要多问。”

顾芳琉没回答，只用爽朗的笑声送叶湘离开。

叶湘回到家的时候，鬼婆早就没影了，她也不在乎，打扫完小院后，翻身上瓦，拿着工具修理房顶上的缺损。

再过几天就入冬了，这里经年失修，晚上睡觉时就有冷风灌进来，要是真到了冬天，雪水只怕会不知疲倦地从这儿淌下，还不如现在就把它修好。

她干活时候心无旁骛，动作很快，没几下就把房顶上的破口全都稳稳当当盖住，除非大雪压顶，不然根本塌不了。

做完一切，叶湘才盘坐在屋顶，瞭望着远方发起呆来。

此时她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的是顾芳琉和她动手时候的招式，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也是二十多年的练家子。

可他的名字，顾芳琉？叶湘还真没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人，但他身手又是那么出众，这么一想，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比试的时候两人都没下死手，若是当真起了杀心的话，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功夫这么好的一个人，又是为何蜗居在这深山里呢？

叶湘对此很好奇，除此之外，她还有个称得上是异想天开的想法，她一个人的力量难以和陆信一伙人抗衡，要是和顾芳琉一起的话，胜算就大了很多。

想到这，有关未来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没错，她不会就此沉寂下去，丧心病狂的慕容珏，毫无人性的陆信，她都会以牙还牙。

一个寻常的午后，叶湘的身影出现在破庙的屋顶，她静静地站立着，闭上眼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

除了细碎的脚步声之外，她听不见其它任何声音，而这脚步声越来越近，后面直接停了下来。

叶湘睁眼，便看到顾芳琉站在院中，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笑容很是散漫：“不知姑娘到访所为何事？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坐坐？”

叶湘也不意外，她泰然自若地盘坐在屋顶，沉声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今日前来，是有求于你。”

顾芳琉露出讶然的神情，故作不解地问：“想不到姑娘也会有求于我，那姑娘所求何事？”

叶湘弯了弯嘴角，淡淡道：“帮我杀个人。”

“姑娘想杀谁？”听见这话的顾芳琉同样不意外。

“笠江城，陆信，我要他的命。”叶湘说得毫不犹豫，掷地有声。

顾芳琉哑然失笑：“想不到竟然会是陆信小将军，听说他身手了得，不知他如何得罪你了？”

叶湘冷淡地扯了扯嘴角，微微颔首：“他想要我的命，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满意，相当满意，没想到你们之间竟然有这么复杂的渊源，确实令人惊叹，只不过杀人这件事情，恕难从命。”顾芳琉说完，拱手致歉。

叶湘暗自咬牙，瞪着他问：“既是如此，你问那么多干嘛？”

顾芳琉勾起唇角，邪气一笑：“我只是好奇你得罪谁了，原来是这样的大人物，真是不简单。”

“哼，少在那儿说风凉话，你也好不到哪去。”要是顾芳琉真那么坦荡无畏，他就不会住在这破庙里了。

此时顾芳琉轻轻摇头笑开：“姑娘莫气，我不可能毫无条件地答应你，更何况要杀的人是陆信，不是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还有商量余地，叶湘狐疑地盯着他问：“你的条件是什么？钱，还是其它？”

顾芳琉听完冷笑一声：“钱财乃粪土，姑娘让我杀人，我自然也有。”

叶湘脑子一转，忽然明白过来，她直起身子问：“你想让我杀谁？”

顾芳琉想杀谁完全可以自己去杀，他都不动手的人，只怕对方武功盖世，叶湘轻易答应，无异于飞蛾扑火。

此时他意味不明地笑笑，负手回答了叶湘的提问：“不难，翻过两座山，顺着小路走，能见到一座村庄，而我想杀的那家人，家里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姑娘去了就会看到。”

又是隐居在村里的绝世高手？听这意思，对方有儿有女，而顾芳琉想灭对方的门。

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他是什么身份？”叶湘心底好奇，还是问了出来。

“不便多言，姑娘去了就知道了。”顾芳琉特意卖了关子，并没有明说。

在叶湘犹豫的那几秒内，顾芳琉弯着唇角笑起开：“我夜观天象，三天后有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姑娘可得把握好。”

叶湘微微蹙眉，半信半疑地盯着顾芳琉：“倘若我真的杀了他们的话，你就会替我杀了陆信吗？”

顾芳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哈哈大笑，痛快地答应：“那是自然，我说话算话，叶湘姑娘，三天后见。”

他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背着手走进破庙，再也没出现过。

叶湘心绪不宁地回了骨庐，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想这件事情，说不犹豫那是假的，她甚至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而贸然去杀了他，和以前的她有什么两样，和燕丁又有什么区别？

而顾芳琉果然看得很准，第三天果然下起雨来，叶湘沉默地坐在窗前，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夜深人静之际，雨反而越下越大，就如她和慕容珏展开决斗的那个夜晚，这样的晚上，确实不失为一个杀人见血的好时机。

几经犹豫之后，叶湘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骨庐的门，背着剑往小路上走去。

叶湘一路在密林中穿行，身上早已被淋得透顶，她也不在乎，急急而行，趁着雨夜来到了顾芳琉所说的村庄。

村里确实有一棵很大的柿子树，叶湘看准时机，起身飞到树旁的房顶，伺机而动。

此时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院里只有一只黄狗在焦急地走来走去，没一会便忍不住吼叫起来。

随着狗叫声响起，鸡叫声也随之而来，让本就喧嚣的雨夜变得更加嘈杂。

雨夜不再冷寂，屋里也传来了小孩惊惧的哭声，大概是被喧闹的夜晚给吵醒，醒了之后便不管不顾地放声啼哭起来。

随后屋里的油灯亮起，两个人影出现在窗边，一男一女，男人手中抱着小婴儿，来回在屋里踱步，温柔地哄着他睡觉。

倒是一幅温馨的画面，叶湘看了一会，顿时觉得不对劲，她避开黄狗，来到窗前，侧耳聆听屋里的声音。

“来，我抱着哄哄吧，娘身体不好，不能把她吵醒，你明天还得早起去砍柴，快些睡吧。”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似乎想从男子手中接过小孩。

男子缓缓摇头：“还是我来吧，你也累了一天，我身上热乎，抱着哄哄他很快就会睡着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和顾芳琉的仇家根本扯不上关系，他真的要让她灭门？

怀着严谨的态度，叶湘悄悄戳破窗纸，眯着眼朝里面看去。

屋里只有一对年轻的夫妻，面色黝黑，衣着朴素，俨然庄稼人的模样。

她再看向他们的手，这只是普通庄稼人的手，丝毫看不出练剑使刀的痕迹。

顾芳琉这是什么意思？叶湘心乱如麻，脑海里闪过唯一一种可能，这也太荒谬了。

叶湘心底无端涌起一股刺骨的寒意，像是有人给她的心脏来上一刀，一时间她如坠冰窟，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急促的呼吸出卖了她，年轻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嘈杂的夜里，好好的窗子被人戳了个洞，一只冰冷的眼睛贴在上面，像鬼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试问谁不会害怕。

男子被吓了一跳，立即大叫起来：“你是谁？”

叶湘迅速回神，转身飞上屋顶，沉默地站了一会后，踏上了回程的路。

她来时候心情急切，步伐很稳健，回去的时候却呼吸全乱，踩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

而她还没走几步，就在村口的大石碑处遇到鬼婆，她杵着拐杖，冷漠地盯着她，把她上下打量个遍后，冷酷出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叶湘虽然好奇，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一句话都没应，冒着雨失魂落魄地往破庙走去。

又是雨夜的狼狈，叶湘头发全乱，脸色发白，身上也占满了明晃晃的污泥。

顾芳琉清晨起床，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叶湘，她倔强地看着他，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冷漠。

顾芳琉没说话，反而先把狼狈的她上下扫了一遍，却没见到一丝鲜血，他讶异地抬头问：“你失败了？”

叶湘憋了一路的愤怒终于在这时候爆发，她指着村庄的方向，怒声质问：“你让我去杀的是手无寸铁的乡亲？”

顾芳琉显然对她的态度很是不屑，此时还挑眉问：“都是杀人，杀谁有区别吗？”

这个狗贼，他就是故意的！

叶湘二话不说，咬着牙往顾芳琉的脸上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