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人已经送医院了。”确认到这一点，顾琰放下手机，没再继续看群里那些对于陈铮手臂问题究竟是真伤还是单纯怕输而装的讨论。

“去医院，就算再怎么查，大概也只会说是一些神经痛，让注意休息之类的。”苏籽的语调算得上平静，但这件事无疑也已经在他们的心中搅起了大波澜。

在梦境场被改造为变异者的人，可远不止陈铮一个。

放任梦境场，放任研究所继续做人体实验，就会有越来越多无辜的人因为人体试验，影响到现实，又求医无门。

沉思许久后，顾琰开口，“蓝星塔……”

他们清楚蓝星塔对梦境场的作用，但之所以一直都没在现实对蓝星塔出手，是因为清楚地知道，既然研究所能做到利用蓝星塔扩大梦境场的范围，就一定是有除他们之外的什么人也拥有双记忆，作为推手，去做这件事的。

这个人是谁，他们无法确认，但此人无疑为敌。贸然对蓝星塔出手，不仅会打草惊蛇，增加他们拥有双记忆的事被发现的风险，且治标不治本，毕竟梦境场早在蓝星塔还没有建成的时候就存在了，顶多只能做到一个扩大范围的作用而已，就算少了一个蓝星塔，对方依然可以用其他手段完成梦境场范围的扩散。

“对，就算是先缩减梦境场的范围，也能减少一大批受害者不是吗？”柯允丞也知道掐灭源头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但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得尽快对蓝星塔出手才行。

而对此，苏籽持反对意见。

“如果因为对蓝星塔出手而在现实暴露，就前功尽弃了。”她没再多说，只反问，“如果连我们自己也出事，要怎么谈救人？”

……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这不是争论两三句就能立刻有结果的事，况且，就算要对蓝星塔动手，也得提前最好相应准备。他们没再在酒店多呆，不管怎样，眼下也得先着眼于今晚入梦后的行动上。

顾琰和小希到家的时候，餐桌上的饭菜都热着，两副碗筷。

老卢说祁煜晚上不回来吃。

看着那个空落下来的座位，顾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点不安，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手机响了，电话里柯允丞话说得急，又像是手足无措了，只重复着说快来医院。

苏籽和裘雪几乎是同时和他们赶到地方的，他们都没想到，这次在病房里躺着的人，是北宁的妈妈。

“刚刚咱们分开之后我就来了医院，去楼梯间想打电话的时候，注意到门把上有新鲜的血迹，然后就看到阿姨……”这时候柯允丞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站在病房门外一点点跟他们讲事情的经过，正说着，病房里的医生也推门出来，简单跟他们说现在病人需要休息，已经注射过镇静剂了。

一位跟在医生身后的警察在向他们点头示意后，解锁了手上的平板。

是照片，高领毛衣下的脖颈皮肤上都是抓伤，一道道的血印子，还有指甲缝的细节图，看得到掺着血的皮肤碎屑。

“伤口有新有旧，我们初步判断她有长期的自残倾向。听医生说是你发现情况，叫的人对吧？”见柯允丞点头，警察继续问道，“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于是柯允丞重新向警察复述了一遍，包括说明了他和北宁妈妈是认识的关系，后续医院方面说可以配合调取应急走廊的监控摄像记录，他们就一起去了。

监控记录大约调至柯允丞喊人来的二十分钟前，他们看到了独自进入楼梯间的北宁妈妈，看上去，她的脚步有些匆忙，但奇怪的是，在她进了楼梯间后，却什么都没做，只慢慢靠墙坐在了楼梯台阶上，就像是……在等着什么。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她几乎没有动，以至于监控画面像是卡住似没什么动静，但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又确确实实是在流动的。

为了不放过细节，他们没有将画面快进。

“动了！”

不知道是谁说出这两个词的时候，所有人回过神般地一震，监控画面中，北宁的妈妈像是突然焦躁了起来，用一种接近扭曲的姿势躺在台阶上，又弓起身来，抓挠着自己。

画面触目惊心。

就在他们几乎看不下去的时候，柯允丞进入了楼梯间。应急楼道内，指示灯泛出幽绿色，发现了这一幕的柯允丞使劲压着北宁妈妈的手，可对于他的阻止，呼喊，北宁的妈妈却仍像没有意识一样，给不出任何回应。

看得出，柯允丞想叫医生，但又不敢抽身离开，所以费力腾出一只手拨了电话，大概就是他在家接到的那通。顾琰盯着监控画面，在某一瞬间，忽然感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等等，这就像是……

那些在梦境场被催眠的人一样。

这时，顾琰收到了一条信息，是祁煜发来的，但内容却并不是回答他之前问的那两句“回不回家吃饭”和“我们去一趟医院，可能直接在那里进梦了，你呢。”

信息简短到只有两个数字和一个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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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半小时前。

无尾再次拨来电话的时候，祁煜算是冷静，一边快速翻阅着眼前的东西，一边听无尾说他刚刚是怎么被研究员发现，被抓，被关起来的。

“所以被关在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我是被蒙着眼睛捆着扔进来的。”无尾说着，活动了活动手腕，虽说那种东西根本就捆不住他，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确实是摸不到出口了。他无奈道，“这就我一个人，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手机也被拿走了，现在用的是之前藏在身上的微型通讯器……”

“稍等。”

祁煜出声打断后，无尾下意识地答了句好，转身敲了敲身旁的墙壁，是实心的，就算侧耳贴上，也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自己目前身处的地方过于安静，电话那头，祁煜的声音显得格外大，低压的呼吸声，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不知什么人由远及近的交谈声。无尾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于是等到祁煜再次出声说“好了”的时候，他跟着低声问，“你那边不方便说话吗。”

祁煜“嗯”了一声，他面前的是一摞实验纸装订的记录本，最上面几张的边角有些卷了起来。在刚刚听无尾说话的过程中，他已经翻完了大半。

祁煜把彻底翻完的文件放回原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句“嗯”并不足以回答无尾的问题。他补了句，“我在青馆。”

“……”

电话对面有数秒的沉默，接着就听无尾悲怆道，“祁少主啊，我是想让你安排祁家来捞我，不是想让你来陪我在这鬼地方共度余生啊。”

他话没说完，通讯被祁煜挂断了。

又来人了，祁煜迅速离开房间，往传来脚步声的反方向避开，下到了B1层。楼梯左手边像是食堂，麻烦的是，他还能听到脚步声，也就是说，后面的人没停在一楼，也下来了……

在脚步声的逼近下，祁煜选择藏进了杂物室。但不巧的是，那个脚步声依然没有消失，反而……

他侧耳贴在门上。

那人，像是在门口停下了。

这间屋子算得上狭窄，四处堆着各种落了灰的器械和材料，根本就没有能用来躲藏的地方。

时间大概已经接近蓝星塔亮灯，祁煜在心底估算着。在随时可能陷入一分钟睡眠的状态下在青馆到处乱跑并不安全，不过，好在听声音，门外应该只有一人，他想，若外面这人真的进来，不如直接动手，把人控制在这里，自己就等一分钟梦醒后再出去继续探查情况。

想着，祁煜掏出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发了条信息出去。

嘎达——

把手被按下，门锁声在耳道中被放得无限大，祁煜屏着呼吸，在对方迈步进屋的一瞬，动作利落地将人直接扯进来，锁喉抵在了墙上。

而下一秒，他愣了。

这人……竟然是权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