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第十五章

沈文柏的出现与离去,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仓库虽然重新恢复了物理上的封闭,但一种无形的、紧张的氛围却如同潮湿的雾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陆灼明显加强了安保。锤子和几个核心手下几乎寸步不离仓库区域,外围也增加了不少暗哨。整个仓库仿佛一头被惊扰的凶兽,虽然暂时蛰伏,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随时准备应对下一次袭击。

沈青瓷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她知道,陆灼那句“他更别想碰”的誓言,并非空话,而是他用他的世界里的规则,为她构筑起的一道血色防线。这份沉甸甸的、带着硝烟味的保护,让她心安,也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身处漩涡的中心。

修复工作已经完成,那尊青铜爵静静地矗立在恒温恒湿的展柜中,器身流转着千年岁月与当代技艺交融后的沉静光辉。它本应是沈青瓷离开这里、重获自由的通行证,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与陆灼,与这座仓库,与即将到来的未知风暴,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她还能一走了之吗?走了之后呢?二叔会放过她吗?没有了陆灼的庇护,她拿什么去应对那些豺狼虎豹?

这些问题,如同沉重的锁链,缠绕在她的心头。

而陆灼,在经历那场对峙和之后那个失控又归于平静的拥抱后,似乎也陷入了一种更加深刻的沉默。他依旧会出现在仓库,处理他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务,但看向沈青瓷的目光,却变得更加复杂难辨。

那目光里,有未散的戾气,有深沉的守护,有面对她时依旧无法完全掌控的悸动,还有一种……沈青瓷看不懂的、类似于“审视”和“权衡”的东西。他像是在评估着什么,计算着什么,那属于商界猎食者的精明与冷酷,偶尔会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让沈青瓷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心慌。

他是在权衡留下她的利弊吗?是在计算她这个“麻烦”带来的风险与……他心中那份无法割舍的情感,孰轻孰重吗?

这种不确定感,比面对沈文柏的直接威胁,更让沈青瓷感到煎熬。

这天下午,沈青瓷正在整理修复过程的所有记录和影像资料,这是修复工作的最后环节,也是为这件珍宝留下完整的“身份档案”。

陆灼走了过来,停在工作台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只是站着,目光落在展柜中的青铜爵上,看了许久。

“修复得很完美。”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一个客观的评价。

沈青瓷抬起头,有些意外他会主动提起这个。她放下手中的笔,轻声道:“是它本身底子好,我只是……尽力让它恢复原本的样子。”

陆灼转过头,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认真地落在她的脸上,那眼神锐利,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

“恢复原本的样子……”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算修复得再好,裂痕也永远都在。”

他这话,意有所指。指的或许是这青铜爵,或许是他们两家之间血海深仇的过往,又或许……是他自己那颗早已布满裂痕的心。

沈青瓷的心微微一沉。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从辩驳。他说的是事实。有些伤痕,注定无法磨灭。

“你的‘债’,算还清了。”陆灼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公事公办,甚至带着一丝他惯有的冷硬,“按照约定,你可以走了。”

沈青瓷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要她走?

在这个沈文柏虎视眈眈的时刻?在他们刚刚经历过那样一场对峙和那个无声的拥抱之后?

她看着他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侧脸,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之前所有的彷徨和不确定,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她不想走。至少,不是现在这样走。

“我……”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我现在走,二叔他……”

“那是你的事。”陆灼打断她,语气残酷而疏离,“我们的交易,只限于修复这件东西。现在东西修好了,交易结束。”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切断了他们之间那根由“债务”维系的、脆弱的纽带,也将她试图抓住的、那点基于共同危机而产生的依赖,毫不留情地斩断。

沈青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一股委屈和倔强猛地涌上心头。

他明明在乎她!他明明在保护她!为什么非要摆出这副冷血无情的样子?!

“好。”沈青瓷挺直了脊背,强迫自己迎上他冰冷的视线,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坚定,“我走。谢谢陆老板这些日子的……‘照顾’。”

她故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赌气和伤心。

她开始动手收拾自己寥寥无几的私人物品——那套旧工具,几本书,还有那支他给的、还没用完的护手霜。动作有些快,带着一种负气的意味。

陆灼就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她收拾,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离开。他插在裤袋里的手,微微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隐现。

就在沈青瓷拿起最后那支护手霜,准备塞进包里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锤子脸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老板,”锤子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沈青瓷,欲言又止,但还是压低声音对陆灼说道,“刚收到消息,沈文柏那边有动作了。他联系了几个境外的‘买家’,放出风声,说不惜一切代价,要拿到……‘东西和人’。”

锤子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沈文柏不仅要青铜爵,更要沈青瓷这个人!他绝不会让她轻易离开陆灼的掌控,无论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仓库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沈青瓷收拾东西的动作彻底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下意识地看向陆灼。

陆灼的脸色,在听到消息的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那是一种被触犯领地、被挑衅权威的极致愤怒。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还僵在原地的沈青瓷,那眼神里的冰冷和疏离在瞬间被一种更加汹涌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所取代。

“收拾东西?”他迈步逼近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危险的压迫感,“我允许你走了吗?”

沈青瓷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工作台。

“你……刚才明明说……”

“我刚才说的话,现在不作数了。”陆灼打断她,语气蛮横,不容置疑。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灼灼,仿佛要将她烙进自己的瞳孔里。

“沈青瓷,你给我听清楚。”他一字一顿,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强势,“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

“为什么?”沈青瓷仰头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有被他反复无常激起的恼怒,又有一种隐秘的、因为他强势留下而滋生的悸动。

陆灼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那目光深邃如同寒潭,里面翻涌着太多沈青瓷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仇恨的余烬,守护的执念,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以及面对外部威胁时,那不容置疑的、野兽般的占有本能。

最终,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沙哑而笃定的声音,缓缓说道:

“因为,你是我陆灼的人。” “我的东西,谁也别想碰。” “我的人,谁也别想动。”

“以前是,现在是,”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和决绝,“以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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