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和两边。”

徐放词低头画着符，马尾垂落地面，眉眼平和。倒有些幻境里朝暮的样子了。

他很快整理好，走到桃瑾面前。

一大片阴影将桃瑾覆盖，她立马戒备起来。

“你干什么？我可刚救了你啊。你别恩将仇报！”

但徐放词只是轻叹一声，背对她蹲下，“上来吧。”

“……哦。”

桃瑾爬上去。石道却迅速陷入了寂静。

他们之间，确实无话可讲。

她本想搂住面前的脖颈，可一想到背着她的是徐放词，又怎么都下不了手。

她双手悬着，有些手足无措。心里，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撞来撞去，没来由地乱。

徐放词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所以他去捏腰带的时候，她的大腿内侧会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腰际。

也碰到了，他的手背。

似乎过了许久，他捏腰带也捏了许久，腿与腰际的触感越来越真实。

桃瑾浑身一僵，不自觉夹紧了腿。

但她此时虚弱，毫无力气可言。

徐放词突觉腰上一痒，眨眼后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他嗓音清冷，声调沉稳不带一丝起伏。

如同羽毛从心尖拂过，奇怪、不舒服。

隔了好一会儿，桃瑾摁下心里的麻意，才呼出一口气：“没什么。”

她也想问，刚才那是怎么了？

随便吧。

她将双臂搭过他肩，躺到他背上。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背上的人自然是这个姿势，没什么可多想的。

她余光瞥到他心口处的情线，浅灰色。

为了更舒服，她索性也将头歪在他肩上。侧脸和他的脖颈之间，只一指之宽。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她刚才眼睁睁看着，他心口那条情线，颜色变得更浅……几乎都要成了白色？！

她忍不住抬眼去瞥他，但他只是目视前方若有所思，深黑的眸底毫无波澜，甚至如同在发呆。

来不及思索，头顶又传来闷闷的一句，“下面，去何处试。”

“嗯……我直觉，上边。”

“直觉。”

徐放词愣愣重复了一遍。

于是桃瑾解释了一番：“我们刚刚不是挨过两边吗？也没什么特殊的事发生……你试试两边也行。”

“好。”

说完，徐放词就背着她飞身而上。

这人做事怎么一点商量都没有？！

他们直直朝上面那堵看似坚硬不可摧的石面而去，没有一丝后退的可能。

即便徐放词现在收力，他们也会撞个头破血流。

桃瑾紧闭眼睛，静静等待。

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他们像是穿过了一条冰冷刺骨的冰道，短暂，却刺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徐放词落在了一条和将才极其相似的石道。

这条石道里的石砖，裂纹更多。道两旁的砖灰也堆得更厚。

他们进到了石门更深处。

明面上看，只要一直向上跳，就能到达终点。

不过稳妥起见，他们仍然打算重新试试左右、上下、前后三个方向。

“试何处。”

桃瑾不禁伸长脖子，“你问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

“……”

“随便试吧。反正不小心死了，你还有我陪葬。”

“死不了。”

徐放词沉沉应着，捏决召出袖中次元符。

次元符悬浮而上，他咬住一角，眼眸平静而坚决。

捉妖师长年修炼，所以他们的血液也富含法力。

徐放词含住次元符，是打算咬破唇，给符输血消耗法力。

此举，短时间就可输出大量法力，可也极其消耗捉妖师身体。往往只有穷途末路的时候，他们才会献血自救。

次元符能让时间放缓。若他们选错了，凭借次元符争取的时间，他们也能逃出来。

但是，次元符加献血，徐放词会比她更先倒下。

“等等。”

桃瑾叫住即将行动的徐放词。

她斟酌着措辞，好声好气地开口：“不知道薛殷有没有告诉你，我是靠吃情线获得法力的。上次，你师傅的遗物，救了我。”

“我能不能……”

徐放词没有出声。

她又小心翼翼地加了几句，“只需要一会儿，一小会儿。我马上就能恢复法力，就不需要你背。两个人，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真的，只要一小会儿。”

“好。”

他答应了一声，似乎还哽了一下，“怎么……帮你。”

“我自己来。先说好！我对你，对你的东西，都没有非分之想啊！”

“嗯。”

听他答应之后，她才将手摊开，用法力召出那翡翠莲花，压根不敢上手去碰他的衣领。

翡翠莲花缓缓飘向她，殷红情线缕缕钻进了她嘴里。

舒适的暖流渐渐在身体里流淌，她微微阖眼，感受强悍的法力逐渐回归。

徐放词偏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她浓密的眼睫、和微张的粉唇。

他立即转回了头。

桃瑾身体承受能力有限。她吃到最大程度的情线，就放开了翡翠。

“好了！”

她一下子跳到地上，心情愉悦，“多谢徐道长！我们走吧！这下我们是真的死不了了。”

徐放词只觉身上一空，嘴里还含着那张次元符。

“我们试哪边呢？前后吧！”

“好。”

两人朝着身后那堵墙撞去。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陷入黑色虫群之中，而是到了另一个相似的石道。

他们对视一眼，迅速开始行动。

撞进石墙，无非两个结果。到另一条石道，到黑虫老窝。

虽然不是每一次，他们都能幸运地进入更深的石道，但是只要感觉不对，徐放词就会发动次元符。

次元符法力消耗大。徐放词就负责照明前路，而桃瑾就负责杀掉这些千年老虫。

桃瑾状态良好，每次他们闯进虫窝，不出一分钟，就能逃出去。

试错成本低下，他们行动越发大胆。有时候甚至想都没想，就随便选了一个方向。

他们穿越了数十次石道，终于在最后一次撞进侧边石墙后，来到了一方巨大地窟之中。

他们走出洞口，到达悬崖边缘，四处查看。

这方地窟有整整一座城池那么大，他们脚下的悬崖，也不过是整体的一个黑点而已。

石壁斑驳，藤条漫布。顶部的那个巨型火盆，是唯一光源。

凹凸不一的地面上，充斥着大小不一的石块，倒下了几根圆形石柱。零七八碎的石块之下，是残缺不全的血迹阵法。

不过仍有几根石柱挺立着，石柱上缠绕数条黄金锁链，锁链悉数连向阵法中央的金棺。

上一次见数量如此多的黄金，还是在安元古国的幻境里。

桃瑾直觉，石门内，其实是安元古国的一个大墓。

而看整个地面布局，却像一个祭坛，和石门上的刻画一样。

“我们下去吧。”

桃瑾立即飞身而下，稳稳落在空地上。

徐放词却有些歪七八扭，竟然直直向一块大石上而去。

她反应迅速，揽住他的腰接住了他。

“多，多谢。”

徐放词靠在她臂弯里，眼神有些恍惚。

桃瑾眉尾一挑，“朝暮，你怎么变得笨手笨脚的？”

“你……”

没等他反抗，桃瑾就松开了他，举手认错，语气却是戏谑的，“徐道长，玩笑而已，可别当真哦。”

他羞愤不堪，又不能挑她的错处，只得自顾自憋着。

桃瑾暗笑一声。

但没过一会儿，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一个满脸紫红胎记、丫鬟打扮的人，缓缓向他们走了过来。

正是幻境里，叶鸿小姐旁边的那位。

“你们来了。”母妖开口说道。

她看上去，和桃瑾一样年纪，声音却苍老不少。神态和眼神，也和老年人一样，呆愣愣的。

“前辈，你大闹扬州，又让我们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母妖嘴角慢慢弯起，“跟我来。”

她把他们领到了黄金棺材旁边，轻轻抚摸着棺材边缘，柔声说道：“大闹扬州，就是为了让你们跟到此处。我需要你们，帮我保管好它。”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母妖眼里染上悲伤，嘴唇止不住地发抖，“这里面装的，是我家小姐，叶鸿。”

叶鸿？就是那位在妖神阁献舞的世家大小姐。她为何会躺在这样古怪的墓里？

“你们，在幻境里都看到了。当年，我们安元国是何等风光，整个大陆疆土，都属我们安元一国！”

“我家小姐，也本是世家小姐之首，也本要风光一辈子！无奈就碰上那个疯子安元王，他追求我家小姐不到，就拿祭祀妖神做幌子，逼着我家小姐当活祭品！”

桃瑾明白过来。这个地窟，就是安元国的一个祭祀现场。

祭品，是叶鸿。祭祀对象，是妖神。

“等等，前辈。”她忆起石门上的刻画，“幻境展现的，就是你们安元国的往事。那么为什么先前有数百位妖神，后来却只剩十几位？”

母妖低下头喃喃，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记忆，“我也不知，我也不知。自从妖神接连陨落，最后只剩一位时，我们安元国，就开始变得不幸！”

“残暴的新王上位，民不聊生，各地都爆发出起义。我家小姐，却是在起义爆发前一年，就被害死了……”

桃瑾：你想怎么帮？说话，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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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古墓·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