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京城内传出消息,东宫将举办一次赏花宴,邀请各方官员参加。宴会当日,沈瑾瑜亲自接待宾客,言笑晏晏。然而,她的目光始终在观察着每一位来宾的举止。
宴会进行到一半,一位名叫李昊的中年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他是兵部的一名小吏,平日里并不起眼,但此刻却显得格外紧张。沈瑾瑜悄悄示意徐衍,后者立即会意,安排人手暗中跟踪李昊。
夜深人静,李昊悄悄离开宴会,穿过几条小巷,最终进入一座废弃的宅院。他在院中点燃一盏灯笼,随后,一名黑衣人现身,与他低声交谈。不久,两人分开,李昊返回住处,而黑衣人则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清晨,沈瑾瑜召集徐衍和几名亲信,商讨下一步行动。“我们已经掌握了李昊与青龙余孽接触的证据,下一步就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殿下,属下建议分兵两路,一路突袭李昊住处,另一路前往那座废弃宅院,务必将所有涉案人员捉拿归案。”
“就按你的计划执行。”
当夜,京中风起,东宫亲卫与金吾卫悄然出动,兵分两路直奔李昊府邸与城南那处废弃宅院。
街巷沉寂,马蹄声踩在青石板上却并不轻缓。沈瑾瑜站在东宫密阁窗前,看着远方夜色,目光一寸寸冰冷下去。
李昊府邸戒备薄弱,行动未惊动邻里。亲卫破门而入时,李昊正伏案书写,尚未来得及藏匿手边的信件。他惊骇抬头,尚未开口,便被制伏按倒,手中墨迹未干的书札洒落一地。
搜查迅速展开。
书房暗格中,发现密信三十余封,信纸用黄麻纸封裹,以火漆封口,盖有“乾”字私印。除信外,还有刻有暗号的令牌九枚,木制,细密雕刻,一眼辨不出含义。
领队副尉呈上信件时,眉头紧锁:“东宫殿下,皆为军语密文,与边军情报格式相同。”沈瑾瑜接过信札,指腹掠过纸角,墨香犹在,眼底冷意却更深。
与此同时,另一支人马悄然潜入废弃宅院。
宅子已年久失修,墙角藤蔓疯长。金吾卫熟练排查,很快在后院破败井口下方发现地砖松动。掘开后,一道封死的木门映入眼帘。
门锁破开,潮气扑面。几名亲卫依次而入,灯笼照出幽暗地下室的全貌——青龙营旧式铠甲五十余副,制式兵器齐整挂壁,最末一架石案上,还摊着一份作战计划,图纸以西北边防线为主,标记密集精确,显然是近月所绘。
沈瑾瑜抵达时,现场已封锁。她站在密室中央,凝视那一副副青龙营的战甲,沉默良久,开口低问:“封存之人,果真还活着?”
副尉低头应道:“从配制与编号看,确为青龙营编制内遗留之物,无半点仿造痕迹。”
沈瑾瑜点头:“封锁此地,不许任何人擅入半步。”
当夜,李昊被押至密司审讯。他面色惨白,双目血红,显然知事情已至绝路,无再挣扎之力。
拷问未用,他便开口:“我原是青龙营中队司讯,奉肃王密令,自五年前开始留在京中,负责打通情报线。”他声音嘶哑,语调却极其清晰。
密司官吏面色一变:“肃王之令?”
李昊咬牙点头:“他手握金铢与名簿,每半年派人接应,近两年更命我与边境新军接头……本想秋后突变,借战乱内应破局,谁知东宫竟先查到。”
沈瑾瑜坐于上位,神情平静,语气却毫不留情:“朝中,还有谁与你联络?”
李昊喉头滚动,沉默片刻:“尚有三人未暴露,其中一人官至五品……其余,我不知真名,只知密号。”
“他们联络频率?”
“每月一封回函,多用‘青字’开头……与我联系之人,自号‘归尘’。”
沈瑾瑜闻言,眼神微凝,手中记事笔略顿一瞬。归尘,此名她方才于青龙营旧案卷末见过。
翌日,沈瑾瑜亲将口供、密信、暗号令牌与地下密室所摄绘图,全数呈交于御前。
皇帝翻阅口供时,面色愈发阴沉。尤其读至“肃王密令”四字时,他手中卷宗几欲揉碎。
“肃王与叛军私通,包藏祸心!”皇帝冷然开口,掷案而起,“传朕口谕,彻查青龙余孽,从肃王起!”
沈瑾瑜单膝跪地:“臣领旨。”
旨意当即传出,天子震怒之下,六部皆震动。
肃王虽位高一系,但旧党早已失势,新党亦不敢相护。一时间,御史台暗访、宗人府清查,肃王府邸内外人马皆遭问讯。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纷纷自查往来文书,朝中风声鹤唳。
不少旧青龙营关联人自请辞官,或称养病,或称避嫌,有的更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一名吏部侍郎在家中**未遂,被金吾卫发现时,已烧伤半身;一名前军纪官突被揭发与青龙营有旧交,含冤而死于狱中。
至第七日,肃王闭门不出,府内侍从连夜焚毁账册,实为焦头烂额。
朝议日趋白热,沈瑾瑜却心知,真正关键之人未曾露面。归尘的身份,仍如迷雾中利刃,若不速破,京局恐不稳。她伏案而思,抬手唤人:
“将李昊所供三人密号重新列目,调案核对所有青字号来往信函,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
京城春意正浓,御街两侧杨柳抽新,翠影垂垂掠过肩头,惹得百姓笑语盈盈。可紫宸殿前,春光却被彻底隔绝。殿门紧闭,气氛压抑,守卫持戈而立,连鸟雀都避之不及。
内宫传出消息:陛下旧疾复发,需静养调理。太医院的诊断却讳莫如深,几番更换脉案和药方,众太医低眉顺眼,无人敢明言病因,更无人敢擅自断病。
沈瑾瑜站在丹陛之下,望着宫门深处,眼底沉着一层未褪的寒霜。她比谁都清楚,这“旧疾”来得不寻常。
朝堂随之动荡。
皇帝病中不理政务,肃王便悄然动作。他频频走动,暗中联络几位朝中资深老臣,左都御史赵文辉、兵部尚书李济川、礼部侍郎徐宏彦皆在其列。几人夜入王府密议,言谈中已有“新储”之谋。
果不其然,三日后,几道密折陆续递入密阁,皆署名谨慎,却字字逼人。
“国不可一日无主。”
“太子年少识浅,恐难胜大任。”
“以社稷为重,望陛下早定人主。”
沈瑾瑜接过一封折子,手指在纸缘略一停顿,随即展开。淡墨之下,是几个老臣的亲笔落款,她的目光在上头掠过,神色未变,指尖却已轻轻一紧。
她将信纸一一收好,唇角缓缓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次日申时,密阁议事厅中,气氛沉静得令人发闷。十余名重臣围坐长案,几道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太子所坐位置,目光隐隐带着试探与轻蔑。
沈瑾瑜步履从容,身披墨青袍服,神情温和。她行至案前停下,目光环顾众人,语气平静:“诸位所呈,皆称忧国忧民,本宫感激在心。”
众人神色不变,有人轻咳,有人垂首应诺。
她话锋一转,淡然道:“只是本宫近日闲暇,偶翻密库旧卷,却发现几位大人的履历中,竟有许多疏漏与疑点,实令人费解。”
言罢,她将手中一叠文书重重摊开,纸页翻飞,回响清晰。
赵文辉面色顿变,坐姿僵硬:“太子此言,莫非是意欲将旧事翻出重审?”
“旧事若未了,怎算已过?”沈瑾瑜抬眸,视线直指对方,“朝堂要清,何时都不晚。”
她抬手,拈出几封证据,其上细致记载李济川任南郡兵曹时纵容粮商侵吞军粮,受贿五百金锭之事;又列出赵文辉三年前受建南王重金引荐子弟入朝之案,早年稽核时便有风声,只是被压下未查;至于徐宏彦,更有人证指其资助过一名青龙营逃犯之亲属入京,隐居西山。
“这些证据,从何而来?”徐宏彦脱口而出,神情警惕。
沈瑾瑜垂眸一笑,将手中信函轻轻一摊:“自然是你们自己留下的旧账。纸能包火吗?”
几人一时无言。赵文辉咬牙,目光愈发阴鸷;李济川则额上微汗,不敢作声。
四周一阵窸窣响动,密阁几名中立官员交换眼色,开始低声议论,声音虽轻,却清晰落入每个人耳中。
沈瑾瑜静静站在主位,袖中手指轻敲,神情一派从容。
议事一刻钟便告结束,无人再提“立新储”一事。众臣沉默而退,神情各异。
两日后,京中私语渐起——太子翻旧账,揭三臣之丑,肃王倚仗的重臣尽皆哑口,朝堂之争,风向突变。
沈瑾瑜坐在东宫书房,翻阅奏折时,赵煜晨送来急信,说边境连战连捷,然敌军调度迅速,行军规律竟与大靖部署一致,疑有细作。
“信使途中失踪,马匹倒毙山涧,尸首未见。”赵煜晨的字迹略显仓促,显然在战间抽隙亲笔写下,“恐青龙余孽尚在。”
沈瑾瑜收信后眉目沉敛,半晌未语。她缓缓站起身,手指按住信封,语气冷硬:“若真有青龙营余孽潜藏京中,便是与我沈瑾瑜夺国之敌。”
“传令,调密司、御前影卫,暗中彻查。”她抬眼望向外头初现夜色的天际,声音低沉:“此事,我要亲自查。”
她心知肃王之局远未结束。皇帝卧榻不起,太医绕口藏言,密折纷至沓来,外有青龙营残脉未除,内有朝臣倒戈犹疑——这场博弈,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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