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沈惟一瞪大了眼睛,哥哥可从来不会主动亲他。是听错了吗?

然后沈沛白在他震惊到一动不敢动的注视下,亲了亲他的脸颊。

沈沛白道:“沈惟一,另一边也要亲亲。”

沈惟一虽然懵,但听话地偏过脸去,把另外半边脸露出来,嘴角不知不觉上扬,像什么也没干但莫名其妙得了奖励而雀跃不止的小孩儿。沈沛白亲了亲他另外半边脸颊,然后再也忍不住,埋头小声哽咽。

沈惟一觉得脸颊被亲的地方在发烫,脑子晕乎乎的没法思考,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砰砰——

砰砰——

心跳如擂鼓,盖过今晚所有声音。好半天,沈惟一才发觉这位置好熟悉,熟悉到一些久远的记忆倾巢而出,他听见自己稚嫩的笑声,在盛开的七百亩桃花中,他问这么香的花都能做什么,还问这片桃林有多大,他知道那一整片桃花都属于他哥,肆意奔跑在桃花间小小的他也属于他哥。

他说他是爹爹最乖的孩子,他问爹爹怎么从来不亲亲他,他疑惑是不是因为他不是爹爹生的,所以不能亲亲他。

他追问亲亲是什么样子,问爹爹能不能亲亲他。

于是哥哥笑了一下,用手在他脸颊圈出一团肉,亲了一口,说:“我小时候阿娘也亲过我脸颊,但是我长大了,再亲脸颊感觉很害羞,就不要她亲。”

他便大大方方道:“我不害羞的爹爹,你也亲亲我。”

哥哥再次笑着,道:“亲过了刚才。”

“再亲一亲嘛。”他自己用手圈住左边脸颊的肉,眉眼含笑,把脸送过去等亲亲,得到两个亲亲后,他笑得弯眉,得了便宜卖乖,立即圈住右边脸颊送上去,“还有这边呢爹爹,这边也要亲亲。”

得到第三个亲亲后,他不知足地立马又换了手,“这边再亲亲。”

往后岁月里,他经常找机会在自己脸颊圈出一团肉凑上去要亲亲,或是要揉揉脸,再后来大了些,哥哥就只揉脸,告诉他亲亲只是小孩子专属,大了就不行。

……沈惟一终于把小时候被亲的脸颊和现在被亲的脸颊位置对应上。

所以,哥哥为什么突然这样亲他呢?

不是说,这样的亲亲只是小孩子专属吗?

沈沛白平复心情,神色如常道:“我骗了你,很多人家的小孩儿到了十多岁还能有父母亲亲,而我,不想亲你,所以骗你只有小孩子才可以得到亲亲。”

沈惟一还懵懵的,下意识先道:“没关系啊,哥对我怎样,都没关系的。”

“你是不是傻子。”沈沛白说他,“我说我骗了你,不想亲你,你怎么都不生气。”

从小就气大,爱笑也爱生气,偏偏是个好哄的,以后被人以亲情名义欺负怎么办?

沈惟一这会儿是个清醒的,从破绽中找出有理来:“哥你说了啊,你不想亲我才是在骗我。”

而且,“你对我怎样,真的都没关系的,你只要别不要我就好了。”

诚恳的话听得沈沛白百感交集。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一字一句都是原谅,昏暗的夜里眼眸清亮单纯,仿佛在说:“哥,就算你把我卖了,我也还是会帮你数钱。”

沈沛白揉揉他的脸颊,已经捏不起多少肉来,婴儿肥只剩最后一点,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即将褪去,沈惟一乖乖地任他揉脸,不动不闹,只静静看着他。

沈沛白问:“如果有人要跟我抢你,怎么办?”

沈惟一眉宇间顿有怒气浮现,“谁敢跟我哥抢我啊?活得不耐烦了吧,看我不打死他!”

沈沛白道:“如果,我争不过呢。”

“不可能。”沈惟一语气坚决,“除非我死,他带着我尸体走。”

话音刚落,紧接着又道:“不对,尸体也不能带走。哥,你把我埋在你的桃林,我还能施施肥,让果子更甜。”

“胡言乱语。”沈沛白捏着他脸的手力道大了些,以示惩罚。

“这可不是胡言乱语,我酒已经醒了呢。反正是抢不走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抢不走。”

沈惟一说话从小就很好玩,抑扬顿挫,字句清晰,情感丰富,要强调大事时就会语速很慢很慢,彰显重视严肃。

“我从来了沈家,我就是属于沈懿的,我是沈懿的附属品,老了也要拄着拐赖着沈懿,谁不长眼敢来扰乱我们的宁静,我就打得他脑袋开花!”

沈沛白眼睫颤动,泪眼模糊,不住摸沈惟一的脸,颤着哭腔道:“你讲话小声一点,不要太凶。更不能随便打人,尤其是为官的权贵。”

沈惟一听懂了,他哥这是劝他不要跟权势作对。

“所以是官老爷惹哥不痛快了吗?是谁?我明天就去找他!”

“不是,没有。我只是,怕你跟别人起冲突。”

“我能跟谁起冲突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武子关押了三个月后出来,见到我都绕道走,我可是清州一霸。”

沈惟一挺喜欢清州一霸这个称谓,听起来挺厉害,这辈子当不成大将军,当个清州一霸也挺好,反正他又不会去干伤天害理的事。

“你听你阿爹的话。”沈沛白自顾自道,“清州以外,我没法护着你。”

“我没有阿爹。我只有一个爹爹。”沈惟一道,“我想我阿娘。哥,我不知道我阿娘长什么样子,我好想她。”

“你都知道了。”

“嗯。听人说我阿娘生我时年纪尚小,个子不高,小巧玲珑,长相极乖。我觉得我阿娘应该是个美人,不然我不会长得这么好看,我长得肯定是像我阿娘。”

才过去十几年,中都人多有印象,特别好打听,沈惟一还找到了好心人给她阿娘埋的坟,搬粮搬累了,会去阿娘坟前坐坐,省吃俭用买点状元饼,说说心里话。

沈沛白道:“你阿娘很爱你。”

先前一直瞒着沈惟一,是怕他伤心,但是孩子出乎意料的坚强,离开清州后就去了中都寻娘亲,虽然结果不太好,好歹知道了阿娘在哪儿。

沈惟一还去看过阿娘生他的破屋所在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荒芜,夜晚他躺在荒草地里看星星,回想打听到的消息。

他们说:“那位姑娘很是要强,脾气却是极好,特别爱笑。”

他们还说:“据她说啊,她夫君不要她腹中的孩子,逼她流掉,可她明明已经能感受到孩子在她肚中闹腾。或许孩子也能听见肚子外边的人说话吧,知道有人不要他,不安分了一晚上,那姑娘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孩子也安分下来。她说她要带孩子去往临溪,那边鱼多,因为她的孩子经常像条小鱼一样在她肚里游来游去,出生后肯定很喜欢小鱼。”

而对孩子的生父,中都人却是只字不提,那姑娘没提过,他们也不方便问。再后来去打听那姑娘和孩子的人去了一拨又一拨,他们才隐约猜出,孩子生父可能位高权重,从此说话都小心谨慎,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万不可夸大其词。

沈惟一就靠着那些打听来的言语,拼凑她阿娘的模样,性格,声音,和给他的毫无保留的爱。

他甚至在想,如果真的不要他,把他打掉,那阿娘会不会就还活着呢?

“哥,我怎么那么不幸运呢?我都不知道我阿娘长什么样子。”

沈沛白抱住他,下巴放在他头顶,心疼地轻轻拍着他后背。

“惟一这么乖,肯定是像你阿娘。等明早天亮了照照镜子,就能知道你阿娘长什么模样了。”

天亮后沈惟一果然爬起来去照镜子。

这张脸很是乖巧,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唇红齿白,笑起来明媚,安静时乖顺。他尝试做各种表情,可怎么看都是男孩子的模样。

他把头发放下来,再挽一个女子的髻,挽不好,几度散掉。哥哥叫丫鬟给他挽了一个,不用施粉,不用抹口脂,这张脸本就白皙漂亮,铜镜里看已经有几分姑娘姿容。

“哥,我阿娘长这个样子!我看见了!”

想象有了实际,沈惟一觉得,以后再去看阿娘,就有画面了。哪怕他可能长得并不像阿娘,但没关系,阿娘长着爱他的模样。

哥哥好像不太开心,即使嘴角在笑,但眼睛很悲伤。

沈惟一偷偷跟着他哥出门,哥哥没有去庄子,约了人去僻静的山林,这山沈惟一熟啊,陆靖辰家药材库房在这山里就有一间。难不成哥哥是来见陆叔叔?

这倒是个谈事的好地方,不会被别人发觉,沈惟一直觉有事发生,哥哥肯定有要紧事瞒着他,而且是大事。得进去看看。

库房看守的人多,沈惟一不得不另辟蹊径准备翻墙再爬屋顶,没想到刚在墙头漏了个头,就被人发现。

万幸陆叔叔的人以为他跟沈沛白一起来的,并未拦他,他左看看右看看,直接大摇大摆进去,光明正大站门口偷听。

陆叔叔说:“怎会如此?!”

明显已经聊了几句,似乎听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哥哥说:“我也没想到这么突然,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求陆叔叔帮我想想办法。”

陆叔叔又说:“惟一怎么想的?他想去天崇吗?”

哥哥不怎么自信道:“可能不想吧……我不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沈惟一推开门闯进去,怒气冲冲看着他哥,“我说了,就算是死,旁人也别想把我尸体带走!”

“惟一……”沈沛白没想到他跟了来,有些无措,“你别冲动,我不会不要你,我只是,我怕我无法与权势抗衡。”

已经写信给舅舅和表哥询问办法了,还有半月时间,沈沛白总觉得时间好快,怕那一日来得太快,而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陆续也很吃惊沈惟一跟来这里,怕沈惟一冲动之下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忙道:“什么死不死的!你那生父若真能心狠叫你去死,你又何必认他?好好待在清州便是!有我跟你哥哥在,还有人能在清州吃了你不成?”

“我本来就不想认什么所谓的生父,我管他是谁,打死我也不认!”沈惟一看着他哥眼睛,怒火中烧,“哥你为什么要害怕担忧呢?你觉得我会走吗?还是说,你不想要我?!”

沈沛白无奈至极,都要哭了,“我要你啊。”

可是能不能要到,他说了不算。

陆续劝道:“惟一你先别生气,沛白不可能不要你,你也知道我们行商的平日跟清州官家打打交道都是靠先辈积攒下来的好声誉和投入的数不清的银两保平安,但有些权势是你无法想象的,就算是知府大人也得跪地迎接,我们又如何跟人家抗衡。”

“所以他是谁?是丞相吗?我说怎么人人都说见丞相是好事,但我哥不高兴。”沈惟一道,“权势再大,能大过陛下吗?我管他是谁,敢在清州乱来我就去天崇告御状!”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陆续声音大了些,“惟一你知道丞相意味着什么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若认真,你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谈何告御状?”

“那我就杀了他!”沈惟一冲动之下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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