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四海学堂,苏维扬开始忙碌了起来,原本学堂的选址他选在东边,但不知道是谁跟秦扬说西边好,苏维扬只能去城西看一眼,
秦扬其实是知道苏维扬从不去城西的,但是这些事秦扬才不管,他只管下命令,然后苏维扬执行便好。
同时,秦扬也暗暗想着,苏维扬的命是真好。
秦扬原本想借着朱老三的死将苏维扬慢慢的剥离大元,却没想到一个苏老三竟然扯出了南粤,接连让他发现自己身上也中了毒,
秦扬疑心很重,同样疑心过会不会是苏维扬给他下的局,又在看见苏维扬站都站不稳之后打消了一点儿念头,
且他还要用苏维扬,便不能放任他轻易死去。
秦扬捏着一个奏折,怎么也批阅不进去,他将折子随意的丢到了桌子上,起身披了衣服出了殿,布膝守在殿外,见他出来了立马跟上,被秦扬挥退了,
但布膝始终没敢真的走远,他跟在帝王三步后,不远不近的,秦扬也没管他,正是冬雪时日,秦扬听不到虫鸟的叫声,只觉得这宫廷过分的寂寥了,
他渐渐出声:“长竞,叫长竞进宫。”
布膝弓着身子:“陛下,付将军去岁已去伏冰河,三年后才回来。”
秦扬安静了一瞬,心里空了一块,又可有可无地的放任了,他走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去选几只鹦鹉吧,就养在这里。”
布膝应“是”。
他便又说:“罢了,给各宫一人送一只吧,就不养了。”
他知道自己养不好鸟,又觉得嫔妃们大约也是寂寞的,
寂寞宫廷春欲晚,他想念春日了,也想那些纵马扬鞭的时日了。
只可惜,走到今日,故人背道而驰,桩桩件件,秦扬略去心间升上来的微微酸楚,却也仅仅只是,
有些暮年的惋惜感叹罢了……
午间,和善拿着点食物喂着彩色的小鹦鹉,织愿坐在旁边为她逢着帕子,
和善另一只手拿起盘中的一块糕点,对着织愿说:“拿那几个灰色和黑色的布,绣一点儿兵器吧。”
织愿呆了呆:“娘娘,怎么绣开兵器了,奴婢听说陛下近来爱花鸟,不如绣点儿鸟吧,或者鸳鸯,多好。”
和善压住唇边抑制不住的苦涩:“傻丫头,陛下哪里是真的喜欢花鸟。”
织愿不解,她一边放下了颜色鲜艳的线条,换了沉一点儿的,一边问:“那是为什么呀?”
和善摸了摸鹦鹉的头:“因为……”
寂寞了啊………
从前,大元的劲敌是丰国,可是苏木儿死后陛下再无敌手,安稳了八年,南粤来犯,但陛下年华已去,发现再无力气相抗,
他的故人,故友一一背弃或是被他自己赶离了自己身边,他的嫔妃容貌老去,他的儿子日渐长大,他没有人能说话,所以就变得孤独了起来,但这些,织愿又如何能懂呢?
和善自己,也不过是刚刚才懂。但她懂了,也不愿走进那个男人的心里为其开解。
苏维扬许久未踏足西郊,出了城便迟疑了,他攥住缰绳,一只手握拳咳嗽了几下,差点把内脏都咳出来,忽然,后面一沉,竟是秦益踏着那个小坟借力上了马,背后的体温灼热,苏维扬没忍住往后靠了靠,
他没赶他下去,反而自然问道:“殿下的体温一直都是这般常热吗?”
秦益将他的手从缰绳上拿下来,自己将之握紧了,苏维扬小小的身子就被他圈在了怀里,他低着声音道:“你的体温也是热的。”
苏维扬垂着眼道:“是吗?”
秦益握了握他的手腕,很细,很小,瘦弱的让他胸膛不住的传出痛感,秦益皱了皱眉:“补不起来吗?”
苏维扬:“或许吧……”他继续道吧“我要去西郊看看四海学堂的选址,殿下要一同去吗?”
秦益“嗯”了一声,将披风脱下来拢住了苏维扬:“遮一遮,风大。”
苏维扬鼻子一酸,原来这个人今日多穿了一件衣服,竟是为了给他挡风,他眸子里带着一点点泪光推着披风:“殿下先披上,策马有风,总是要防的”
秦益没再强求,又穿了回来,不过他今日特意拿的是大一些的,足够遮住前面的苏维扬,他低着头说:“冷了告我。”
苏维扬靠在他的怀里:“告诉殿下我会不冷吗?”
秦益轻笑了一下:“不会,但我会慢下来。”
苏维扬便说:“好。”
这里距西郊也不远,他们立在一个较高的山坡上往下面看,苏维扬皱眉:“怎么选到这里了。”
秦益也顺着看,这里因为还未被正式确定下来,所以下面十分荒芜,苏维扬说:“殿下,这里像是坟墓。”
他半开玩笑地说:“殿下,你说,陛下会不会是想将这些人都一起埋了,你看,这里和乱葬岗也差不多了吧,陛下总是这么会折磨人。”
最后一句苏维扬说的无心,秦益却听进去了:“换个地方吧。”
苏维扬摇摇头:“陛下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左右的。”
秦益问他:“那你想在这里吗?”
苏维扬顿了顿,诚实道:“不想。”
秦益点头:“这便是了”。
“四海学堂的设立本是好事,若真建在这里,来日问起了缘由,怕是于你于大元都不太好,不如去东郊吧,我在那里有一块地,给你做学堂。”
苏维扬猛地抬头:“殿下?!!”
秦益伸出右手挑起他的下巴,用力在上面擦了擦:“把身子养好,地就是你的,养不好。”
苏维扬被抬起了头,喉头有些痒,看着有些可怜,他问:“养不好会怎样。”
秦益笑了一下:“不怎样,地还是你的,只是里面再添些什么东西,可就要苏大人自己花钱了。”
没钱了,花不起,
苏维扬咬咬牙,可怜兮兮地看他:“那陛下?”
秦益用了些力气摁了摁他,松开了手,苏维扬一个人摸着有些痛的下巴,但唇边确实带着笑的,
“我去说,他还不至于不要我这个儿子。”
苏维扬跟着他的脚步一停,声音有些轻:“要真不要了呢?”
秦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扶着他下坡,苏维扬手撑到他身上,心里满意极了,只是想起某事还是压抑,他想:要不要告诉他呢?
他抓住他披风的一边扯了扯:“殿下……”
秦益应了一声,苏维扬靠在他身侧悄悄地问:“要真不要了呢……”
说完又小心翼翼地补上“我说万一”。
秦益大掌锢着他的腰往下走,边走边说:“不会的,你不信我吗?”
苏维扬侧过些头,有点惊讶于他的自信,
他想:我应该没有失去理智吧。
他感受着那只手的温度,有些犹豫地给自己说:我应该还是有理智的。
秦益将披风披在苏维扬的身上,将人送至马上:“你先回去,过些时间我去找你。”
苏维扬磨了磨牙,想问又不好意思问,他有些不情愿地抓住缰绳,淡漠地胡乱“嗯”着,算是回应,秦益失笑:“我还有点儿事。”
他看着少年的身影,忽然伸手:“俯下来些,头上有东西。”
苏维扬自己摸了摸,疑惑道:“没有啊……”
秦益哄道“俯下来点儿”
苏维扬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整张脸都红了,他慢慢的俯下身子,秦益往前凑在他耳边说:“乖,我去解决你在意的事儿,晚点儿就有些迟了。要是今晚回去不算晚,我就去你家找你,要是晚了,明早醒来你也能看见我,嗯?”
苏维扬呐声:“嗯…嗯…好…好的。”
秦益侧过脸,唇擦过他的鬓边,苏维扬整个耳垂都是红色,秦益低声说:“早晚有一天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这话说的实在暧昧非常,苏维扬心下混乱,羞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木木的将身子直了起来的时候也依然缓不过神来,秦益朗声道:“我看着你走,别怕。”
苏维扬心尖一烫,握马鞭的手心出了汗,他脑袋里僵硬像是蒙了一层怎样都破不开的布,策马之后,耳畔风声呼啸而过,也减不过他心里的暖意,
而待他走后,秦益看见道上的马蹄印,忽然有些懊恼:糟糕,没提醒他路滑。
折杀从一棵树后走出来:“殿下,都准备好了。”
秦益收回视线:“我们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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