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笙本打算趁中午吃饭的时候单独找青砚，甚至想好了怎么开场。

‘苏老师好，去食堂吗？’

‘嗯是。’

‘一块儿？’

青砚肯定不会拒绝他，接着他们可以一块去食堂，找靠窗没人的位置，他要单独跟青砚聊一下。

然而钟笙提前去办公室门口蹲人，在走廊上晃悠半天，都没见青砚出来。

老师这会儿都陆陆续续去吃饭了，办公室里都没人了，青砚还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伏在桌前整理上课的笔记。

陪着他的只有鹤男。

“青砚大人，这简体字看着是比以前的字要容易哈，”鹤男瞅着桌边青砚练的字说，“你看‘郁’这个字，繁体有一，二，三……二十九画，简体就八画，差很远呢。”

“只是学起来颇有些费力。”青砚坚持用简体字来写自己的笔记，却总是习惯性写成繁体。

鹤男飘在雾里，翻了个身，“嗐，你学这有何用，还真要在这里当老师啊。”

“既然来了……”

鹤男突然把青砚的笔从指尖抽走，青砚疑惑地看向他，鹤男把笔往旁边一扔，“青砚大人，我知道你在山上憋坏了，但是我主人已经被系统绑定，倒计时肯定开始了，你却在这里学简体字，你要想办法让我主人完成任务啊！”

青砚从笔筒重抽了支笔，“让你去查的进展，你查到了吗？”

鹤男理直气壮：“脑子长在他头上，我怎么查得到？”

青砚神色淡淡，“不知他的进展，我如何帮他？我若直接告与他关键字，会被系统判定为作弊，反而害了他。”

“可是……”

“没可是了。”青砚未曾抬头，“不日双生子将会到齐，你便不能再随意出没，趁现在还有时间，及早去查清楚他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

鹤男还想说什么，但是青砚头也不抬。

无奈之下，他只能留青砚一人在这儿。

从办公室排列整齐的办公桌穿过，鹤男无声无息地穿过办公室大门，出来就看见正在走廊徘徊的钟笙。

钟笙是看不见鹤男的，但鹤男穿过门的那一刻，钟笙注意到墙上贴的纸张整齐地动了一下。

走廊上不会无缘无故起风，就算有风从外面吹进来，先动的应该是树叶，但树叶却纹丝未动。

钟笙盯着门口。

不愧是他家主人，这敏锐的劲儿，跟前世一样。

鹤男就跟定住一样，屏着气息不敢妄动。

青砚之前就叮嘱过他，在系统被触发之前，不能向钟笙表露身份，尤其是不确定钟笙已经得知哪些关键字的时候，表露身份很可能会泄露关键字，会被系统认定为作弊，从而直达失败的结局。

钟笙朝门口慢慢走过去，眼里透露着警觉。

鹤男紧闭着嘴，连呼吸都不敢。

只见钟笙越来越近，鹤男想回到办公室，但是门紧紧关着，尽管他可以穿门而入，但那一刻他突然想到青砚交给自己的事情，脑子一短路，直接显出身形，冲着钟笙抱了上去！

钟笙完全不可能料到会忽然凭空冒出来一个人，像八爪鱼似地紧紧粘在自己身上，钟笙被迫向后退了几步，那人还是挂在他身上，弥漫的黑雾将他重重包围，钟笙呛了几口，可是那人的脑袋还是沉沉地按在他的肩膀里。

“我是谁，我是谁！！”鹤男在他耳边不停喊。

钟笙拼命想把这人扯下去，可是这人的声音就跟在耳朵里生根一样，不停地回荡：“我是谁我是谁？！”

钟笙来不及思考，想起那晚在校医院门口看到的景象，脱口而出：“诡族！”

不出所料，系统的提示音乍然响起：

「关键字触发——」

「关键字：诡族。」

「成功入档。」

钟笙整个人愣住，盯着漂浮在空气里的字：

「当前任务进度：四。」

他没想到任务居然会以这种形式更新。

在感觉钟笙没有挣扎之后，鹤男松开钟笙，露出那张隐藏在黑雾里的脸。

他的脸苍白得像电影里的吸血鬼，眼皮下面有两道血红色的卧蚕，像玩具厂没装好的吸血鬼娃娃，这俩眼睛就跟硬拼上去的。

但钟笙居然能看出来他在笑。

鹤男向前，像是要靠近，但钟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并非故意，只是本能。

但鹤男的表情顿时就沉了下去。

钟笙以为他生气了，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逃命，却看见鹤男嘴皮动了一下：

“你要小心两个姓冉的人。”

“什么？”

然而下一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鹤男顿时烟消云散，青砚视若无物地出现在门口，仿佛全未察觉鹤男的存在，看着表情僵硬的钟笙，问道：“来找我吗？”

钟笙还是盯着刚才鹤男消失的地方，又疑惑地将视线转移到青砚脸上。

连他都能看见 ，青砚看不见吗？

那天他分明看见青砚和一个浑身都是黑雾的东西在一块，应该就是刚刚那个东西，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会在他面前显身，还说了句那么语焉不详的话？

“没……没事。”

饶是钟笙平时总是很镇定，但刚刚那个诡族的突然出现还是吓到他了。他有些语无伦次，脑子也不知是不是犯神经，他忽然说：“我刚刚见鬼了，苏老师你没事吧？”

青砚不动声色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钟笙嘀咕了两句，就转身要走。

“你没有事情找我么？”青砚在他身后问。

钟笙‘啊’了声回头。

青砚又问了一遍：“你没有事情找我吗？”

钟笙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

青砚似乎也在等他开口。

钟笙盯着青砚，看到他脸上仿若清水般的神情，这就是梵山上终日不食凡间烟火的玄君。说玄君天性慈悲，那么他一定就是罪大恶极了，既然如此，他又凭什么让玄君帮他逃过系统的惩罚？

钟笙抿了下嘴，像终于放弃了某个决定，“没事，苏老师。”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青砚站在办公室门口，深深的走廊里只有少年落寞的身影。

“他居然宁可不要关键字，也不肯找我帮忙么？”

*

今天是本学期最后一天，大课间休息时，老马带着张纸过来，从兜里摸出个固体胶，往门上涂两下，然后把那张纸啪一下贴上去。

他一走，门口就被人群淹没了。

不用想，肯定是成绩单。

“笙哥，你又是第一诶！”有人喊道。

门口挤满了人，钟笙没去，对人群里传出来的呼喊他也没什么反应。

这时又有人喊了句：“笙哥居然不是第一！”

比钟笙得第一还要令人震惊的就是钟笙居然没得第一！

没得第一？！

教室立马就沸了，马上就有人开始嚷嚷。

“笙哥怎么不是第一了？不是第一个吗！”

“是我们班的第一，但不是年级第一！”

“啊？居然不是年级第一？”

“不会是五班那个李颖考了第一吧？”

“我女神！！”余辉叫着跑进教室，挤过门口那帮人，高举着张纸朝钟笙冲了过来：“年级第一是我女神！！”

“什么什么？！”马上就有人去抢他手里的表格。

余辉直接跑到了钟笙面前，‘啪’一下把三班成绩单拍在钟笙面前。

“笙哥，我女神是年级第一！！她总分比你高了40分！！！”

成绩单就摊在钟笙面前，此时他的座位围了一圈吃瓜群众，都来瞻仰年级第一的成绩。

林荫可手指按在成绩单上，在最上面那个叫冉祺的名字上重重叩了一下，“惊呆了，总分741，只有语文扣了6分，玄理扣了2分，化学扣了1分，天呐，她是不是人啊。”

林荫可不敢看同桌的脸色，可以想象，被空降的插班生抢走年级第一头衔的高冷学霸此刻脸色会有多差，但她还是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比钟笙高出40分的？

通常都是钟笙甩第二名40分。

林荫可偷偷从钟笙后面绕出来，做小偷似地，在围观成绩单的人群找了个缝钻进去。

然而刚看完他们自己班的成绩单，她就震惊了。

他们班第一名无疑还是钟笙，但是那个叫冉祺的女生光是语文就比钟笙高了32分。

钟笙语文112，冉祺144。

这……

这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神仙啊。

不行不行，还是回去吧，不能再看下去，眼睛都要被烫瞎了。

她刚要转身，就感觉背后撞上了什么。

尽管还没回头，但是来自同桌的凉意已经顺着她的后背爬上来了。

钟笙个子在班里算高的，成绩单前虽然挤了一堆人，但都没能遮挡他看到前面两行。

他的瞳色从未如此深，他英文、化学、物理、玄理各比冉祺低2分，语文比冉祺低了32分。

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知道什么叫‘鸿沟’。

有几秒钟他可能不是那么相信自己的眼睛。

144分。

真的存在吗？

阅读理解不扣分吗？作文不扣分吗？

让老马来考，他能考到144分？

回到座位，林荫可觑着钟笙的神色，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别郁闷了，反正你语文课从来不听，考不过人家是正常的。”

钟笙：“……”

钟笙：听我说，真的很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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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见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