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性检验合格。”
“防护性检验合格。”
“能源核检验合格。”
……
一个个绿灯接连亮起，检验室的门向两侧打开。狄一走到门外，发现是一座圆形的斗兽场。
与小组赛不同，淘汰赛的赛场没有固定大小，可以是任何场景任何形状——空战、陆战、海战、圆形、柱形、锥形……甚至可以是城市居民区、地幔软流层。这会对选手的心理有影响。
对战也不是一对一。只要条件允许，每支队伍可以派出两到三名机甲师，人数越多优势越大。
这个斗兽场直径一百五十米，高度二十五米，对中型机甲来说十分狭小。狄一刚站进来，就感到地面下沉了两三毫米，看来也承受不了他的剧烈运动。
心河战队的机甲师也已入场，是一台高四米、宽两米的轻型机甲，通体漆黑，速度很快。它一上来就在门口转圈，不知是在调试性能还是热身。
“两位选手请注意，比赛即将开始。”
“当对手失去反抗能力或反抗意识，继续进攻视为蓄意杀人。”
“假装失去反抗能力或反抗意识，趁机攻击对手视为蓄意杀人。”
“反抗蓄意杀人造成对手死亡，视为正当防卫。”
“请各位选手遵守比赛规则。”
狄一默默正对着前方。
“比赛开始！”
“轰——”心河战队率先发起了攻击。二十枚微型爆裂弹和四枚磁力干扰弹从不同的角度射向狄一，打在狄一的躯干和四肢上，浓稠的粉尘粒子阻挡了光线传输。心河战队趁机近身，等离子刀刃劈向狄一的肩膀，毫无阻碍地一路向下。
完成这一击后，心河战队没有大意，谨慎地拉开了距离。
此时浓烟消散，狄一的机甲显露出来。
爆裂弹的破坏力不仅在于爆裂时的高温，还包括冲击波及被冲击波赋予强大动能的弹壳碎片。在这么近的攻击下，即使是硬度最高的α晶体也会出现裂痕，更别说是选手自制的合金外壳，穿几个洞都是正常的。
可狄一的机甲光滑平整，连被劈砍的左肩都完好无损。
心河战队的驾驶员心里一沉。
来不及进一步思考，心河战队又发起了猛攻。中型机甲的载弹量是轻型机甲的十倍以上，闭着眼都能把人轰死，绝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利用轻型机甲的机动优势，心河战队再一次靠近狄一。
“轰——”强烈的冲击波震碎了墙垣。
“比赛结束！”
心河战队的机甲陷进地里，机壳变形解体，驾驶舱的一角暴露在外。裁判立即挡在两名选手之间。医疗小队飞快地赶来，把心河战队的驾驶员抬进救生舱。
“滴——”
“病人情况稳定，没有生命危险。”
“本场比赛的胜者已经产生，恭喜假面战队！”
狄一驾驶机甲回到了仓库。尨奇早已等在那里，狄一一下机甲就开始检查，专注的模样很是贤惠。狄一坐在一旁休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尨奇坐在机甲上看他。
“睡醒了？”尨奇问道。
“嗯。”狄一把外套扯下来，“检查结束了？”
“平衡有点问题，帮你调好了。”
“多谢。”
“上次见你睡觉还是一个半月前，这次睡这么早？”尨奇跳了下来。
“信息量太大，脑袋需要休息。”狄一左腿弯曲右腿伸直，含笑望着彧奇，“不知道重型机甲是什么感觉。你驾驶过吗？”
“废话。驾驶过重型机甲才算迈入了高级机甲师行列，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有人看到地狱，有人看到天堂，还有人看到人间。”
“能具体说说吗？”
“说不出来，你得自己去看。”
“听说重型机甲是战略物资。”
“虏获的不算。你有本事抓到一台重型机甲，军方不仅给你表彰，还会花大价钱收购。想成为高级驾驶员就好好努力吧。”
狄一笑着叹气。
尨奇犹豫再三，终究赞了一句：“那一击不错。”
“是吗？从专业角度给出的评价？”
“说不错就是不错，你怎么这么啰嗦？”尨奇皱着眉往外走，“去吃饭，吃完看比赛。”
狄一坐在地上没动。尨奇不理他，兀自朝餐厅走。
其实何止不错？速度、力量、技巧、时机——所谓大道至简，在这一击上体现到了极致。
当时心河战队发射完干扰弹，从正面袭向狄一，被狄一一拳挥中，飞了五十多米才碰到地面。超音速产生的三级冲击波摧毁了四个移动摄影机，使敌方机甲加速解体，可以说一击必杀。尨奇见过很多简单粗暴的战法，他自己就常用绝对的力量压垮对手，他父亲游煌安也喜欢一招制敌，但在某些方面还是不如狄一。
而他才是第二次上机甲。
阳光从枝叶间的缝隙透进来，地面上光斑点点。尨奇站在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明。
这场胜利在第一轮淘汰赛中格外耀眼。鹦鹉螺星系三十五支队伍只有十九组晋级，超过一半陷入了苦战，只有不足四分之一过得还算顺利。洛思齐和彭佑宣爆冷出局，洛思齐被卷进了爆炸，至今仍在抢救，生死未卜。狄一的表现无疑给民众打了一针强心剂，对假面战队的拥护声水涨船高。
“看出名堂了吗？”尨奇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头发。
“前五十分钟一直被动防守，等洛思齐露出破绽才反攻——我怀疑他们故意隐藏实力。”狄一略去了严谨的推理过程，只说结论。
“起码是S级驾驶员。”尨奇瞟了眼屏幕，在沙发上坐下，“八进四会遇上。要我帮你吗？”
“暂时不用。”
“你死了我就不战而胜。放心吧，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兰珊的。那些想伤他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狄一无奈地笑：“你就不能盼点好？”
尨奇舔了圈嘴唇：“确实，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很难得。我也想等你成长起来，可你又不乐意接受我的帮助，那我有什么办法？”
“怎么不乐意？你教我些机甲对战技巧，我求之不得。”
“那你刚刚说不用我帮你。”
“我是说你不用帮我战斗。”狄一轻拍尨奇的肩膀，“别把我想得那么弱。我还想多活几年。”
“手拿开，别碰我。”尨奇无情地扫落他的爪子。
“叮咚。”门铃响起。
狄一看向监视屏：“是彭佑宣。”说着起身去开门。
尨奇坐在沙发上等。
“有事？”狄一看彭佑宣脸色不好，主动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我能进去说吗？”
“请。”
彭佑宣坐在狄一刚刚坐的沙发上。狄一和尨奇挤一张沙发。
彭佑宣十指交握，上臂支着上身，琢磨了一阵子还没开口。狄一耐心等待，尨奇却有些不耐烦，打开通讯器翻看新闻。
“他们说，思齐可能会成植物人。”彭佑宣沙哑地说道。
“不是说驾驶舱没破吗？”
“链接是及时断了，但高温持续太久，人体受到了影响。”
“孙家那边也没办法？”
“正在沟通。但孙向远那人脾气很怪，就是不肯借那台机器，说是要留给一个特定的人。”
狄一明知故问：“留给谁？”
“兰珊。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朋友。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俩不认识。姓孙的单相思。”尨奇说道。
彭佑宣卡顿了一下：“是吗？他说里面的参数是为兰珊量身设定的，被覆盖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备份也不可能，再造一台也不行。洛阿姨都快给他跪下了，他才说如果兰珊同意他就考虑。可他们不知道兰珊在哪，我就过来找你们。方便的话让我和兰珊见一面？”
“兰珊不可能见你。”尨奇飞快地捅了一刀。
“我不会说刺激他的话……”
“不行。”尨奇冷面无情。
彭佑宣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不快，好声好气地说道：“那有其他办法说服孙向远吗？”
“没有。”尨奇说完顿了顿，改口道，“或许有吧，但我不知道。”
彭佑宣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之前在孙向远那受了一肚子气，又被尨奇打击和羞辱，感觉自己像个大傻瓜。他不理解为什么孙向远不肯借一台机器救一位品学兼优的军校生，也不理解尨奇同为战友却见死不救。洛思齐在他们眼中就这么轻贱？彭佑宣义愤填膺，走出两步又忍不住后悔。
万一他们真有办法救洛思齐呢？
说不定他再诚恳一点就能打动他们呢？
如果他都不愿为洛思齐低头，又怎么能奢望别人出手相救？
彭佑宣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扑通”一声跪下了。
“……”跟着他的狄一愣了愣，“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彭佑宣没注意到狄一跟着自己，也觉得十分尴尬，“抱歉，但我真的很想救他。”
“我知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真的不能让兰珊和你见面。”
彭佑宣心灰意冷。
“不过你可以去找童少将。”狄一看了尨奇一眼，“本来是想和你到外面说，在里面说怕某人不高兴——你去找童少将，征求他的意见，如果他同意，就告诉孙向远。孙向远应该会借给你。”
“真的吗？”彭佑宣心里燃起了希望，同时燃起的还有好奇，“为什么童少将说话就管用？”
“他的意见就是兰珊的意见。”
彭佑宣懵了：“啊？”
“兰珊住在他家。”狄一意味深长地注视尨奇。
尨奇讥嘲地“哼”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