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龙源楼的二楼雅间内,子渊有些惊异的挑起眉:“三阿哥怎会知道我在这儿?”
无尘躬身道:“三阿哥说,是家里的护卫告诉他的。”
子渊又懒洋洋的喂了小飞吃完一块桂花糕后,却还不见永璋进来,奇道:“不是说三阿哥来了么?人呢?”
无轻推门而入,笑道:“少爷,三阿哥说,少爷没让他进,他不好擅自进来。”
“哪有那么多规矩?让他进来就是了。”
这夏公子果真是打小唯我独尊惯了,丝毫不把他这皇子放在眼里啊……永璋在门外听得想笑——这若放在旁人身上,怕是早就诚惶诚恐的迎出来了吧?
小易子古怪的看着自家主子爷——爷一向不是极重规矩的么?这位夏公子的言谈可算得上是不敬了,他听了怎还一副笑眉笑眼的模样……
子渊幸好未彻底把永璋的皇子身份给忘个干净,待他走进去后,赶忙从躺椅上站起身迎上来,施了一礼,微微笑道:“给三阿哥请安了。”
他对这三阿哥并不厌恶,甚至还颇有好感,故而并不排斥给他行礼。
永璋忙一抬手把他扶住了,口中笑道:“夏公子不必多礼。”
两人各自坐定后,永璋瞥了一眼在桌上把细长的身子扭成了麻花的小红蛇,用手掩住唇,轻咳一声,不留痕迹的移开眼。
一个唇红齿白,小厮模样的少年端了碗还冒着丝丝寒气的冰镇酸梅汤过来,轻手轻脚的放到永璋面前,行了个礼,低眉顺眼的退下了。
永璋看看面前的酸梅汤,又望了眼不远处盆里正慢慢消融的冰块,笑道:“夏公子可真真是会享受啊,居然还把冰块带到这地儿了?怪不得我适才一进门,就觉得这屋里凉爽多了,与外头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哪算的什么享受。”子渊把还剩下小半碗的酸梅汤一饮而尽,豪放的举止简直像是换了个人:“我这人最是怕热,若不在屋里放些冰块压压火,这一个夏天过去,我估摸着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永璋呵呵笑了起来,“夏公子还真是……”正说着,目光不经意的在无翼三人和站在门边的小童脸上转了一圈,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才发现,夏公子身边的奴才,模样好像都不错?连个小厮都眉清目秀的。”
子渊示意那小厮再倒一碗冰镇酸梅汤上来,哈哈笑道:“三阿哥才发现啊?我身边人确实都长得不错。”
“你挑奴才还看长相的?”
子渊理所当然的颔首道:“那是自然,我喜欢漂亮的,要是挑几个长得丑的整日在我眼前晃荡,那我还吃不吃饭了?”
这话怎么这么似曾相识……永璋眉头微蹙,过了好半晌,猛的想起在哪儿听过类似的话了——胤礽那小子不就说过类似的么?
不过看模样夏公子似是对美色不大感兴趣,幸亏这点儿跟胤礽不一样……
“三阿哥是找我有事么?”子渊又喝了一口酸梅汤,这才想起来问永璋的来意——不惜大热天儿的绕一大圈子跑到龙源楼来,必是找他有极重要的事儿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永璋抿抿唇,笑道:“夏公子前儿个在我府里时,不是说最爱的茶是碧螺春么?正好昨儿个我门下的奴才献了几斤顶好的碧螺春给我,我就想着拿些给夏公子。”
小易子很机灵的把那包茶叶放到了桌上。
子渊几乎是愕然的看着永璋,半晌,才呐呐的低声道:“三阿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永璋点点头,被他古怪的目光给盯得颇有几分不自在:“……夏公子怎这样看我?”
“……一包茶叶,叫下人来送不就行了么?或直接递给我家里的护卫也行,这大热天的,叫三阿哥绕那么大一圈儿亲自过来……”子渊垂下眼帘,语速极慢,似是在斟酌着要怎么说。
他就是想趁送茶叶的机会见他一面,若是按照他说的做了,那他想法不是泡汤了?他怎可能做这种蠢事?
心里虽是这样想,但总不好直接说出来。永璋顿了一下,缓声笑道:“这礼物,就是要亲手送到收礼之人手中,才显得有诚意啊,随便打发个奴才来送,这成什么了?”
“……但这天这么热,三阿哥又是千金之躯,走这么多路……”从三阿哥府到他府里,再从那儿转到这龙源楼,七拐八绕的,至少得走小半个时辰。在大太阳底下走这么长的路,想想他就受不了——虽说这三阿哥可能并不似他这般怕热,但……
“走这么多路又死不了人,夏公子怎突然变得有些婆婆妈妈了?”永璋摆摆手,有些好笑。
子渊沉默一会,也挑唇笑笑,心里涌动的感觉,不知是感动还是什么。
以往从来没有人会记着他随口说的一句话,更没有人会在大热天的走小半个时辰的路,只为了送他一包茶叶……不管这三阿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都承了他的这份情了。
子渊的性子虽偏冷,极难与人交心,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想讨好他,却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但若是某个人做的事莫名触动到他了,他立马就能对那人涌起无穷无尽的好感。就像现在,他对永璋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而他表达好感的方式,就是把金银与奇珍异宝源源不绝的送给那人,以示自己对他的喜欢和欣赏。就像现在,他已经开始盘算着要送什么给永璋当回礼了。
因着热情洋溢的话他说不出来,故而只能用一件接着一件的天下奇珍来表达心里感受——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又坐了一会儿,永璋明显觉得子渊对他的态度更温和了些许——虽说坐在对面的少年仍旧是刚开始的那副表情。
看来送包茶叶的效果显著?永璋微微眯了眯眼,心下莫名窃喜。
“夏公子来龙源楼是为了躲那哀乐声?”永璋回想着在帽儿胡同听到的动静,勾唇笑道:“那动静连续听几个时辰确实叫人受不了。”
“若不是想着殁的是个老人,又死者为大,我早就把那些人通通赶出去了。”子渊有些忿忿的开口,难得露出了几分孩子气。
“那夏公子这两日都得来龙源楼避着了?”
子渊的语气里多了些无精打采的味道:“对,不过这两日我也不打算回去了,就在这龙源楼住着也挺好,等那头清净下来了再回去。”
“这两日不打算回去了?”永璋先是一愣,沉默一会后,突然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夏公子去我府上小住两日如何?”
见子渊惊诧的望过来,永璋笑的更是温润:“虽说我那府邸虽远比不得公子的奢侈华美,但自诩还是能胜这龙源楼一筹的。去那儿住不比在这儿待得舒服?”
去三阿哥的府上住两日?子渊转了转眼珠,隐隐有些心动了。
他不是没去过三阿哥府,那府邸虽简朴些,却轩敞大气,亭台楼阁,奇花异木什么都不缺的,自是比这龙源楼要好上千百倍。
“只是贸然去贵府打搅,不大好吧?”
“有何不好?”永璋笑道:“自打我认识公子以来,就盼着有一日能与公子促膝谈心,抵足而眠呐。现在可也算是有了这个机会,公子难道还要拒绝不成?”
子渊也不再推辞,笑眯眯的拱手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因子渊受不得这毒日头,故而一直拖到夕阳西下,才与永璋一同回了他的府里。
永璋径直带着子渊往他书房的方向走,口中笑道:“夏公子,我通常都是宿在书房的,我书房边上有个小院,里头摆设一应俱全,夏公子就住那儿可好?”
子渊赶忙点头——他当然不能说不好。
“福晋!福晋!”一个脸庞红红,清秀可人的小丫头跑进一间房里,如临大敌似的道:“禀福晋,主子爷带了个陌生人朝他书房去了!一路上跟那人有说有笑的,可亲热着呢!”
着淡紫旗装的女子五官秀丽,眉宇间却被忧愁填满,甚至隐隐有几分憔悴,颇有几分病美人,惹人怜惜的味道。
“陌生人?”秀丽女子愣了愣,下意识问道:“男的女的?”
“回福晋的话,是男人!”
女子闻言微微笑了起来:“既然是男人,你这么紧张作甚?”
小丫头嘟了嘟嘴,“福晋,奴婢哪是紧张啊,奴婢只是在为您抱不平罢了……主子爷对着一个陌生人都能亲亲热热的,怎对您就那么……”后面的话在看到自家福晋更显黯然的神色后猛的咽了回去,涨红了脸,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福晋,奴婢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好了,瞧你吓的这样,我又没怪你什么。”秀丽女子淡淡的笑笑,亲自起身把她扶了起来:“小翠,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以后可得改改了,别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爷就是带个女人回来,又与我们何干?岂是我们能过问的?”
小翠撇撇嘴,有些不情不愿的垂头应是。
另一边,穿着白底蓝点旗袍,显得娇俏可人的美丽女子挑起娥眉:“哦?你说爷现在和朋友在书房,心情还不错?”
看着极是机灵的小太监点头哈腰的笑道:“回侧福晋的话,奴才适才看的可清楚呐!主子爷现在的心情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
女子眼底渗出了丝丝笑意:“很好。玉兰,去把那碗地黄花粥端来,随我到书房去。”
玉兰应了是,快步离开了。
“三阿哥这书房可真是藏书万卷,数年也阅览不尽啊。”子渊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略显惊讶的回身冲永璋笑道。“这里头好像还有不少书是孤本吧?”
他心里愈发觉得怪异——光是看这书房里头的藏书,也不像是一个不得圣眷的阿哥可拥有的啊……莫非……这三阿哥就是所谓的真人不露相?
永璋看着他,眯眼笑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就听小易子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爷,魏侧福晋来了,想见您,说是这天儿太热,特意给您熬了碗清热止渴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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