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媛自信满满:“鸭兔同笼问题嘛,我会的!你只要数一数笼子里的鸭子和兔子一共有几只,再数一数一共有几只脚就行了。”
冯霏霏毫不留情打击:“如果能数出总共有多少只又能数出总共有多少只脚,为什么不直接数鸭子和兔子的个数?更何况每只鸭子可不止有两只脚。”
江媛:“啊这打扰了。”
招娣却很好奇:“江老师,什么是‘鸭兔同笼问题’?”她扑闪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叫人看了不忍心拒绝,江媛找了根小树叉在地上写写画画。
招娣听得认真,但她一般不去插话,实在不明白的地方,等到江媛说完了,才回去问。
她听得入迷,这是她从来没学到过的东西,如果不是江媛来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听到。赶忙拿出一张粗麻的帕子,又掏出那只粗针一样的笔,在帕子上以缝线的方式记笔记。
江媛趁她算题的功夫,问冯霏霏:“奖状上都是招娣的名字,你说,她会不会就是门?”
冯霏霏问:“为什么?”
江媛说:“怪谈任务,不一定每一次都赋予我们身份,但这一次赋予了,我们是支教教师。这肯定是个线索,而且很重要!教师是做什么的?就是教学生知识,我们拥有的教师身份或许就是更方便地接近学生。
“其实我们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接触学生,了解学生。上课、值班、家访,哪一件不是吗?”
冯霏霏:“家访不是。家访是和家长谈话。”
江媛:“但我们遇到招娣绝非偶然。门总不能是家长吧?”
冯霏霏想了想,点头:“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二人说话间,只听见一个男生的声音传来:“招娣,你姐姐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我过来看看你。”
招娣立刻背对他:“你不上学,佘小明?”
“上学有啥意思,还不如哄你玩。”
招娣:“村长会责罚你。好不容易有了老师,你不知道珍惜。”
“你是在关心我,对吗?”佘小明暧昧地眨眨眼:“好啦,小笨蛋,是你哥替我去了,他让我来哄哄你,你跟晓艺姐关系好,我知道,你……招娣!你在做什么!”
他一眼看到了招娣手里的帕子,上面虽然写满了英文,但他经过早上食堂的事,已经知道了这些古怪的字母就是女生们读书的方式——
她们还在读书!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还读书!
佘小明立刻变得面目狰狞,伸手去抢。招娣面无表情,躲了两下后,将一团粗麻的帕子团了团,直接塞进嘴里,胡乱嚼两下——根本不可能嚼得动——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她噎得捂着脖子咳嗽,佘小明却红着双眼将她推搡在地,照着她的肚子抬脚就踹:“婊.子!死婊.子,不听你男人话是不是?你找死是不是?”
招娣咬着唇,一声求饶都不肯,忍着疼,双手缕着喉管,将那团粗麻拼命往下咽。
“别打了!别打了!你一个大老爷们,打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啊!”江媛急得团团转,又记着【不能发生肢体冲突】的规则,不敢轻易动手,只能求助冯霏霏:“大聪明!你快想想办法!”
冯霏霏的目光落在墙边立着的几个农具上,江媛见状又劝:“大聪明!大聪明!珍爱生命!人人有责!”
农家屋舍离得近,谁家有什么动静,隔壁都听得一清二楚。
左右房屋中跑出来几个戴蓝头巾的女性,有学生有妇女,看着招娣被打,有人已经见怪不怪,但几个女学生都冲了过去,帮助招娣。
佘小明能打招娣一个,却没办法打这么多女生,渐渐败落下风。
他立刻大喊:“招娣在读书!她读书了!快来人呐!”
这一嗓子几乎把全村的人都喊了来。
招娣被几个男人架着离开,她哭着求救,可没人能帮助她。
“啊!冯霏霏!你在做什么?”江媛惊呼声中,只见冯霏霏从笼子的缝隙里拽出了一只兔子。
这只兔子浑身灰扑扑脏兮兮,耳朵耷拉下来,垂到那张人脸上。最恐怖的是,人脸上还长着光溜溜的人皮。
冯霏霏将兔子扔进了河水里。
“扑通”一声,兔子在水中挣扎了两下,竟然划动着四肢游走了。
“快跑!兔子游泳啦!”人群立刻尖叫着四散,冯霏霏和江媛藏在人群中一起逃跑。
跑了几步出去,冯霏霏忽然察觉不对,撩开衣袖,只见小臂上长了一层灰扑扑的绒毛。
江媛震惊:“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冯霏霏面无表情:“兔子虽然已经不是人,但抓兔子也算和村民起冲突。”
家访守则里面格外提及两种动物:鸭子和兔子。
笼子里的鸭子都在追赶兔子,兔子都在惊慌逃窜。兔子是受害者,鸭子是施害者。
但每只鸭子要吃掉兔子才能被“清理”,“清理”是什么意思?
大概率会变成人们认可的同类,不再去伤害人,所以这就是对付鬼婴的办法。
【鸭子是不会笑的,如果看到鸭子对自己笑,请立刻抓一只兔子给它。】
从这些规则来看,鸭子是危险的,兔子是安全的。鸭子是令人畏惧的,兔子是任人欺凌的。
那么,兔子不会游泳,看到兔子游泳要立刻离开,是什么意思?
说明兔子也有一定的危险性,还是说兔子游泳会触发一些条件?
冯霏霏回头看,只见少了一只兔子后,笼子里的鸭子更加疯狂,它们的撕咬能力似乎比以前更厉害了,坚硬的铁笼子都快被咬断。兔子被追赶得更加疯狂。每只兔子的人脸上都露出恐惧绝望的神情,尤其沈一凝那张脸更甚。
她忽然想:沈一凝到底死了没有?如果还没死,还有意识,这对她太残忍了。早知道刚才就把她扔下水了,应该效果差不多吧?
这样一来,她又想到,兔子是由人,或者叫触犯规则的人变来的,那么鸭子是怎么来的?或者说鬼婴是怎么来的?
白花花的畸形儿,难道是因为那种原因?
二人一路跑回教学楼,有好几个家长跟着一起进了楼,但都从二人身边跑过,并未理睬。
宋天麟从教室里探出头来:“怎么回事?我上着半截课,忽然人都跑了,都干嘛去了?我的天不会都请假吧?不是,这会儿怎么又回来了,怎么你们还一起......霏霏姐!!你胳膊上是什么东西!你你你!不会是要变异?”
冯霏霏身上的灰色绒毛越来越多,已经蔓延到了手肘。
江媛实在看不下去:“霏霏!算我求你,拆一只纸鹤吧,你这样根本坚持不到离开怪谈!”
冯霏霏觉得手臂又痒又疼,抓了两下竟然抓下来一块皮,她也感觉不太对劲,犹豫着想点头。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二人对望一眼,想不到是什么声音,只觉得心跳好快,好像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急急忙忙往楼上走,才走到楼道口,就见很多人聚集在104教室门口。
二人顿时明白:装纸鹤的玻璃瓶!
104教室里一片狼藉,满地的玻璃碎片,碎片上丢着几个纸团,看折痕,原本是个纸鹤。
他们把所有纸鹤都拆了,一只都没剩下,她们一只纸鹤都没有了。
“看求不懂,但招娣天天绣这个,老子还以为是绣花嘞。”
“爹爹,妹妹是在写字。”
男人的黑鞋底踩在纯白的纸鹤上,用力在脆弱的翅膀上碾了碾:“呸!写字!写啊,她写一张,老子撕一张。倒要瞧瞧是她写得快,还是老子撕得快!”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笑了一阵觉得没意思,便四散离开。
冯霏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轻轻走进去,捡起那只沾了黑脚印被踩断翅膀,已经没了形的纸鹤,拆开来看,里面写着:
I am a mountain, not a hill,(我本高山而非土丘)
I am a river, not a stream.(我本江海而非溪流)
I want to look down on the valley of mediocrity,(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
I want to see the scenery that I have never seen before.(我想去丈量我未曾见过的景色)
江媛轻声问:“我不懂,让女儿上个学读个书这么难吗?”
冯霏霏说:“人们最难越过的裂谷是自己心里固执己见的那道坎。”
钟声敲响了十二下,上午的课乱糟糟的结束了。
紧接着就要去食堂吃饭。
现在,冯霏霏是触犯了规则的人,江媛想到早上刘浩宇的惨状,对冯霏霏说:“等下你一定小口小口吃,最好吃之前把东西拆开揉碎了,我跟宋天麟都帮你检查一遍。哎,算了,要不你就喝点儿粥,饿一顿,下午歇着得了。”
冯霏霏摇头:“哪怕是只喝粥,说不定今天中午就能喝到肉粥。我不去吃饭了。”
江媛:“哎,那也行,反正就是饿一顿。要不回宿舍吧,我陪你一起。”
“我去招娣家一趟。”她说着往外走。江媛哪里放心她一个人,便跟在她身后,只见她朝着食堂方向走去,愈发疑惑:“那边是招娣家,你走错了!”
“先去食堂借把刀。”
江媛:“??借刀做什么?冯霏霏!你不会是想把招娣家全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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