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枯木要逢春

这些天里的天气很怪,总不肯放晴,半阴着天时不时下一场雪来也下不大,没等雪停,匆匆赶路的人就先把雪踩化了,平白在脚底沾了湿冷的雪水,道路上零零散散地泥就又沾了过来,每每进屋,总要在门口处理半天鞋子。

二月十九日,柳弯眉在晴云楼里唱完曲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台下的许瑞意。她心领神会,红妆未退,就让人去请了许瑞意

柳弯眉看着许瑞意,还是款款走到屏风前“苏姑娘让你来的?”许瑞意摇头“准确来说,是我个人单方面找你”

柳弯眉皱眉“既然不是因为苏姑娘来的,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许瑞意支支吾吾“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瑶玉”

柳弯眉大概明白了。瑶玉在二月十日左右就生了病,太医院里找不见能根治她的法子,眼瞧着瑶玉公主的病越发严重,甚至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宫里皇帝在着急,但这些硬生生压在了宫中。

瑶玉公主病重,这儿传出去,宫里头也就不要面子了。许瑞意为什么能知道,那就得问瑶玉了,为什么那么放心让一个外族人进宫来看她,为什么那么放心的让他看见自己的症状。这些都不得而知,甚至连一向能猜透瑶玉心思的永安王,都以为瑶玉是太想见见自己这位相好了。

许瑞意也很轻易地再看见她身上的症状,许瑞意记下那些样子,细细问了乞雅公主这些年的症状,更加不可思议。等他走出宫门去,听着厚重门框挤压的声音掩盖了自己的叹息。当夜里,他去找了徐劳音,在他的帮助下才找到了芙蓉居里一本书

这些劳音同自己说过,瑶玉公主的病不是病,是南维克的一种毒。但是柳弯眉在那时候没理会,现在细想想,大概就是徐劳音料想到了破局之法在她柳弯眉这里。

柳弯眉静静合了眼“我了解了,明天中午给你答复”

晴云楼里热闹着,听的柳弯眉心烦,瑶玉不告诉苏击禾这件事情,大概就是怕苏击禾心急,这件事居然还不能去找苏击禾了?

想到这里,柳弯眉不禁皱眉——又要自己瞒着苏击禾吗?

她还是去了芙蓉居。看门的小童子认得她,她也就能够很轻巧地进去,全没有什么阻拦。她找人要了一盏灯,慢慢朝着白桥去了。

劳音这时候正在吃药,桌子上还摆着未撤下去的两盏菜。柳弯眉出现在温正轩的时候,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屋子里烧了碳。他抬眼看了她一眼,让萧以瞻给柳弯眉搬了张椅子过来。

柳弯眉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她想问他为什么明知道祝堂曾经参与过南维克解瘴计划还肯帮祝堂,她想问为什么现在大家会把解决瑶玉问题的关窍放在她身上。

劳音药没喝完就放下了,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这半个月里怎么不见你来了”

柳弯眉看见他这幅坦荡模样,竟然自嘲一般微微笑“是我自己心思太狭隘了一些,知道你本知道祝堂也曾残害过我们还肯出援手,便百思不得其解。”劳音摇摇头“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

柳弯眉疑惑看着他“与他合作之人是尔於不是我,替尔於担保的是故肴,也不是我。我不在这件事情之内,真要论起来,我大概和霜雪阁差不多。我若是真的在帮助祝堂,那么许瑞意不可能能在芙蓉居住下去,你也不可能能在芙蓉居里见到我。”

柳弯眉不理解“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什么不阻止宁尔於”

劳音看着他“因为尔於如果想要借助朝中势力,只能通过祝堂。”柳弯眉细细一思索,倒是也明白了其中道理。的确是只能依靠祝堂,一来南维克只与祝堂曾有过来往,若是跃过祝堂去找其他人,未免逃不过别人揣测一句是不是另有所图。二来,南维克对朝堂知道的事情太少,来不及去探查别人想要什么了,祝堂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劳音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下一秒就摇头笑笑“不不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既然祝堂设计南维克人出来,那么能不能拿捏得了,还得让他亲自试试才知道”

柳弯眉又不明白了“若是你想让他自食恶果,满可以现在就出手。如果我们拿出祝堂残害南维克的证据,我们也可以向朝堂提出要求,协助维克人回到南维克。到时候祝堂现如今拥有的,也是会全部收回的”

劳音摇头“宁长老曾经借别人之口告诉我,火药炸开来,不是导火索的错。如今我们找全了两根导火索,可得好好顺着摸过去,看看到底是哪里的火药炸毁了南维克。这些火药一日不解决,就算维克人回到南维克又能怎么样?等着第二次被炸出来么?”

柳弯眉轻叹,把视线收回在眼前“瑶玉如今病重,我该不该告诉苏姑娘?”劳音微抬头“苏击禾苏阁主么?你想告诉就告诉吧,这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柳弯眉看向他“我还是不敢随意把宫廷秘闻随意拿出来说的”

劳音看着萧以瞻拨碳减了火,接过第二盏药来撂在桌子上,拿着锦帕细致地擦手,头也没抬“谁知道是你说的?许瑞意既然绕过芙蓉居想到了你,就势必不会寻求我们的帮助,那么采买药材就必然会经过霜雪阁,这样一来,苏击禾作为霜雪阁阁主知道这件事儿,不是很正常的么?”

柳弯眉看向他身后的萧以瞻“亏我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现在看来,十个人里面有八个人都知晓,我在城外买了一方宅邸,养了一群人学医了。”

第一碗药已经差不多凉了,劳音也没喝。劳音轻轻晃了晃那碗茶褐色的药“救人的人总是心怀怜悯,连一点儿功利之心都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放。你接济了一群很好的人,他们出门在外总在宣扬着你的好,旁人稍微在邻里街坊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是你,哪里用得着萧以瞻去刻意查探。”

柳弯眉听到这里也是笑“他们也都是逃难来的,我给了他们医书和钱财,也没拘着他们做什么。这些年我不常回至宁城,他们在城外倒是已经小有名气了”

柳弯眉给的医书是南维克里的医书,要说这医书怎么来的,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还是劳音当时打包给的柳弯眉,但那时候的柳弯眉还不叫柳弯眉,叫弯儿。弯儿并不能知道这些医书给她带来了什么,只是现在能养活另一群生无依靠的人,柳弯眉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虽然自己没做什么,但她就是愿意看着濒死之人重生,直到活蹦乱跳。她就是愿意看着枯木又逢春。

劳音总是能让柳弯眉安心的。这件事可以揽下来,也不必瞒着苏击禾。更有,明白了劳音并非与祝堂站在一边。她心里宽慰许多,面色上不显,但一言一语变化的声调却很明显“见你屋子里烧炭了,也算有了些生活的痕迹,真是高兴”

劳音看向一旁的火炉,静默良久才笑“尔於和故肴都告诉我应该要烧炭,我原以为区别不大,没必要现在给自己找罪受。可是等碳真的烧起来了,我却觉得,好像本该烧着碳的。好像的确有很多人都希望我把炭火烧起来,但我记不清那些人都有谁了”

柳弯眉望着他仔细看着“炉子一生起来,你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劳音却被这句话逗笑了“你现在看我气色好,全是刚刚喝了药的缘故,和这点不点炉子可没有一点儿关系”

柳弯眉见他笑也跟着笑了“总之,看你这副样子我真的蛮高兴的”

劳音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情绪面对柳弯眉,只好低头假装喝药。萧以瞻注意到后不动神色从他手里端走了剩了一半已经凉了的第一碗药,然后将第二碗药塞到他手里。

劳音和柳弯眉两个人都藏了太多心事儿,竟然没有一个人有时间对萧以瞻的态度起疑。萧以瞻端着药碗出去,脚步很快,像是急着逃出去。他把剩下的药汤倒进泔水桶里,长呼一口气,心脏跳得还是很快。

早在两天前,隅南就传回了消息,说是时疫已经得到了控制。祝堂登朝的时候,除了言明先前已经做过准备之外,着重提到了另外一个人,宁尔於。他是来自南维克的人,本来并没有多少人在意,直到祝堂提到熙宁夫人。

二月十八,尔於与祝堂一起面见了皇帝。皇帝问他为什么肯在隅南帮忙,他说“帮忙不过是分内之事,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是祝堂叔叔负责的”

皇帝像是想起来什么,瞥了一眼祝堂,又看向尔於“你来至宁城是为了什么”

尔於站的端正,态度谦卑语气温和“陛下,实不相瞒,我现在没有去处,恰好遇见祝堂叔叔,得他收留来到至宁城。不过确实有点私心,先前听闻母亲来过,便想着兴许会有个地方安身,或者来看一眼也好。”

三言两语概括之中,皇帝联想到南维克的事情,就算再有疑心,也找不出错处来挑刺。“你母亲是熙宁夫人?”

“家母名讳赵熙宁”

皇帝再次看向宁尔於,见他通神气度和行事风范再到行为举止,不得不感慨一句“熙宁夫人确实把人教养得很好”

忘了那天晚上是谁打开了窗户,轻声叹“至宁城的冬天再长,春天也快来了吧”

是啊,快暖起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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