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斗鸡

长安城中斗鸡最好的去处便是英王府了,不仅有着一流的训鸡人,还有着长安城中毛色最为纯正的寿光种鸡。

此鸡个体极大,喙爪锐利,胸宽腿长, 红羽而黑尾。斗鸡时昂首举爪,颈羽耸起,怒目瞪视,各显威容,搏斗时直至冠破血流,死不言败。

“显哥哥,那只鸡为何还戴着金冠啊?”太平在院中指向围栏中一只紫色的公鸡问道。

李显一脸的得意,“那是我的大将军,名唤雄鹰,意在如鹰隼一般桀骜。”

“头戴金冠,看着还真有些大将军的味儿!”韦香儿走近注视着那只鸡说道,“妾可以摸一摸它吗?”

“当然,香儿还可将它抱起,雄鹰不会攻击人的。”

韦香儿将雄鹰抱起,用手轻捋它的冠毛,眉眼中尽是兴奋,“它的毛色真的很好诶!”

“公主殿下,您看。”她走到太平身旁说道。

“婉儿,不如我们在院子中挑出两只公鸡与它斗一场吧,看看是不是浪得虚名!”太平挽过上官的手臂说道。

“哈哈哈,要想与英王殿下的雄鹰斗,怕是普通公鸡是不行的!”

这声音从太平身后传来,爽朗带着些随性,众人齐刷刷转身看到一位长相十分英气俊秀的男子,眉眼分明,鼻梁挺拔,下颚处还有一道细勾,穿着一身素色长袍,手上抱着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青色公鸡。

李显开口笑道,“薛公子今日是带着爱将踢馆来了?”

男子走上人群中将手中的公鸡放下,“在下薛绍见过各位。”

随后看向身旁的人,“你是是小太平吧。”

他笑起来脸颊边挂着一对酒窝,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太平往后退了一步,指着他说道,“大胆!你是谁便敢呼叫本宫名讳?”

薛绍愣了愣,微笑着弯腰垂拱道,“臣薛绍参见公主殿下。”

李显随即向她解释道,“月儿,这是城阳姑姑的儿子薛哥哥啊!”

“小时候他还带着你放纸鸢呢,去了道观几年便不认识了吗?”

太平张了张嘴,有些尴尬的说道,“噢…薛哥哥,我…我确实记不起来了。”

“无妨无妨,月儿若是想试试英王殿下这只公鸡便拿我这只去吧!”他抬手将公鸡抱与太平手中。

“真的吗?”太平眼睛一亮,惊喜的问道。

“当然。”薛绍干脆利落的回答。

“那我便用英王殿下的雄鹰将军与殿下比试了?”韦香儿一脸俏皮的说道。

太平笑盈盈的点点头,李显便唤了两名小厮将两只公鸡放入斗鸡坑之中,由另一小厮发号施令开始!

话音刚落,小厮便同时撒开按住鸡身的手,退出场外,两只公鸡先是怒视对方,接着大将军率先发起进攻啄向对方,青色公鸡也不甘示弱,扑起翅膀躲闪开,而后又发起进攻,大将军直面敌人反攻,一个回合下来两只鸡各有负伤不分高下。

“婉儿,我看大将军有些莽啊,没脑子的样子。”太平低声对着上官说道。

“殿下,斗鸡便是要有勇往直前百折不挠的精神。”

“那也不能直愣愣往前冲啊…”

就在这时候,大将军被青毛鸡啄伤了鸡冠,但依旧屹立不倒,试图反攻。

“好诶!”

太平不由自主叫起了好,李显笑道,“妹妹这是在给对手叫好吗?”

“哼,它值得本宫这句好!”

之后几个回合大将军都处于劣势,最终被青色鸡进入到中线以内,完败……

太平却没有什么欣喜之色,走到斗鸡坑观察起大将军的伤势,虽伤得血肉模糊,但它的目光依旧骄傲。

上官在一旁也暗自心生敬佩,拿出身上的白绢帕替它擦拭伤口,太平则唤了身边的小厮拿些金疮药过来。

韦香儿看这场景有些不解,“殿下,它…只是一只公鸡而已。”

“韦姐姐,你不觉得它很值得敬佩吗?”太平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月儿说的不错,大将军是虽败犹荣。”薛绍掷地有声的说道。

李显打着圆场,“大将军经常负伤,养几天便好了,不碍事。”

太平将伤口处理好之后,走出斗鸡坑说说道,“斗鸡一点都不好玩!”

说完拉起上官便要离开,李显拦住她的去向说道,“诶,月儿,我还在府上请了傀儡戏的师傅!”

“傀儡戏月儿早已腻了,显哥哥就不能找个新玩意儿吗?”

李显扣了扣脑袋有些犯难,薛绍走到她面前说道,“臣府中来了一个百戏班子,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兴致呢?”

“什么百戏?又是舞龙舞狮吗?”

薛绍微微一笑,神秘的说道,“幻术!”

太平转头看向上官,“婉儿要去吗?”

“但凭殿下做主。”

太平思忖了一下,抬头说道,“今日就算了吧,月儿也有些乏了,薛哥哥府中的幻术留着下次再看吧。”

韦香儿见太平要离开,也对李显行礼道别后赶紧追在身后。

薛绍见太平离去的背影,嘴边不由自主泛起浓浓的笑意,对身旁的小厮吩咐道,“去告诉府中的百戏团,让他们别急着走。”

李显玩味的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厉声呵道,“大胆,敢觊觎当朝公主殿下!”

这一吼倒真让薛绍一愣,回头看到李显嬉皮笑脸的模样才知道被耍了,弯腰行礼道,“望表弟成全!”

李显将手搭在他肩上说道,“月儿自小便任性古怪,关键母后父皇也宠着她,我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薛绍笑而不语,一脸的自信,“无妨,只要表弟不拦着就好。”

“那自然不会拦着,我倒巴不得你能当我小舅子!”

马车行过朱雀大街朝西市光德坊走去,韦香儿随父亲在那下榻,太平正想着去西市买些稀奇玩意儿,顺道便将她送回去。

“殿下,那位薛公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呢!”韦香儿坐在马车一侧毫不掩饰面容中笑意说道。

“长得不够清爽,人嘛倒是挺有趣儿的,比显哥哥好。”太平淡淡的说道。

韦香儿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上官笑道,“是…妾忘记殿下喜欢清冷寡淡的…”

太平知道她又在调侃自己,但也丝毫不掩饰说道,“薛哥哥虽然看着确实意气风发,但是有些太过张扬。”

“我还是喜欢内敛些的人。”

说完还特意看了一眼身旁的上官,她犹如一个局外人坐在一旁,感觉思绪完全不在她们的谈话内容上。

马车缓缓停在城中驿站处,韦香儿向太平道了谢下车,车上便安静了起来,太平在周遭小贩的叫卖声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太平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肩膀,睁眼看到上官的脸,搓了搓眼睛问道,“是到了吗?”

上官摇摇头,“殿下,快宵禁了,我们要回去了。”

太平听了立马起身道,“宵禁?”

“臣见殿下睡得熟,不忍叫醒,便让车夫将马车停下等您醒过来。”

太平拉开车帘看到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叹了口气,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那就回宫吧。”

“喏。”

车夫听到后继续将马车驶入朱雀大街,朝丹凤门走去。

这个时候街上安静了许多,车内也是一片寂静,耳边只能听到车轱行走的声音,精神抖擞的太平看着身边的人问道,“婉儿刚刚是一直看着我吗?”

“我可有什么不雅的动作?”

上官摇摇头,“殿下很安静。”

“婉儿觉得薛哥哥好吗?”

这话锋转得有些快,上官有些愣住,随后才回答道,“公子看着俊秀,文质彬彬。”

“婉儿喜欢这样的男子吗?”太平盯着她问道。

“不喜欢。”

太平用手托着下颚,看着她,“婉儿不喜欢贤哥哥那样的男子,也不喜欢薛哥哥这样的男子。”

“那婉儿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让上官沉默了很久,她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男女之事,自出生以来她面临的便是如何生存的问题,关于情爱也只是在书中读到过。

诗经中诸如——“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这样的诗句,在心中吟唱过多次,她能感受到那样的思念之情,却从未切身体会过。

上官摇摇头,“臣没有碰到过让自己喜欢的人。”

太平心中却有了疑惑,若是没有,那首彩书怨是写给谁的,为了保护情郎她在撒谎吗?

“婉儿知道本宫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身旁的人摇摇头。

“本宫喜欢婉儿这样的冷美人…”太平伏在她耳边说道。

上官也不甘示弱,迎上她的目光淡淡一笑,冷若冰霜的样子,“殿下又是看腻了金碧辉煌吗?”

“上官大人不是自比高洁如兰吗?本宫自当要附庸一番。”太平看着她玩味的说道。

这时候马车停在了大明宫外,上官低头起身扶着她下车,二人又回到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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