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总会在记忆中更持久,更细腻缠绵,勾起很多原以为已经封尘的伤痛,欢喜。
栀子花的氲香让白日还澎湃万分的太平变得脆弱而敏感,她坐在宫殿门口,倚靠在身旁人的肩头上。
“那一年父亲离开时,我才十八岁,也是坐在此处被这栀子花香所包围。”
“也是靠在婉儿身上,与你在一起总让人感到安心。”
上官缓缓说道,“殿下知道当时驸马在哪里吗?”
太平抬头望向宫殿的另一侧,有些失神,“我知道,他就在那里站着。”
“静静的看着我们。”
“他很爱你。”上官看着她说道。
太平转过头,迎上她的目光坦然的说道,“我也很爱他。”
沉寂了片刻,她又说道,“是亲人般的爱。”
“月儿告诉过你,在十三岁那一年,我遇到了此生挚爱的人。”
上官点点头,“殿下见到他就喜欢得紧。”
太平机械的点点头,“难道婉儿不想知道是谁吗?”
身旁的人低着头,“让殿下一直萦绕在心头十余年的人,想必定不是面首之流。”
这句玩笑之话让太平轻推了一下那人,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吞了下去。
有些话埋葬在心中好久,一开始是不敢说,等胆子大起来了,说了却没有意义了。
等一切时机都成熟了,却又觉得说不说也不那么重要。
“婉儿呢?婉儿有为谁写过寄托相思之情的诗句吗?”太平故作轻松的问道。
上官摇摇头,“天后的应制诗已经让人应接不暇了。”
太平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胡说,彩书怨是写给谁的?”
上官诧异的看着她,“殿下怎知道这首诗?”
“这你就别管了,说写给哪位情郎的?”太平眼中带这些黯淡问道。
上官摇头笑了笑,起身望着天上的明月,“那还是在少时,宫教博士让我们以相思为题做的一首诗。”
“我还记得那日阳光明媚,因为贪念夕阳美景,回家迟了比较匆忙,将诗稿落在花园之中。”
上官说到这里转身看着太平,“莫不是被殿下拾走了?”
太平眉头一皱,低头喃喃道,“怎么不早说。”
“什么?殿下也并未问过臣啊。”上官疑惑道。
太平此刻心中遗憾带着些欣喜,那首诗在她心中耿耿于怀十年之久,她拿出来看过很多次,也猜想过许多人。
到底是哪位戍边的将军得到了她的青睐?
他们是否在宫中私会过?
每每问她有无意中人,她却总是一脸寡淡,有那么一段时间,她都以为那位将军是否战死沙场了。
如今才知道只是一场误会。
她嘴角微微一扬,对那人说道,“一直以为婉儿有一位戍边将士的情郎,原来如此啊。”
上官笑道,“那臣要多谢殿下这么多年的庇护了。”
太平朝她走近一步,近到可以感受到那人唇齿间的微微气丝,“那婉儿如何谢我呢?”
她的眼神炙热而纯粹,她几乎将目光都贴到了那人的身上,她能感受到她面部开始微微泛红。
上官吸了一口气,退后一步说道,“殿下…臣…”
还没等她开口,太平又走近一步。
“上官大人,今日本宫便将话挑明了。”
那人转过头不再看她,太平抬手将她的脸扶正,凑在她眼前。
气若游丝的说道,“你看着月儿。”
“大人没有对本宫动心过吗?”
她抬眼看着那张清冷寡淡的脸。
“殿下美貌,又婀娜多姿,对殿下动心的人数不胜数。”
太平听到这话有些气恼,“上官大人没有听懂本宫的话。”
“臣…”
“你跟着本宫进来。”
太平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唤她进了内殿,走过殿中走廊时,吩咐所有值夜的宫人都悉数退去。
上官跟在她身后,看着眼前的人不似从前那般恣意,穿着丝缎透白的寝衣,傲首阔步的走在前方。
端庄大方。
带着些上位者的霸气。
进到寝殿内,太平摘下她的幞头,将发髻也取下,青丝散落在肩上,那副水墨画便更多了些味道。
她抬手将她的外衣褪去。
上官没有阻止,她曾说过只要她想要任何,不需要得到她的同意。
接着她将中衣也褪去。
只留下一件薄薄的内衫…
太平伸手抱住她,只隔着单薄的衣衫更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婉儿,你是爱我的。”
“曾经你拒绝贤哥哥是多么的冷漠与绝情。”
“傲骨无双的上官婉儿怎会任由人恣意妄为呢?”
上官将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这一吻彻底点燃那人的血液……
她将她牵引到塌上,帷幔之中弥漫的浓浓的暧昧之气,太平吻上她的唇,辗转来回,这场景已然是覆水难收,上官也被眼前的人夺取了理智,将手嵌入她的发丝慢慢的回应……
太平倚靠在上官肩头,手指在她面颊上轻轻划过,“好似做梦一般。”
“当年嫁与薛绍时,我便以为我们是再无缘分了。”
“明崇俨说,我此生都会追寻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当年,我也是信了个彻底。”
“你知道吗,那夜你到公主府中,我甚至有些庆幸薛绍的死,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
“但是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上官静静地听她说着,她的身上一片狼藉,尽是她留下的求欢痕迹。
“婉儿,你爱我吗?”她伏在她的胸口问道。
外面响起了打梆子的声音,一慢四快。
上官起身穿上散落在床榻边的寝衣,“殿下,五更天了。”
“若是明日被宫人看到这副场景,宫中便会流言四起了。”
这句话将太平拉入现实。
对啊,她们这算是偷情。
算是不伦。
她亦从榻上起身,将散落一地的衣衫一件一件捡起,替她穿上。
她一边帮她系玉带,一边无奈的说道,“这是我曾在公主府幻想过的事。”
“薛绍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妻子,但我却想着替另一个人整理衣冠。”
上官拦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眸说道,“殿下,您是臣的爱人,并不是臣的妻子。”
太平抱住她,“婉儿亦是。”
武后坐在明堂殿上,身旁站着她最小的儿子,当初明崇俨说面相最尊贵的李旦。
“天后,臣傅游艺率关中父老数百人伏阙上表,请您顺应民心,登基称帝!”殿下一位身着绿袍的官员含泪说道。
上官听着这声势浩大的请愿,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武后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摇摇头,“傅卿之请,再议吧。”
离自己目标越近的时候,便要越沉得住气。
武承嗣从人群中站出说道,“天后,臣附议!”
武则天依旧摆摆手,“你们是要将我硬推上这皇位吗?”
这时候众人便不说话了,难道是将上意揣测错了吗?
武则天叹了一口气,说了退朝便离开了明堂殿。
在回集仙殿的路上,武后问道身后的人,“婉儿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傅游艺呢?”
“回天后,臣以为应当给他升官。”上官在身后回答道。
“升多少呢?”天后又问道。
“连升十级。”
武后面露笑意,“婉儿去办吧。”
接着又问道,“昨夜留在瑶光殿了?”
上官倒吸一口冷气,但还是面不改色的说道,“回天后,是。”
这时候一行人已回到集仙殿,武后遣散了其他宫人留下上官单独嘱咐道,“太平任性惯了,你也不必由着她的性子来。”
许久后,上官跪在地上向上位行了跪拜大礼,“天后,臣知道瞒不过您。”
“臣与殿下自小一同长大,她视臣为知己,臣亦是。”
“即便是太平要嫁与武攸暨也不在意吗?”武后一边看着手上的奏折一边问道。
“臣不在意。”
武后抬头将奏折甩到她脸上,“本宫将你留在身边培养多年,你行事稳重,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见识与胸怀。”
“现如今居然要去屈身做面首?你太让本宫失望了!”说完武后便将手重重的拍在案上。
突如其来的击打,让上官下意识侧过身,她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眼神投射在自己身上,让人胆战寒栗。
“不管你们是有着怎样的情愫,一切到此为止。”武后用着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历来跪如松柏的她,第一次匍匐在地上央求道,“天后,臣亦是常人,有血有肉的常人啊!”
武后满目的怒气,朝跪着的人呵道,“让本宫痛心疾首的并不是你爱上一个女子,而是为何要为了区区爱情屈身去做面首?”
“诺大一个宫城,便无别人可许了吗?”
上官摇摇头,清秀的眉眼在此时尤其的坚定,“臣此生无别人可许。”
“太平历来是个薄情的人,这一点你比本宫清楚,什么东西放在她那里,不肖数月便腻了。”
武后看着她,语气变得缓和些,“本宫是为了婉儿好。”
“臣…”
“好了,把折子捡起来给我吧。”
武后已经没有谈论这件事的耐心,上官捡起地上的奏章放到案上,识趣的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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