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的翅膀共鸣声越来越刺耳和震动着空气,我不得不屏住呼吸退后躲在门边。
她在画家眼中是这样的怪物吗? 杯之长生者是血肉怪物,蛾之长生者是虫子怪物,灯之长生者不知道又是甚么怪物,一团在高温蒸发的光团吗?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暴露了会找我麻烦。没有暴露,他还是找上我麻烦,好像最后结果还是没有差别。
「辉光——」
等到我终于摆脱了画像的追杀冲出去之后,我直接把被我用技能摧毁焚毁的画框丢到地上,我怀中所抱着的约翰忽然出声道:「等等,普林斯顿大人,前面好像有人。」
「怪、怪物!」
你才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看到跟我失散的那些人被一堆抽象的东西所迷惑,我终于随口对他安抚道:「只不过是一些对方召唤出来的下等僕从而已。」
但是我已经听见了狂乱而压抑的钢琴音bgm,一场血腥狂宴正在前面上演。
刚才约翰的那一声怪物,似乎引起了对面的注意力。一道黑影挟带着腥风猝不及防地往这边飞过来,我下意识侧身挡了一下,脸上一痛,有些温热的东西流下来。
「不,为甚么要保护他啊——连你这张完美的脸也因为他受伤了——」
美少年他的双手忍不住在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脸颊,他的眼神很偏执可怕和疯癫痛苦。「只要是丑陋的东西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他太丑陋了啊啊啊啊啊......」
我第一次看到怪物在看到丑陋的东西之后,反而是它自己受到精神重创而露出原形。
我的心裡有些怪异感,明明它自己本体就是丑陋的怪物,但是它同时又是极端颜控,永远只喜欢美人亦只会跟美人贴贴。它完全就是双重标准的外貌协会成员。
这个孩子真的没有长歪了吗?
它竟然在一下子受到异常巨大的精神冲击和创伤,就像人类看到万千条白蛆在它面前疯狂扭动,它就像被自身高要求的审美反过来所折磨凌迟。
当它看到我受伤的脸之后变得更加神情痛苦。
身为怪物它甚至发出了极度心疼的悲鸣声。就像大厨一个用心准备了烹饪两日两夜,再在精心摆盘和凋花三小时,甚至他已经想好了要怎样拍照和介绍烹调过程。
结果就在他端上桌的前一刻,他的餐盘直接被别人撞翻了摔在地上。
这个孩子的艺术细胞过高了,但是它又很神经质和完美强迫症,它完全无法容忍任何不完美。因为普林斯顿身上的一切完全符合它的美学,所以它才选择直接取代对方。
结果现在就因为我的脸上不小心划破了一道痕,它就立即原地破防了。
「他在依赖我的判断,那么我作为上位者也要对他的存活负责任。」
我皱了皱眉头,我不讨厌修的原因也是差不多。因为修他是认我作为老师,所以我有义务保证对方存活。美少年被指甲抓穿的脸上已经出现像血肉黏丝般的一道道裂缝。
「噗嗤——」
这些血肉黏丝寄宿在美少年的半边身体上飞舞着,令它的皮囊像一张被捅穿的画皮。
血肉黏丝变成互相交缠的肉芽,最后它们又变成一条条属于怪物的手脚。从原本美得不像人类的外貌,再到它现在半边是美少年,半边是肉血怪物的外表只需要一瞬间。
【像你这种虚伪的仁慈完全没有必要。】
当它说话时就像同时有多人在跟我对话,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好像在高唱又像在低吟。我甚至能从它身上听见无数疯狂嘶哑的呢喃低语,它们似乎在说着不祥预言。
它终于这样对我道:
【人类的记忆告诉我,只有足够美的东西才允许被存活下来,收获来自世上的所有善意和宽容。这是世上最至高无上的至理,而所有不合格的失败品必须被淘汰摧毁。】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接纳丑陋的东西!】
我看见了对方的画布上画了其中一个人,就是之前跟我起过争执的治安官。
这个少年用油画抹刀像发泄戳在自己的手连同画像之上,原本的人像连同画布被他捅得破烂,连同模特儿的身上瞬间立即同步出现血洞,他张开了自己受伤流血的手。
【就是因为造物主的残酷,剩下来的这些存活品才会构成你所看见的美丽世界。】
我看着被堆在它身后的各种废弃油画。
【它们告诉我,怪物根本不配出现在阳光之下。这些不符合造物主审美的丑陋之物只能苟延残喘,光是活着的本身就是对主最大的亵渎,我欣然认可了他们的意志。】
【于是我创造出他们眼中最完美的形象。】
【既然他们已经享受了这份美丽,那么让他们同样为了这份美丽去死有甚么问题?】
它还完好的半张脸朝我扭过来,露出了欣然病态的蛊惑笑容。
【这些愚昧之徒只需要吻在地面上,痛哭流涕地祈求得到主的恩赐和赦免就行了。伟大的欢宴之主即将会赐予你们一切想要的新生,无论是美丽、青春还是魅力。】
【过来吧,我会治疗好你身上的一切病痛和伤痕,我把主的恩典与你一同分享。】
这就是皈依者狂热吗?
治安官终于在痴呆傻笑之中倒地了,他的背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空洞贯穿伤。
一直在痴呆傻笑的他们似乎无法从魅惑之中挣脱,我看到死在我面前的人,再看到竟然朝着我扑过来的怪物,我的大脑反而很清醒。躲在我怀中的约翰急得直叫道:
「趴下,普林斯顿大人,它的目标是你——」
我应该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我究竟是要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最后我跟这些人一起死了在这个洋馆别墅之中。还是要在属于对方的主场裡,直接跟对方拼一场,不惜一切也要带他们成功走出去。
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下等僕从,我忍不住心生怀疑,我真的应该继续扮演下去吗?
他们只是已经逝去的历史。
作为一个演员而言,无时无刻都要扮演角色应该是我最高的信条。
我没有在消灭它们同时又不暴露身份的完美方法,我只能明面上在唸诵祈祷文,实际上我只是在随手用辉光驱逐它们的伎俩。
「愿上主显现,愿衪的敌人分散。」
「愿那些痛恨衪的从衪面前消失!愿它们消失,如烟消散;愿邪恶在天主的临在下毁灭,如蜡在火前融化。(圣咏67:2~3)」
「我主垂怜!」
看见对方靠近我的那一刻,我不知道为甚么用莫名的眼神跟他对视了一眼。
但是我单手按住那个怪物的头,选择在下一瞬间直接用辉光把它照得灰飞湮灭,连同它身边的所有怪物都一同被扫荡波及,整个房间的怪物直接被一下子清空了。
强光已经刺激到我的眼睛,但是我近乎无惧地睁开眼睛迎接着它们。
剧烈的风在吹动着我身上的教士服,黑色的衣袍在上下摆动不止。直到不知道多久,我才再次久违地听见了黑泥似乎带着低低歎息的成熟声音。
【成功(【辉光】技能通过)——辉光之下,万物退却。】
【你曾经听闻旭日东升,诸邪退散,但是你在漫漫长夜之中终究未能看到日出。】
【大成功(【传诵】技能通过)——言出法随,不必在意吟唱方式和目的,传诵者想要传达给一切生灵的圣咏,又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你是属于世界的歌者,你是传诵知识的传诵者,你是向外抛撒火种的撒种人。】
【哪怕世界已熄灭,唯有歌声在徘徊。】
划破长空的晨曦之剑直接贯穿整个林中大宅,十万流明导致在一瞬间黑夜如白昼。
传诵者的技能其实更加接近言灵咒语,而且它的范围很大,足以撬动所有人的心灵,给他们立下思想钢印,像病毒式一样快速大规模传播某种知识和模因。
传诵者已经不像人类了,就像一个不断在虚空移动和一照面就强塞知识的神话生物。
【您动用了长生者之力,引起未知存在的关注。】
我轻轻歎了一口气。这个庄园果然有问题,我真的不想在剧本之中暴露出我拥有不属于原主的能力,尤其是有人本来就一直在我旁边盯着。
没错,虽然笔记上说里斯特已经离开了,但是第三天仍然有领主亲卫队到达这裡。
我知道一但我表现出灯之长生者的力量,我在剧本中的身份就会受到怀疑,甚至就连带历史也会受到扭曲。但是大哥,看在我选择救人的份上,你就别把我当成坏人了。
背对着我的那个金发青年,穿着骑士服的他用拳头砸了桌面一下。
「这是邪恶的降生仪式竟然成功了,才弄出现在的灾难。」
「为了孕育灵界生物跟人类之间的后代,对方曾经用大量处女作为仪式道具去借胎生子,还有多年以来的那些失踪者,这些东西必须作为证据呈交给领主。」
他终于抬起头来望着我道:「刚才你们那边的强光是......」
于是我只能一脸冷淡地解释道:「作为一个从首都派来的教士,我懂得唸驱魔祈祷文也是一件很正常合理的事吧?」
我知道他不叫里斯特,对方跟笔记上所描述的不是同一个人,我本身怀疑他的身份。
对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我现在不会多探究你的秘密,但是我们必须先出去向领主汇报这件事——门已经开启,怪物已经诞生了,我必须不惜一切手段去清灭它!」
他说完之后就打算转身离开。
我正想要说些甚么,他却忽然停下来道:「还有就是......谢谢你救了我的属下。」
我看着他已经毫无表情的脸,他仍然勉强维持理性和意志力的眼睛。他就像一个渐渐流失人性的破水袋,只要他稍有不慎就会彻底倒向疯狂。
他走上了跟里斯特一样的路吗? 难道他就是里斯特曾经提过的亲侄子?
「长官,门打不开!」
「让驻守在外面的人帮忙一起撞开!」他们这些重新聚合起来的幸存者连忙拍门和大喊,他们甚至用重物拿去砸门。
「不行,我们这裡的声音被隔绝了。我们听不见外面,他们在外面好像听不见......」
看到洋馆别墅的大门仍然紧闭,金发青年他当机立断地用手上的枪托尝试打碎窗口。但是窗口好像某种力量所隔绝一样,结果他的枪托被反弹回来。
窗上的玻璃竟然完好无损,反而是他整个人倒退了一步,他忍不住打量着它。
「连窗户也打不开,用枪托也砸不碎! 就像被甚么力量压制着......」
「这个是甚么鬼东西——」门上开始血肉增生,甚至出现滑腻的血肉地面。原本在拍门的男性村民滑倒在地上,连血也污染到他的脸上,他连爬带滚地退后到一旁。
「啊啊啊——」
身份成疑的亲卫队队长立即喝斥道:「不要自乱阵脚,直接用火烧它!」
那扇充满了血汙和被肉块所包裹的大门,一时之间竟然连火也烧得不亮,它就像在火堆上烤得半生不熟又流着血水的生肉。火光照亮了他们脸上绝望的表情。
——地狱。
那个男性村民他因为摔倒而沾到血污的半张脸上长出肉芽,他在变成怪物之后露出诡异的笑容。但是下一秒,他又露出惊恐的求助表情扑到我的身上。
「神父,救救我!」
我平静地打量他这副已经被门污染的样子,他该不会是觉得我看不到他刚才的笑容吧?难道我像是那种在主角潜行期间变得又瞎又聋,一直以为只是自己错觉的敌人吗?
我试图用匕首格挡了一下他扑过来的力道。
但是我的匕首直接被打得脱手,连同我的手也在流血,它被击飞掉到地上打着旋。杯教徒肉身强化的力量太强,我不喜欢跟别人近身搏斗。
看到门被封住时,我就知道刚才那一下果然没有杀死怪物,对方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辉光一闪,我同样演技过人地直接用手贴脸输出,我脚下的影子同时抓住他的脚直接绊倒了。我一手按住他的脸把他按在地上,他直接在我加大的输出之下化为渣渣。
「我主垂怜!」
在我一击之下,强光甚至直接消融他后脑下面的肉芽,它们在强光下直接被汽化。
但它们仍然无穷无尽地增生起来,于是我冷哼一声之后就直接动用传诵者能力道:「作为一个从首都派来的教士,我懂得一些防身术也是一件很正常合理的事吧?」
我开口在唸诵道 ,我把仪式匕首插入他的腹部上,光像在奔腾的洪流般扫荡一空。
「尘归尘,土归土——(创世纪3.19)」
「啊啊啊啊——」
在言灵能力加成之下,它直接在强光之下化成一团人形灰烬。最后一直拼命地想要用手抓住我的怪物终于彻底失去所有活性不再动弹,它就像松散的泥土般抖落到地上。
我终于收回按住地面的手,灰白色的尘土在我的指间沙沙地落下,真的挫骨扬灰了。
【您动用了长生者之力,引起未知存在的关注。】
我忍不住抬起头来打量着四周,已经是第二次提示了,有东西在暗处窥探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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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九十一章 冤屈教士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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