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明珛主动离职了。
他再不主动就要被拉着入教了。
甚至在他走的前一天晚上,公司还举办了晚会,年会级别的晚会,把所有员工都召集到一起,大腹便便的老总拿着话筒演讲,宣传这个教会有多好多好。
他根本不敢听完全程,小心的录了视频之后,借口上厕所跑了。
离职信都是交的邮箱,也不管有没有下文。
他后来匿名举报了这家公司,后续没有去关注。
因为第二件事跟着就上来了。
就是网上突然爆出明德制药造假这件事,明德制药靠制药发家,只是不是所有的产品都是专类药物,还研发了相关系列的护肤品。
主在顺应时代,迎合女性市场。
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这条产业列卖得极好,同样做成了让人眼红的大品牌。
最开始是一个视频,一个年轻女孩的哭诉,内容是用了明德制药的护肤品之后就毁容了。
明德制药做假药的词条立刻大爆,公关根本来不及反应,各种各样的爆料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舆论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再好的公关也没办法压下去。
所有产品停产,接受官方调查,股票一落千丈,资金链更是断得一塌糊涂。
解约解约解约,爆料爆料爆料,声讨声讨声讨。
明珛几乎以为这会是明家的至暗时刻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他们顺着明珛这条线往前查,查到了明家的小儿子——明瑜。
电子版的领养证明在网上乱传,跟之前真真假假的爆料一样,怎么也删不完。
明家视若明珠,众星捧月的小少爷,是个假的,是个别人不要的。
这样的文章也多,背后的猜测也层出不穷。
什么明家夫妇不合,什么谁谁谁有生育问题,什么许家在背后操纵的阴谋论也有。
热度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攀升着,在一个高点轰然炸开——明珛的存在。
真假少爷,戏剧狗血。
更多人投入这场战争中,他们撕开表皮,渴望分食到一块资本家的血肉。
他们也柔和表情,保证能为弱者伸张正义。
这才是明家真正的至暗时刻。
明明有日有月。
不过这场戏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们认为的弱者迟迟没有出现,而官方的报告也出来了,明德制药从来没有制造、兜售假药,还是一个良心企业。
大厦停在将倾的前一秒,也摇摇欲坠。
而当时的明珛没有被查到踪迹,给明家最后一击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信息保护做得到位,要是真的有那么到位,明瑜真正的身世哪里摆上来得这么容易。
还有一个原因,明家惯例的季度体检,给明珛查出来肺癌。
他一个不抽烟不喝酒,作息吃饭都还规律的大好青年居然诊出癌症,当然很让人难以相信。
只是明家跟着出了事,他的复诊结果还是没变,只能留院治疗。
网友只觉得明珛是个小可怜,没想到人真的快死了,所以没往私人医院里查,他看医生吵来吵去定治疗方案又迟迟不动手就知道是怕明家连治疗费用的出不起,给治一半不治了。
就先算了。
“算了?!”主治医生显然很高兴,但是面上还是焦急的神色,他劝着:“明少爷,这可是大病,不能讳疾忌医啊!你……”
明珛笑着打断他:“没关系,不会明天就死的。”
明珛这个样子,医生倒是生出几分愧疚,可是拖着不治也不是他下的决定,他什么都做不了。
“……明少爷,你这个病恶化的速度……”他的话语都变得艰难起来,“你……”
别说明天,就算下一秒就死掉都有可能。
明珛还是笑:“嗯。”
“我讳疾忌医,我拒绝治疗。”
医生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明珛靠在枕头上,偏头注视一点一点流进身体里的葡萄糖,还有心情记着,滴了多少滴。
见快要到底了就按铃。
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冰凉的药物流进身体里,让血都凉了三分。
他还是在笑。
明珛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神经病,笑个狗屁。
他长相像明母,清灵俊秀,五官线条柔和,又总是带着笑,人都说他脾气好,温柔好说话。
这段时间说长也短,他整日整日的无聊了就玩一些小游戏。
俄罗斯方块,伤心消消乐,还玩上了换装小游戏。
直到有天,他刚醒过来,眼睛都没睁开完,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
等他再次睁开眼,一切都尘埃落定。
甚至连他的病,都像没得过一样。
明珛单方面认为,不是自己有神经病,是这个世界有神经病。
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明珛自觉躲得更远一些,懒得出现在人前招嫌。
毕竟药没问题,真假少爷的事情还没什么眉目呢。
为了生活,明珛开始寻找下一份工作。
但他还没有付出行动,就有人给他送来了果盘。
一高考完就被押送出国的少爷朋友,消息比他还滞后。
打着费钱的跨洋电话,痛骂明珛什么都不跟他说,完全不把他当朋友。
明珛冷静的反驳:“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出国了,先后顺序……”
“啊啊啊啊啊啊啊!”电话那头一阵怪叫,堵住明珛的下文。
“其实我手里有家主题酒店,你帮我管两天。”
他飞快的转移话题。
明珛温温和和的骂:“您是丐帮头子吗?”
对面似乎拍了下桌子,阵仗很大,还把自己手拍痛了,发出嘶声。
“……我说真的,走合同,不白给不白干!”
明珛还是没应,后来这个少爷朋友缠了又缠,他才收下这个主题酒店在手上管了两三个月之后,就光占着股份不干事了。
他开始物色新的工作,管理层有的时候忙,有的时候又闲。
他喜欢充实一点的,就是有神经病,喜欢给自己找事情做。
于是靠着漂亮的学历和个人简历加入了一个搭起来三五年的草台班子。
没想到里面的人比德艺还卷,感觉坐一天班,只有桌子是直的了。
明珛于是开始过上自找的累累生活,朝九晚五的,生活也没什么别的盼头,得过且过。
如果身边没有突然出现一片莫名其妙的雾的话。
那也是一个下雨天,记得雾气仅有几次的现身都是雨天。
区别是那个雨天明珛带了伞,而且是阵雨,下了一会儿就放晴了。
他仔细着脚下的地砖,免得踩到蓄住雨水的头等奖,脖子累了抬头歇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周围变得雾蒙蒙的,前路模糊不清,他只好停在原地,尝试用导航走。
在手机加载这段时间里,白雾,说话了。
先是很有礼貌的问了句你好,然后就是毫不客气的,让明珛把灵魂奉献给他。
明珛在自己生命安全不明,对方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的情况下,挂着一如既往的假笑,温温和和的说:“做梦都梦不到这种好事吧。”
导航在这个时候转出来了,他跟着无机质电子女音的播报,畅通无阻的回了家。
他到家之后,雾就消失了。
明珛走到厨房,接了捧水,泼在自己脸上,水珠随着他的动作划过脸颊聚在下颌,滴落在地。
他被水沾凉的手探了下自己的后背。
没出汗。
“……居然真的不怕。”
那种怪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还说了一大堆怪话,他也不是在做梦,居然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心跳也没有乱。
此后白雾常常造访于明珛身边,它把自己吹上了天。
说它是什么……
“无上之灵,至纯至善。”
“通心通明通天地之存在。”
然后让明珛奉上一切。
好歹第一次只奉献灵魂呢。
听它自己前言不搭后语,明珛有时候都想笑,虽然他脸上的笑确实没收过。
后来不知道这片雾去哪里进修了,开始利诱。
“那对夫妇抛弃了你,你不恨他们吗?”
“那个鸠占鹊巢的东西,你不想除掉他吗?”
“我知道,你想要复仇,可是你没有力量……”
“我可以给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它向进入状态的演说家,语气越发振奋人心,浓雾是它的外壳,包裹着一个贪婪的阴森的野兽,只等猎物露出破绽,就张开獠牙,刺穿喉口。
可惜。
明珛摇头,这个套路,他从小听到大。
现在白雾的水平就和校园里面请来演讲的和不请自来演讲的一样,最终目的除了卖书就是卖书。
这是不会变的,无论是感恩老师或感恩爸爸妈妈,还是读书到底能做什么,最后都会拿出一本打了折的书或者练习册。
前者是含泪买下,后者是兴奋买下。
不过明珛就从来没有上当过,同桌小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明珛好心给他递纸巾,因为快要擦到他袖子上了。
前桌小帅攥着拳头说自己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当科学家,小脸红扑扑的,明珛在后面给他鼓励说他一定能成功,一句话一颗水果糖。
明珛既不是小胖,也不是小帅,他是把小胖小帅还有卖书的当傻子的人。
直到现在,他也是这么看白雾的。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白雾的话没有一句入耳,手下的动作也没停。
等到白雾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的时候,明珛又像第一次交锋那样,声音语气都温温和和的:“你的废话越说越有长进了,就是可以小声一点吗?我还要做P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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