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愤愤,右脚垛了几下地,不太解恨:“这都没有避着人,就在厨房旁边,连屋子都不算,就是和牛羊的一样,随意圈了个圈子,人都在那儿,女人居多,还有几个孕妇,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小明来回踱步,一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实木,裂了条缝。
谢云好点,因为底子弱,还不至于拍条缝出来。
“郎君,你说吧,怎么办?”
怎么办?放了这群人还会有下一群,毁了王府还会有下一个王府,压迫是杀不完的,人要救,还要尽快救,但更重要的是怎么救,救多少。
谢云心里盘算不与人知,这有买家就有卖家,是谁打造了这条产业链?北境人不可远离自己城池,是什么人把他们虏到京城?这暗地里的生意,是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谢云在京城洛川的根基太浅,这些都是摸不清的事。谢府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参股多少?
不如打张明牌?不行,风险太大。
“小明,你过来。”谢云把初步计划说给小明听,小明眼睛一亮,忽而为难。
“郎君,咱带的人不够吧?想摸清楚这事需要的人太多。”
谢云一笑,不够?怎么会不够,老乡是干嘛的?是来当牛马的。
第二日,穆原看着眼下青黑的王林,心里纳罕,出于做戏需要,开口问:“王太仆这是?”
“让陛下忧心,只不过是昨日走水,烧了厨房旁的一间屋子而已。”
穆原也不是真的关心,得知了此事也不过是交代一句注意身子。王林牙都要咬碎了,肯定是谢云那厮,这一批人买回来可不便宜,杀了王铭还不够,还要在这上面出口气,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洛川谢氏可惹不起,只能吃了这个闷声亏。
没人在意王林怎么想的,一早谢云也是跟着穆原回了皇宫,她两心知肚明,这就不是回来正经讲课的,一个装着不爱学习,一个装着无所谓,一个念经诵道,一个玩着手里的东西,半分也不听。王祎到时就看见这么一个还算和谐的画面,她也是没想到,这谢云还能拉下脸回来授课,真是稀奇。
穆原也不管,看见王祎来了,丢了手里的东西就屁颠屁颠过去了,一看就知道谢云讲的是啥也没听,王祎很是满意。谢云只是摆了摆袖子,看着是无所谓穆原听不听的样子。
王祎昨晚就听说谢云身边的护卫杀了王铭,王铭这个蠢货仗着平阳王氏的势,占了禁军里的一个小领军的位置,平日里没少听着王林那个老混蛋的话给她使绊子,死了好啊,空出一个位置出来,真是谢谢这位世家子给自己腾了位置出来。
这一高兴,就承认了谢云职衔的正统性:“谢太傅受点累,这孩子也不开窍,这是南海那边送来的,我瞧着稀奇,不若赏给谢太傅,好物总要给识货的人。”
南海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谢云早就交代过的东西,早在几日之前侯林就递了战况分析,袁狗子和曹工留下来处理战后事宜,谢云单独调了侯林一人进京,顺便带了一个毕业班来洛川,又给大伯那边去了一封信,把研究农业育种的那一批人送到南海群岛去。本来当时骗的就是王祎的调兵手令,此刻也是有始有终,是上贡怕王祎起疑。
谢云跪下受礼,看了一眼,很好,是最不值钱里最小的珍珠,这王祎这么抠?也不好表现出来,还是大呼谢恩。顺便给自己增加福利,反正王祎也不是真心希望谢云来教学的,一番你来我往的扯皮之下,谢云成功把自己上班的频率减少到十日来三次,现在好了,双方都开心,谢云也不必要天天锁在宫里,自己的计划进行不了。
糊弄完王祎,谢云今日的事就算完了,决定去压榨一下另一个牛马。
“这就是你来骚扰我的原因?”陈胤骞虽然开心但是大为不解。
谢云老神在在:“别这么说,什么叫骚扰,多难听。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对策来了?你难道不想断了这条人口买卖的链子?”
陈胤骞表示不屑,他早就看明白了,这位,不见兔子不撒鹰,怎么可能是来和他商量对策的,这就是明晃晃来借人手的:“断了这一条有什么用?还有那么多,你管的完吗?你还借我的人手,我就这么一个可用的人,你借的是先生的,你说,你这不是摆明了说,你知道我们有兵,还想要造反?你这样,先生那边不得提防死你。”
谢云小小的惊讶,什么时候陈胤骞也有这种见识了?
“能断一条是一条,借些人手而已,你信不信,你那个先生,还巴不得你把人手借出去?”谢云完全不担心这借兵的消息传回交州墨染岭,那要是真心造反的,他还能不眼馋北境这块蛋糕?
陈胤骞麻了,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较量吗?他自己哪能想这么多,不过是交州那边来了信,全方位分析了谢云的诉求,虽然这分析是基于谢云是个世家子的情况下,这导致这分析的几乎全错,但是有一条,先生专门提了北境问题。
不是,为什么啊?他们是怎么料到对方的想法的?
陈胤骞是谢云的天生盟友,别说见面被策反了,没见面之前知道单单是老乡都能替她提防先生,别说是现在,自然是如实交代:“我这位先生,名游子玉,号紫藤,在我这里,人人尊一声先生。昨日我们见过面,那边的信就送到我手里了,让我注意一下北境,他说,京城多有买卖北境人口的事,让我找机会摸清这条链子,要是有可能,取代京城的卖家。顺便交代我要小心你,别什么都往外秃噜。”
陈胤骞在谢云面前走来走去:“但是我想不明白啊,你是怎么知道他对北境有企图的?还知道他想摸清这条链子?”
谢云叹了一口气,她就说这孩子傻吧,造反都得人教,这都看不明白,□□势半点都不知道,还造反呢,要不是游子玉,恐怕他自己那个寨子早就被大伯那边摸清楚了。这种政治敏感度连八岁的穆原都比他高,这种东西还得掰碎了给傻孩子讲。
造反有一个铁律,一定不要当出头鸟,没见过谁第一个揭竿起义还成功上岸的。真正的聪明人都会等待自己的时机,首要的正事就是把正统军的势力磨掉,而且你还要举着为朝廷反叛的旗子,为的是发展自己的势力,第一个出头的,那是靶子。把前朝磨没了,你可以痛哭流涕,说什么为了复仇,旗帜要鲜明,主义要坚定,然后就是混战,前期谁狗的好,谁的胜算就更大。
游子玉不是傻子,造反他也不想成为出头鸟,被朝廷官方军队追着打。景朝作为一个大一统的朝代,要说哪个地方最容易造反,那必然是北境,被压榨的够狠,没了生路的人自然会反抗,游子玉等的就是北境造反,然后把自己的势力洗成白的,摆到明面上。
他为什么那么在意这条人口买卖的链子?他是来替北境人民主持公道的吗?不可能,越没有公道,北境造反的可能性就越大。那他要干嘛?简单,造反。
造反要什么?人口,粮草,武器。
人口,他又不是谢云这种世家,有自己的属地,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大肆收敛人口是会被发觉的,你可以悄摸摸养着进山的人,那说不定就是失踪死亡人口,没人管的,但是够吗?根本不够。大量人口的消失,一定会被程牧和谢鸿发现,当成匪贼,说剿就剿了。
那哪里的人口可以合法的,不知觉的大量消失?北境。因为北境买卖人口那群官员谁都知道,要是能覆盖掉京城的卖家,一来可以偷偷昧下一批人,还是北境的,把自己洗成救他们脱离苦海的人,那造反的时候,这群人不就更卖力了吗?而来掌握了这条链子,钱还能少了?
谢云拍拍陈胤骞的狗头,看着他那双迷茫清澈的眼睛:“懂了吗?傻孩子?”
陈胤骞的脑子疯狂运转,差点没□□宕机了,从一堆乱麻中扯出一个线头:“那不对啊,要是这样,他为什么之前不干?非要等我这个时候入京了才干?”
“因为势力啊,你之前又没说洛川谢氏嫡孙和你有关系,现在好了,谁都知道了,谢云和珍奇阁某种程度上是有绑定的。之前只能暗地里做事,现在披着洛川谢氏的皮,就算接手了洛川买卖北境人口的路子,哪怕是垄断,看在谢氏的面子上,谁还能说出个一二三?还有一件事,你说珍奇阁只卖小玩意儿,但是京城势力本来就是游子玉的,你被瞒着,你猜猜看,这里面有没有肮脏东西?”
陈胤骞大吃一惊,他原本根本想不到这一层面,他就是个纯纯理工科大学生,寨子基地的事情,珍奇阁的买卖收入,都是游子玉在打理,他就是个挂名的,没有管过,现在看来,他被架空了?
看着陈胤骞那震惊的傻样,谢云都觉得丢人:“收收你的下巴,你以为他为什么让你防着我?就怕你交底,交完底还要扯着谢家的皮做事,你猜猜看,如果我要参股,你们得出多少血?何况万一察觉到你们其实是造反势力,按照谢家现有的武力值,你们的老巢会不会被我大伯一锅端掉?”
陈胤骞倒吸一口凉气,感情他在这两位的博弈中是个纯纯的炮灰角色,幸好谢云是老乡啊,不然得被玩死:“姐啊,你是我亲姐,要是咱俩没有老乡这层关系,我就纯完蛋。那咋办啊,咱不是要捣毁这链子吗?不能看着他垄断吧?”
当然不行,捣毁也不太可行,你毁的了一次,还会有人铤而走险做第二次,而且会比第一次更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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