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攸说：“但是事情都分双面性，好的坏的都要考虑考虑，才能评估。”
季知时似懂非懂地点头，董老师公布了中立组提出的论题，人潮开始向刑攸这边涌动，她盯着那些人脚下的步子，纷沓混杂，迫使刑攸的神经紧绷起来。
全身都被挟在混乱的紧张气息之中，刑攸手臂上的汗毛渐渐竖起，走廊的广播忽然响起，要学生们回到教室待命。
广播内的人声和脚步声都嘈杂不断，说话人的嗓音听起来惊恐慌乱，刑攸捏紧了校服褂子的衣摆。
董老师指挥大家往教室里去，一班跑到一楼最顶头的那间教室，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早已等待多时。
男人肩臂宽展，但个子不高，背靠着走廊的窗台踮起脚，看到人群后姗姗来迟的董老师急忙招招手，“董老师，校务处要我找你。”
董老师跑上两步开始喘气，呼哧哧地弯着腰嚷：“校务处怎么了？外面这又是怎么了？”
C栋挨着校门，隔着一面窗子可以看清楚外面的栅栏和人影，整栋楼都在摇晃，刑攸听着耳边扭转不动的背书声，自己心脏怦然的跳动声，还有萦绕在耳边散不去的脚步声，一切都杂乱无序，像是一篇答案被打乱的七选五，每次见到都让刑攸眼花一阵。
坐在她身后的李知勉不知道她脸色如何，只定定地注视着她，刑攸侧目盯着窗外，灰黑色的栅栏将人影分割为许多条影子，警察身上浅蓝的制服在空气中似乎是被浸透到膨胀一样挤进刑攸的视线。
栅栏遮挡起静止的部分，刑攸的大脑却可以根据走动的行人将画面补充完整，警察之间围着的两个人，他们抬起一个黑色袋子，浅蓝色的制服已经被浸污，正上午还有些烈的日光将空气烘烧扭曲，刑攸心中隐隐作痛。
教室的广播再次响起，“所有教室拉上窗帘！所有学生不得将身体探出窗外！”
刑攸额头渗出汗珠，靠窗的学生将窗帘拉上，教室陷入昏暗，刑攸这棵树苗在被掐断阳光之后，精神出现萎蔫。
黑色袋子里的人，是谁？
刑攸咬着指尖陷入沉思，从牙骨传到神经中的不安在耳膜上吱吱响，忽然，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那截道路上赫然亮起女生的吼声。
一路咆哮着冲向校门外的公共卫生间前，人群乱了阵脚，被这个不请自来的女孩打破平静的侦查。
叫喊声清晰可闻：“凶手是谁？”
“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她怎么可能会自杀？她不可能自杀！”
班级内的一名学生在好奇心驱使下拉开了窗帘，耳边再次喧闹起来，C栋里面充斥的背书声被驱散，所有人都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看。
刑攸借着缝隙往公共卫生间那里瞧去，站立在警察之中的一个人，身体被挡在警戒线以外，而她大义凛然的宣言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重视。
警察开始驱赶她，那人反过来退让几分，刑攸为她欣慰一时，至少当下冲动的她仍然知道袭警是会定罪的。
女孩没来及梳整头发，如此蓬头垢面，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的狼狈，她的肩是挺直的，手臂抬平指向公共卫生间，“凶手是谁？我朋友为什么会不清不白死在这里？”
声音一出，整栋楼都变得寂静，刑攸从杂乱中缓过神，这声音正是史婷柯，她敬佩的心再次落下来，心想，这人怕不是真的疯了吧！前一天在校长办公室叫喊，今天又冲出校园顶撞警察。
抵制史婷柯行为的想法在大脑内占据主导位置，甚至有些喧宾夺主，刑攸并不清楚事情真相，到现在还没有从慌乱中缓过神，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史婷柯站在栅栏外，警察在她面前摆起一排用来隔绝她的视线，挥手要她离开这里。
史婷柯的脾气适合用来死扛，她说：“你们手上拿着的两条裙子里面有一条是我的。”
刑攸想起史婷柯对那个葡萄眼说过的话，她手臂一抖，圆珠笔咕噜噜转动着掉下地板，刑攸弯腰去捡，整栋楼在一瞬间开始哗然惊呼。
刑攸茫然地看向李知勉，问：“发生了什么？”
李知勉错愕地指向窗外，解释道：“那个学姐被警察带走了。”
刑攸猛地站起身：“什么？”
坐在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的男生忽然松开手，刑攸的脸被黑暗笼罩，只有一双眼睛惊异地盯着远处。
男生啪嗒弹了下自己的试卷，掸起的灰尘慢慢散开，刑攸转身抓上李知勉的手腕，“你知道什么吧？”
“我不知道。”李知勉摇头：“我不是一直都跟你待在一起吗？”
他抬起头看向刑攸，才知道这句没来由的话不是说给他听的，窗边的男生转头看着刑攸，轻轻挑起嘴角，高声说：“我不知道。”
说罢，男生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用嘴型跟刑攸说：“你找不到证据的。”
刑攸微微歪头，凝视着男生的嘴唇，在辨析结束后，她怔在座椅上，以前看到的一个观点，越是大脑聪颖的人就越有可能出现心理变态的情况。
当时，刑攸只是将那篇博文当做笑话和博取眼球和流量的无良报告来看，却没想到，事情发生得如此之快。
刑攸说：“你知道那个女孩穿的是长裙还是短裙，对吧？”
男生曲起手指挖耳朵，满不在意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刑攸见这样问不出来，不愿意善罢甘休，但当下实在没有好的对策，和史婷柯商量的想法在大脑中浅浅拂过。
警察带走史婷柯的第三天，全校师生都要接受调查，能够将案件积压在一起三天才过来调查大众，可见效率真的一般。
在附中停课的三天内，所有学生都被赶出学校，课程也只好暂时搁置。
刑攸几人就一直借住在姜且的姑妈家，四个人都清楚自己本身没有做任何事，与这起命案也没关系。
刑攸心中总有些隐隐不安，半夜时就会惊醒，季青柠时常在她身体猛烈抽搐一下之后轻抚她的后背，刑攸僵硬的身体缺怎么也得不到缓解，呆愣愣地和傻掉一样盯着天花板看。
在第二天，季青柠坐起身拉着刑攸到一楼的露台上坐着吹凉风，她问：“你这几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因为学校对面发生的那起命案吗？”
刑攸认真地看着季青柠，“你还记不记得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生？那天他拉开窗帘往屋外看，我看着他。因为只是猜测，我知道这有点冒昧，但是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就试探着问他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他跟我说我不可能找到证据。这证明什么？证明他就有可能是凶手啊！”
季青柠思考了片刻，“但是刑攸，你知道一种从众心理吗？大家都在做一件事的时候，你可能会不自觉地跟上去。你没有足够的理由证明那个男生不是受了别人的印象才跟你说那些话的，他很有可能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而且董老师已经说明了，事发当天我们班上没有人进去过那个卫生间，这就证明他不可能是凶手。”
刑攸反对这个观点，“事发当天没有进去不代表以前没有进去过，每一个有作案动机的人都可能会去提前踩点，而且，那个女生手上拿着两条裙子，一条是她自己的，另一条是学姐给她的，学姐当时也没有进去过，没有人想到她会被警方暂定为凶手啊！”
刑攸为史婷柯唏嘘，在事情发生三天过后，史婷柯在警局没有被无罪释放，反而成了那个背后作恶的凶手，原因就在于她在案发前一天给了死者一条裙子，并要死者在进入校园前在公共卫生间换上。
受害人的行为动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所以，无论受害人在下一天的行径有多么难以捉摸，其间一定会有去卫生间换裙子这一条。
换言之，史婷柯掌握了受害人的行踪，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如何杀害受害人。
刑攸觉得这个想法纯属是在胡捏，季青柠说：“或者你可以申请去警局和史婷柯见一面，跟她说明那个男生对你说的话。”
刑攸心力交瘁，仅仅两天时间，学姐就能从好学生和知心朋友、正派人士的身份横向翻转成杀人犯，她心中坚持否认这个说法，但警方给出的证明又无法反驳。
刑攸最终还是选择去警局为史婷柯明辨是非，她还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心甘情愿去做一个替死鬼的人，至少史婷柯应该有反抗的意识。
第三天，刑攸见到史婷柯时首先是觉得惊讶，这人似乎真的不在乎自己双手上的手铐，和剪短的头发，悠闲自得地歪坐在靠椅上。
刑攸看着对面的史婷柯，说：“我觉得你不是杀人凶手，这里面肯定出错了。”
史婷柯不急不忙，“你觉得没用，这要警察觉得。刑攸，你早点回去上课吧。反正案子就要了解了，到时候我会被他们押送到监狱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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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大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