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是它们自己飘出来的,我只是在整理的时候不小心看了几眼而已。
岑止云低声在心中狡辩道,伸手捡起了散落的信件。
快速翻阅过信件的内容后,岑止云深吸一口气,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匿名信里满是污语秽语,其中几件更是用刺鼻的红色油漆写满了“变态”“疯子”“狂徒”等字眼。
岑止云揉揉眼睛。
从这些毫无逻辑的指责里找出有用的信息,以借此抓住事情的脉络实在是件困难至极的事情。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是从杂乱的匿名信中找到了一个共通点:
他们(指匿名姓的主人们)都认为作家先生是个反社会人格的变态。
其中有一封信以激烈的言辞写道:
“……他是一个内心肮脏的小丑,我敢打赌,他一定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底层家庭,靠着偷摸拐骗为生。他的思想比监狱里最危险的罪犯还要邪恶一百倍,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写出这种书来为自己脱罪。在他的眼里没有正常的人类,只有怪物,他根本不认为自己身边的同类是人……”
反社会人格?岑止云在脑海中回放与侦探相处后的种种。他并不认为对方是反社会人格,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对作家的了解不够深入,毕竟谁能打包票说自己彻底了解某个人呢?
少年将看完的信件整理好后叠在一起,准备将它们放回原位。这时,他余光瞥见书柜底下不知何时飘进了一封十分特殊的白色金边信件。
可能是在之前的信堆崩塌事件后掉到书架下的,直到现在差不多整理完所有的匿名信,才被他偶然发现。
他拿起了那封特殊的信。
它来自某个专门挖八卦的报社,信里先是大大夸赞了一番阿尔文·怀特海先生的文采,之后话风一转,说报社的总编劳里先生希望能邀请阿尔文·怀特海来一次有关新书的独家采访。
信件的主人意味深长地提到“他希望通过这次的采访让人们能增进对这位备受争议的小说家的了解,从而减少人们对他的敌意,让怀特海先生的新书摘掉“邪典”与“疯言疯语”的帽子。”
典型的套路话术,岑止云叹了口气。
他敢打赌,如果阿尔文·怀特海先生真的接受了报社的邀请去做采访,绝对会被那群追求大新闻的豺狼扒个精光。而信里承诺的种种也不会兑现,只是一个美好的诱饵。
没有人能让小道报社讲良心。
岑止云收拾好飘出的信件,将它们原样放了回去。
他大概能猜到阿尔文先生为什么会搬到小镇上来了,应该是听从编辑的建议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躲避那些敌对他的人。
“岑?”阿尔文·怀特海先生推开了房门,贴心地来提醒道:“饭做好了。”
不知不觉间,时针已经走过了一格。
“谢谢。”岑止云礼貌地回答道,起身离开了书房。
晚饭很普通,是海鲜烩饭配奶油浓汤。
谢天谢地,在梦中的世界居然还能吃到正常的饭菜。
岑止云怀着无比感恩的心品尝美味的食物,他甚至顾不上打探消息,只一个劲地夸赞阿尔文·怀特海的手艺。
圆桌对面的作家先生欣然接受了这些赞美,冷白的铁制餐叉上忠实地倒映出他上扬的嘴角。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毕竟这儿(小镇里)能欣赏我厨艺的人不多。”
如果只从对话的浅层含义看,作家先生的回复无疑只是主人对关系亲密的客人赞美的礼节回应,类似于“这儿只有你懂我”一样的话语。可联想到进入小镇后的所见所闻,岑止云无端感到脊背发凉,像只被刺挠的猫般竖起毛发。
能欣赏他厨艺的人不多,这句话到底是指作家先生认为小镇中与他品味相同的人不多,还是他很少邀请别人来家中吃饭,又或者是……
“人”不多?
通常来说,生物会本能地逃离让它感到危险的事物。
岑止云也不例外,但好在他也很擅长适应危险。
“这是指您认可了我的品味,还是愿意破例为我下厨?”
他将身子往前送,撑起下巴调皮地眨眨琥珀般的眼睛,光明正大地用打趣的口吻去试探对方话后的深意。
作家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他意味深长地回答道:“我想可能是两者皆有吧。”
懂了,是第三种猜想。
回避的态度在岑止云看来反到是直接宣布了正确答案,他的好奇心得到满足,缩回了胸膛中,立刻就没有了继续交谈的心思,还嫌阿尔文的话太多了。如同恶趣味的小猫故意将尾巴往人眼前晃悠,被抓到了还要反瞪无辜的人。
作家好脾气地安静下来。
晚餐时间结束后,阿尔文就带着他去看睡觉的地方了。客卧早已被收拾出来,这让岑止云不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作家先生早已知晓他会到来。
但他没有再去试探,毕竟这一天的奔波劳碌确实挺辛苦的。
第二天醒来的岑止云在美美地享受完一顿西式早餐后就准备重启与小镇居民的交流计划,阿尔文·怀特海欣然同意,并给出了忠告。
“如果你想知道有关这栋公寓的任何事,都,可以询问艾玛夫人,她是位十分有探索欲的‘热心肠‘女士。无论是住户资料还是楼层布局,你都能从她口中得到。”
“但要知道,‘守口如瓶’是情报贩子固有的优良传统,你很难从艾玛夫人口中得到真正有价值的消息。也许你会想外面惯用的手段,通过交易,用黄金、权力撬开她的嘴。”
“艾玛夫人可不吃这套,如果你真这么做了,十有**会碰壁。”
岑止云听得入神,他放下了装着温牛奶的杯子,配合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阿尔文·怀特海停顿了数秒,才慢悠悠地回道:“你得给她些有趣的消息,毕竟……”
“只有秘密才能交换秘密。”
清晨的阳光总是最柔和的。
它不像正午的阳光那么灼热,不像黄昏的阳光转瞬即逝。它是轻柔的薄纱,是吹拂的微风。
空荡的小镇在晨光的照耀下都显得有生机蓬勃了些,仿佛那些紧闭的门下一秒就会被人推开。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小镇像颗冥顽不灵的石头,毫无回应。它紧紧包裹住自己,不肯露出假面下的分毫。
作家先生端着杯咖啡,坐在阳台边上眺望小镇的景色,似乎在思索什么。
岑止云轻轻合上505的房门,独自站在粉红走廊中。
他在出来探索前其实邀请过作家先生同行,企图通过拐带中立Npc的行为来给自己的冒险之旅上层保险,但却遭到了拒绝。
刚开始,他差点以为是自己有哪里得罪了作家先生,遭了厌烦。
但在仔细观察了阿尔文的神情,他得出的结论:阿尔文先生并不讨厌或反对他的同行提议,但因自身的某种原因拒绝了邀请。
莫非……是因为和小镇上的居民关系不好吗?
岑止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匿名信上的恶毒言论。老实说,他越来越想知道阿尔文·怀特海先生究竟在他的新书里写了什么了。
嗡嗡,不知何处传来的虫鸣打断了岑止云的沉思。
仿佛有某种不知名存在催促他继续旅程。
他回过神来,决定暂时将阿尔文和他的书抛之脑后,先集中精力收集情报。
而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他现在就知道自己身处的地方叫“梦境狭间”,除此之外的信息都一概不知。
而在未知的信息中,他最想知道、也是现在最需要知道的就是“无墙之镇”的情报。
这座小镇是怎么回事,小镇里的“人”从何而来,他们身上的异变又是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一点,我会被“同化”吗?
他的脑海中闪过昨天见到的脐带人的模样,可也许那只是个例,毕竟目前他只见过四位小镇居民:
首先是范伦铁恩·劳林先生,他在这梦境狭间碰到的第一个人,同时也是一个被骗惨了的倒霉蛋。在他的记忆里,劳林先生身上并没有异变,至少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没有发现。
第二位自然是阿尔文·怀特海先生,抓住劳林先生的那只“猫”。据劳林先生所说,他在小镇中的地位不低,身上并无明显异变。
最后是住在506号房的母子俩,束缚着他们的亲情物化外显,身上出现了明显的异变。
假如单看人数,异变与否的概率是相等的,但其中牵涉的因素太多,他想再观察下其他居民。
要去见见吗,阿尔文·怀特海先生所推荐的艾玛夫人?
岑止云很快计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
他决定乘坐电梯去艾玛夫人所在的二楼,去看看能不能从她那得到更多关于作家先生的事。至于剩下的时间,他想试试找到范伦铁恩·劳林。
当然不是想救他,而是想向劳林先生打听些事。
在旅馆时,劳林先生曾透露他不是第一个尝试逃跑的人,那些逃跑的人没再出现在小镇上,因此劳林先生想当然地认为他们是成功逃离了。
于是,他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外号叫老鼠的人手里买到了逃跑路线,顺着下水管道来到了旅馆的餐厅。
尽管最后证明,这条路线仅仅是为逃跑者设下的“捕鼠笼”罢了。但“老鼠”究竟知不知道这条路线的真相,他又是从何得知这条路线的呢?
岑止云认为,这也许会是个加深对小镇了解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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