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持久战

什么叫让她犯险,似乎是她主动去招惹的这群人,江水正要怼回去。西凉兵冲到了下头。

要说上次她躲在屋里,没有看清楚外头的惨状,这次在楼上,整条街,乌烟瘴气,一览无余。

街上来不及逃的妇孺,如同牲口一般,任他们宰割,手起刀落,寒光一闪,血花四溅。兵器碰撞声也掩盖不过人的嘶吼,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发出凄厉的吼叫,虽无力,却迸发出了生命最后一刻的跃动。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一会儿裴回的人便赶到了这里,兵士们杀红了眼,以血肉相博。

裴回冲阵在前,一马当先,街道窄小,他骑过之处,几乎无一生还。冰冷的铠甲反射日光,金光灿灿却令人心寒,他脸上早已沾满血污,不知是旁人的,还是自己的。

西凉残兵,个个都是死士,其中一人,倒下去的瞬间,硬是将飞刀甩出,砍断了裴回所骑之马的前脚。

一声马的嘶鸣后,裴回被向前甩了出去,直直扑向那西凉兵的尖刀。

马惊后阻拦了后头的骑兵,情况危在旦夕。

江水恨不得冲出去撞倒那把直直对着裴回胸口的尖刀,慌乱之下,瞥见右边书柜旁摆着的弓箭。虽说自己只跟在裴夫人身后练过两把,还远远没有准头。

可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死在自己受伤比死在那西凉兵手上要好。

星月见江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完成了弯弓搭箭等一系列的动作,在箭射出去那一刻,整个人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就要为裴回哀悼。

箭头以破竹之势插入那人前胸,刀锋偏位,裴回重重落在地上,立马起身做攻击状,余光撇向箭的来处,正纳闷自己今日并未安插射手。

抬眼间却在二楼看见了自己夫人手持弓箭,不禁又有些后背发凉,他是记得江水当初在马场上射箭技术的,目标百米之外的草人都能被她射中,刚才,真是好惊险呐。

这批散兵没想到裴回到的如此快,还未来得及得胜归去,就被堵在了这巷口。

“这两日这么闹腾之后,西凉百姓定是损失惨重,张沙,你安排一下白老板的商队,匀一些米面油,衣服之类的东西出来,散给他们吧。也好为白老板争取一些名声。”

裴回带兵回去清点人数后,街上没有活物,只剩下血还在流,打翻的小吃铺还在冒烟,滚滚日头下,蒸腾的血腥气网上翻滚,惹人难受。

“夫人怎叫我来安排,我只是一个管书店的老汉罢了。”张沙一个生意人,不愿做这些费力,好处又少的东西。

“西凉人好武,我看这书店也年久失修,生意惨淡,似是不太需要,白白开着浪费银钱。”江水伸手捻了捻书架上的灰,“白老板才说这西凉的商铺归我管,不若就改成饭店,热气腾腾的,添些人气如何?”

这张沙是个不喜热闹的人,见掰扯不过江水,不情愿得点点头:“这书店还可,我之后就去安排,夫人放心。”

回程路上,几乎无下脚之处,不得不踏着鲜血和烂肉,星月在后头一阵恶心,江水虽在屠夫铺子见过猪肉横飞的场景,还是忍不住皱眉。

这条道,怕是由裴回派些兵士拖走西凉残兵,就草草收场。她们俩磕磕绊绊在血肉中走着。

突然,江水的脚腕被冰凉的手给握住,明显能感受到那手的抖动,却仍旧充满力气,紧紧握住她。

星月害怕的不知所措,却也不敢上前扒拉那不成样子的手。

江水额头吓出了汗,顺着手望去,是一个女子,二十来岁,五官生得端正,脸上血污也遮盖不去她周身的娴雅气质。

看见她身着服饰,江水一惊:“你是中原人?”

那人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闲谈,嘴角微微抽搐,似是想微笑:“请夫人,将这枚玉佩带回去,交给……”

她显是认出了江水,却一个劲儿地咳嗽,吐出鲜红柔软的东西,如同病入膏肓的人,半句话再也说不出。

她另一只手还是举在半空中,祈求江水收下,咳嗽令人心碎,江水伸手接了下来,不管血渍揣进衣兜。那人便像完成了使命一样顺势躺了下去,望着天空,半张着血红的嘴巴,终是离开了。

江水只感觉后头来了一个人,将脚腕上逐渐僵硬的手给扒开,大手充满温暖而有力,让她安心又熟悉。

脚下被完全解开之后,她一个转身抱住来人,她知道是裴回。

裴回一言不发,轻轻拍打着江水的背,安慰小孩一般,一遍遍地轻抚。

军营中,裴回端上一碗姜汤,给江水暖暖身子,旁边的陆枫悄悄招呼星月出去,也给她端了一碗。

“快喝,裴将军说,夫人身边的人也要照料好,才能照料好夫人。”陆枫一脸关切,看着星月逐渐将脸大的碗扣在脸上,“就是这军中没有勺子,多的一份给夫人了,你将就一下。”

“说来今日确实惊险,夫人那一箭,若是有丝毫偏差,现在就不是这番样子了。”星月满足地舔舔嘴唇。

“什么?那箭是夫人射的?”陆枫顿时也感到后怕,要知道江水从不是个能弯弓搭箭的。

帐内。

“今日还要多谢夫人救命之恩。”裴回装作着拱手作揖。

“不谢不谢,能为将军分忧,我自是一百个愿意的。不过我现在手还在抖呢,好险好险。”江水将汤勺拿着,分明还在手抖。

“我都不知夫人有这般能耐,能百步穿杨,令我十分佩服啊。”

江水听出了其中嘲弄的意味,不禁噘嘴道:“没有我今日这做法,你还不一定能脱险呢。”

看着实在可爱,裴回将凳子挪到江水身边,俯身啄了一下翘着的小嘴,捧着江水的脸轻声道:“今日若没有你射出那一箭,我怕已经没命了,仗还没开始打,小命先丢了,幸好夫人保住了我。”

其实裴回本有回转余地,只是不免要挨些皮肉之苦,江水这一箭,打乱了在场所有人的行动。

“我想好了,若是今日你不幸被我射中了,我就为你守寡三年,带着裴征,哎,我还是觉着裴征这名字太过刚烈了些。”

“你别扯东扯西的,若是死在夫人箭下自是比死在那西凉兵刀下强。不过为我守寡倒是不必了,你安心另嫁就是。”他宠溺地轻抚江水的头发。

“我哪是那无情无义之人,既嫁与你,便会尽到为人妇的礼数,就如同那风筝,我们之间已经有牵绊了,”江水一顿,“叫裴筝如何?风筝的筝,似是好些。”

裴回知道江水的心意,满心欢喜,将江水抱在怀里:“不错,风筝的筝也不错。”

江水想起白日里厮杀的场景,忧心道:“裴回,你战场上还是小心些,莫要让我为你担心,不然我真的在你尸骨未寒,随便找个人就嫁了。忠烈之后,嫁人相必也不难。”

“好,我答应你,一定小心。你在西凉也要谨慎些,两次冲突都被你撞见,我看你还是少些出门为好。”裴回将头靠在江水额头,轻轻地说。

“不过这西凉兵老是这样袭击总不是个办法,与我们虽是一场小战,与街上的百姓,就是永远失去妻儿父母。我们得想想办法才是。”江水猛然坐起,似有发愤图强之意,认真道。

“一来我在明处,敌在暗处,实在不好进攻;二来,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也不清楚,偶尔派出小部队人马,却也源源不断,让人难以下手。”

“西凉散兵定是没有我们人多,才会一日日闯进来抢劫,不若就打粮草战,耗尽他们的气血。”江水觉得自己这番考虑很有道理,抬头挺胸,等待裴回的褒奖。

“我们也想过这个,但是我方虽然粮草众多,兵士也多,若是克扣于吃食,不免人心不齐。耗到最后,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他温柔地将江水额前的碎发绾到耳后,眼神里满是笑意。

“你知道我今日去了什么地方?我发现白宛在西凉有好些产业,不只那白氏酒楼,布料铺子,铁匠铺子,书店,饭店,都有她的份,如今这些都归于我管理,”江水撇开裴回安慰自己的手,继续挤弄眉眼,“所以,你若需要粮草,区区小事,白氏商铺定会相助。只是这银钱可以打折,但不能不给,我也不是来败白宛家的。”

裴回一听,眼神里突然也有了光:“银钱不是问题,这样确好,到时候城门滞留一门,严加看管,周围县乡又隔得远,看那西凉散兵能挨到何时!”

“还有一个问题,你若是大张旗鼓找商人帮忙,定会打草惊蛇,若是只找白氏,会不会有人告我们官商勾结,以权谋私?”江水皱着眉头,在微黄的灯光下,似是忧虑万千。

裴回伸出手扶平眉间的皱纹:“事急从权,我想陛下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再者,如你所说这西凉的产业,谁能打得过白宛。谢谢夫人解我心头之火,今晚不若我们好好喝一杯!”

江水听后,连忙摇头:“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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