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斯代伦现在是什么关系呢?恋人?情人?又或者只是有些暧昧的朋友?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毕竟,爱慕、依恋,都是我自发的行为,在重逢以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能够与他接吻、拥抱。我最大的愿望便是,我们都能够彻底自由。
因此,我不会允许自己沉溺于他的拥抱,至少现在不能。
可当他出现在由我的潜意识构成的梦里,我难免沉湎其中,即便我很清楚,他不是阿斯代伦。
“他”受到了很重的伤,疼痛在“他”的皮囊下发酵,快要把那副坚韧的模样撑破。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不自主地张开了双臂。我不知道冰冷盔甲里的心跳是否与他同频,可在如此脆弱的“他”面前,我没办法狠心。
“他”告诉我,越靠近月出之塔,心灵轰炸越发强烈,至上真神的指令愈发密集,“他”几乎没有办法呼吸。所以,我必须潜入月出之塔深处,必须挖掘出至上真神的秘密,必须为了自由坚持下去。
我颔首,再次向他做出承诺。
梦醒,我们继续探索月出之塔的秘密。
刚回到这座死气沉沉的高塔,大厅里的教士便告诉我们,门徒泽瑞尔正在里面等候我们。替至上真神选民打工就是真魂者的宿命吧,就算逃得过明萨拉也难逃凯瑟里克,我无奈地耸耸肩,认命地推开内厅大门。
我来的不是时候,他们正在举办一场审判,受审人……竟是杀伐果断的明萨拉。
坐在石王座上的凯瑟里克以“无能”之罪判处了她死刑,当侍卫们将明萨拉拖出内厅,他又命令泽瑞尔将地精也一同杀死。愤怒的地精夺过侍卫手上的斧头,用力地掷向凯瑟里克的胸口——鲜血喷溅,凯瑟里克倒进王座里。
啊?不是吧?就这么死了?正在我疑惑之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凯瑟里克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从胸口拔出斧头,站起身,将斧头丢到瑟瑟发抖的地精脚下。地精仍不死心,用更大的力气,将斧头投进了凯瑟里克的脖子,可他仍旧若无其事地拔出斧头,面无表情地砸死了那个冲动的地精。
直到凯瑟里克彻底消失在眼前,我都没办法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
——他是杀不死的!
几句话的工夫,厅内就只剩下几具地精尸体,月出之塔又添了几分死气。
泽瑞尔单独约见了我们,她相信我们是至上真神最忠诚的教徒,于是将一项重要任务分配给了我们——进入索姆家族陵墓,与将军的高级顾问巴萨扎尔会面,为将军找回遗物,暗夜之歌。
见她急切又恐惧的模样,我心中有了底,这件遗物或许就是凯瑟里克刀枪不入的关键。
我接受了委托,嘴上说着“我一定会尽快完成任务”,实际上则是潜入了地牢,准备劫走明萨拉。
我不清楚明萨拉被关在了哪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游荡,不曾想,却在牢里见到了熟人——我曾在翠绿林地有过一面之缘的提夫林,而他们隔壁牢房的,正是复仇之炉那群侏儒们苦苦寻找的好兄弟。
来都来了,索性全都劫走吧!
我原以为阿斯代伦会不赞同我的想法,可他只是嘟囔了一句“好累”,要求干完这票回去睡美容觉,便冲上去拧断了典狱长的脖子。
为避免泽瑞尔发现我摸鱼摸走了他的犯人,我干净利落地清理掉所有教徒,再三确认没有目击者了,才敲开了监狱的墙壁。紧接着,我又冲进了审讯室,除掉最后两个活口,带走了明萨拉。
揣了一堆囚犯,我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走出月出之塔,好在地下通道的尽头有个码头,允许我们划船逃离这个鬼地方。
想起竖琴手提到过的庇护所,我决定带着这群难民们去碰碰运气。
小船不知荡了多久,一个巨大的光圈出现在了黑漆漆的水面上,就像是点亮黑夜的月亮。我们的船驶进了光圈范围内,刹那间,入骨的阴冷不复存在。
这里是终焉光芒旅店,幽影诅咒当中唯一安全的港湾,那群提夫林们的新栖所,也是竖琴手们的聚集地。而他们的领导者,正是大名鼎鼎的贾希拉。与她见面后,我丝毫没有隐瞒我的经历,因此赢得了她的信任,获得了进出旅店的资格。
可我不曾想到的是,我会在这里见到拉斐尔——那个热衷于用交易骗取灵魂的魔鬼,他正悠闲地坐在一张靠窗的椅子上,和提夫林中的孩子王摩尔抢板棋。以我对拉斐尔浅薄的了解,他肯定是想哄骗摩尔签订契约交出灵魂。
我原本没想打断他的计划,但拉斐尔那张脸太适合吃瘪了。于是我假装摔倒,故意撞上棋盘,将摩尔的棋子挪到了更占上风的位置。她拍手大笑两声,连忙结束了这局棋。
阿斯代伦在我耳边低笑一声:“哦亲爱的,你快赶上我一半灵活了。”
摩尔和拉斐尔互相说了几句谜语,摩尔露出满足的表情,蹦蹦跳跳离去。拉斐尔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个劲儿地朝我挤眉弄眼。
正常情况下,我不想和魔鬼有任何联系,更别提那种藏满陷阱的交易。可我一直没忘记——在阿斯代伦的背上,蛰伏着用地狱语烙下的骇人伤痕。考虑到阿斯代伦的经历,我有理由猜测这段文字是卡扎某个惊天阴谋的缩影。而为我所知晓的人里,最了解地狱阴谋的,莫过于眼前这位极具魅力的男人。
我挺直腰杆,直勾勾地盯着他,开门见山道:“拉斐尔,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吗?”
阿斯代伦原本想说些什么,听到我先开口,他不由得紧张起来:“亲爱的?你在做什么?”
拉斐尔的目光扫过阿斯代伦,落在我身上:“哦?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交易。请说吧,你想得到些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你知道卡扎多尔吗?博德之门的一位吸血鬼领主……”话未说完,阿斯代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顿了顿,悄悄回握住他的手,示意他放心,随后继续对拉斐尔陈述道:“卡扎多尔似乎在阿斯代伦的身上留下了一些地狱符文,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以及,是否存在解决这些符文的办法。”
“嗯……”拉斐尔若有所思。
“告诉我吧,拉斐尔。”
拉斐尔用玩味的目光在我和阿斯代伦身上来回打量:“你还真看重这个小吸血鬼啊,他背后的东西对他的主人来说非常重要,不过,到底是一封情书、一个警告还是一份所有权契约呢?”
“阿斯代伦没有主人,不论那个该死的吸血鬼刻的是什么,我都会处理掉。”我压住几乎要从肺里喷出来的火星,冷冰冰地说道,“请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我,我愿意帮你解决一些事情,作为你回答问题的报酬。”阿斯代伦攥紧我的手。
“听上去是不错的交易。”拉斐尔摸着自己的下巴,故作神秘道,“我要先考虑考虑,然后再回来找你。”
“你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别卖关子了!”我的耐心耗了个精光,如果不是阿斯代伦拉着我,我恨不得上去给这个坎比翁一巴掌。
“别担心,我有帮你……哦不,我是说——帮他的动力。伤疤通常会讲述精彩的故事,他的故事一定会跌宕起伏、精彩绝伦,而我期待为你们展开它。”拉斐尔打了个响指,“我们会很快再见的。”
话毕,他化成一团弥散的烟。
“该死的魔鬼,到头来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说!长得人模狗样,说到底还是个狡猾的奸商!”气不打一处来,我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阿斯代伦上前扶住我:“你没必要替我做到这份上,不过,我的确想问他伤疤的事情。”
“不不不,我绝不是替你问的,我是好奇!好奇!”我憋红了脸。
“好吧,对此我很感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存在宽慰了我,我逐渐冷静下来。指甲尖嵌入掌心,我鼓起勇气,问出一个纠缠我许久的问题:“一定很疼吧?”
他立即领会了我的意思,沉默了片刻,扯出一个假笑。
“卡扎多尔一直从黄昏工作到黎明,用的是他称为‘针’的一把古老小刀,不断切割和撕扯。”他闭上眼,眉心轻轻抽了抽,露出痛苦的表情,在回忆中打捞了一小会儿,才睁开眼,平静地继续道,“如果我尖叫出声,或者疼得太厉害,他就会重新开始。那晚一定很难熬吧。”
我呆滞地睁眼看着他,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他是怎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段经历的……我为什么要逼他回忆这段不堪的过去……
他察觉到了我的难过,冲我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我的心揪得更紧了。
“呜!”我二话不说扑到他身上,用力抱住他。可惜我的手掌太小,连五分之一的伤痕都没办法覆盖住。
我埋在他肩头,恶狠狠地说道:“我一定会把卡扎多尔削成碎片,我发誓。”
“肯定的,我不会放过他的。”他轻拍我的后背,“我们往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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