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在数到300下的时候，曦看了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楼梯，顿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旁边有好好的电梯为什么亚修不让她乘，一定逼着自己要走楼梯。
她没想到一走就直接从曼哈顿到了布鲁克林，也是她第一次一声不吭地，就跟着并不算熟的人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段，更没想到坐了那么久的车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爬楼梯，印象中除了以前在中国读到初中毕业以后，她就没有爬过那么多楼梯了。
“还要多久啊……”
一张口，就是满满的气喘吁吁，她觉得再多说一句都要窒息了。
“还有一会儿，不行的话我可以背你上去呀。” 他转身看向她，眼里的笑盈盈神色忽然急转直下，突然让她莫名产生了一种距离感：“还是说，你怕了？”
到底是什么，让他总会这样主动地跟人敬而远之。
“怎么可能，我可是姐姐，要卖也是我卖你好吗！”慢慢走到他身边，说完还弹了一下他脑门。
天已经黑了，楼道是靠自动感应亮的灯，窗户外面琳琅满目的一片是纽约不管到哪里都有的灯海。她望着上面依旧看不到尽头的台阶，深吸一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地铛铛铛往上跑了过去。
“姐姐，你悠着一点，我们还有八层楼要爬！”
“咚！”
当她觉得都要走到天荒地老的时候，亚修拉住了麻木向前走的她，打算打开她即将撞上的房门。
“亚修，你确定要走前面？这前面真的是不是温切斯特的宅邸，一推开门就可以直接跳楼的那种？”
明白这只是调侃一般的话语，但她故意用格外认真的语气说出来，让人忍俊不禁。
“你高中读到哪里去了，温切斯特鬼屋在加利福尼亚，我们还在纽约。”他挑挑眉毛，犹如绅士一般鞠了个躬：“不然我给姐姐一个保护我的机会，走在前面替我披荆斩棘好了。”
“披荆斩棘一般不是王子保护公主么？！”
“哦？”他站在她面前，眼神上下打量：“姐姐原来你自认为是公主啊～”
“……”
在一般情况下，她当然可以厚脸皮地说是啊。
——前提是，你没有被这么漂亮的一张脸盯着。
无奈之下只能认输，她走到他前面，拉住他的手说：“你都口口声声叫我那么多句姐姐了。我不好好保护你岂不是说不过去了。”
双方虽然都在揶揄，但亚修觉得，如果她不是闭着眼睛说的话就更好。
……
打开门的一刻，想象中的灯火通明并没有到来，相反的，一片黑暗让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不断循环照射的灯塔，间歇性地将他们面前的景象给照亮。
“这前面是大海啊，原来晚上会那么黑。”
“这附近没有海滩，只有港口。坐下来吧，还得等一会。”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来了一个羊毛毯，她顿时有些呆。
怎么才一条？？？
亚修见她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将她一把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将毯子盖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只给自己带了一条，原来是我们一起用的啊。”
“你要这么想，我不介意的。”语毕还将她那边的毯子微微掀起，冷风嗖嗖地跑了进来，让她硬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决定老老实实地闭嘴安静。
身为年长者竟然接连吃瘪，曦决定来日方长再和他好好计较。
不知过了多久，人都迷迷糊糊睡着了。尽管闭着眼睛，可相应的其余的感官被不断放大。
比如渐渐响起的鸟鸣。
比如迎面而来的光亮。
比如左边传来的呼吸。
纽约因为临近大海所有空气中总会带着海盐的味道，曦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潮湿的感觉，可是这时候的她，却很喜欢它带来的沁人心脾。
也许仅仅是因为睡里朦胧中的感官有所不同？
“曦，你醒醒。”
她的双眼随着他的声音整睁开，第一眼看见的是麻麻亮的天空，一时的晕眩让她再次闭上双眼，随后的第二眼世界——
鸟儿挥着翅膀从他们身边轻巧地翱翔而过，扑翅间将海水的潮湿携带而来。
太阳从透着雾气的海平线那边缓慢升起，红色的波光粼粼映红了整片海天。
印象中在电视里见过无数次的场景，也是自己多多少少有所预见的场景，但此时却像是被人上了看不见的魔法，让亲眼所见的一切都在自己眼前熠熠生辉。
“在曼哈顿就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日落，但那是……那不适合你。可以选择的话，我更想让你看到日出。可是曼哈顿的夜晚太亮了，所以我才想到面向大海的布鲁克林。之前上我们爬了那么多台阶，又经历了夜尽天明，这时候再看这里的风景，就会觉得比平时要好看很多。”
曦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保留。
他将她比作日出，虽然还没说完，但是曦听出了他是把自己与落日联系在一起。说出这个比喻时的他，脸上尽是一片寂寥。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将自己与日暮联系在一起。可这样的他，却仍旧试着鼓励自己。
她的视线再次回到逐渐升起的太阳：“苦尽甘来么？”
“嗯，我想你拉小提琴也一样。”
秀发随着微风飘拂。
他们在极近的距离里四目相对。
远处海鸥的鸣叫，和着不知是何处响起的铃声，叮叮当当地从她耳蜗入侵，在心底泛起了一片又一片涟漪。
他相信她。
——我都可以想象你站在领奖台的样子，你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自己呢。
不是安慰，不是奉承，她可以从她的眼里读到他的期待。
——苦尽甘来，就像她和她小提琴的未来。
他相信她。
伴着缓缓升起的太阳，她在心里悄悄地许下了心愿。
——她希望，此时染红天际的太阳，可以分一点颜色给她，让她可以隐藏自己已经红了眼眶。
——她希望，它能分一点温暖给她面前这位，在阳光下美得恍若误入凡间的天使似的少年。
8.
“你知道‘曦’在中文是什么意思么？”
“‘曦’是‘晨曦’的意思，那是清晨5点到7点到光，透过雾霭照射过来的阳光。我妈妈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的人生可以充满温暖于光亮，同时也能给别人带来温暖。”
“这也是我在美国生活却一直坚持使用原名的原因。”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