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艇撕裂大气层，尾焰在天空中划出刺目的轨迹。

凯恩双手紧握操纵杆，死死盯着前方的峡谷。引擎的轰鸣声在密闭的驾驶舱内回荡，但他听不见——他的耳朵里只有战友们的惨叫声，只有那些通讯频道里的求救声。

“凯恩！立刻返回！这是命令！”卡尔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凯恩关闭了通讯。

突击艇俯冲进峡谷，速度快到机体开始剧烈震动。警报声尖锐地响起，红色的警告标识在屏幕上闪烁——“超速！危险！请减速！”

他没有减速。

峡谷的岩壁在两侧飞速掠过，距离近到几乎能看清岩石表面的纹路。突击艇的机翼擦过突出的岩石，火花在黑暗中炸开。

巢穴入口出现在前方。

凯恩猛地拉起操纵杆，突击艇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冲进洞穴。狭窄的通道里，机体两侧不断撞击墙壁，金属的刮擦声刺耳至极。

前方，那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已经近在眼前。

凯恩按下弹射按钮。

驾驶舱的顶盖炸开，整个座椅连同他一起被弹射出去。背后的蝶翼在空中猛然展开，半透明的翼膜在能量护盾的光芒下泛着淡蓝色的光。

突击艇失去控制，一头撞向洞穴深处，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为火球。

而凯恩已经俯冲而下。

——

地下空间中，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数百只异兽将士兵们团团包围，黑色的潮水在能量炮的光束下翻涌。士兵们背靠着背，拼命开火，但伤亡数字仍在攀升。

而在战场中央，那只S级异兽如同死神降临。

它的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致命。一只巨爪横扫，三名士兵连同能量护盾一起被拍飞，撞在墙上时盔甲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它低下头，口器中喷出腐蚀性的液体，灼穿了一名军官的护甲，那名军官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

一道银白色的残影从空中坠落，速度快得只能看到蝶翼留下的光轨。

“轰！”

凯恩双脚踩在S级异兽的背甲上，巨大的冲击力让那只庞然大物的身体微微一沉。背甲上裂开数道细纹，血液从缝隙中渗出。

S级异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身体猛地扭转，速度快得惊人。凯恩的蝶翼猛然收拢，整个人紧贴在异兽背上，抽出战术刀狠狠扎进背甲的缝隙中。

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S级异兽痛得发狂，六只肢体疯狂挥舞。它开始在洞穴中疾奔，速度快到周围的空气都发出尖啸。前方的墙壁在飞速接近——它要把背上的凯恩碾碎。

凯恩拔出战术刀，蝶翼展开，在撞击前的最后一瞬飞离。异兽撞上墙壁，整个洞穴都震动起来，巨大的岩石从顶部坠落。

凯恩在空中翻转，银白色的短发在能量护盾的光芒下泛着冷光，额头的触角因精神力的波动而微微发亮。还没等他稳住身形，S级异兽已经转身，其中一只巨爪以惊人的速度横扫过来。

躲不开。

凯恩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蝶翼瞬间包裹住身体。

“轰！”

巨爪击中他，整个人如同炮弹般被击飞。凯恩撞穿两根石柱，重重砸在墙上，墙壁碎裂，他的身体嵌进岩石里。

鲜血从嘴角溢出，护甲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肋骨传来尖锐的疼痛——至少断了三根。

S级异兽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庞大的身躯冲了过来，地面在它的脚下龟裂。

凯恩睁开眼睛，蝶翼全力震动，整个人从墙壁上脱身。异兽的爪子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在墙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所有单位，集中火力攻击它的腹部！”凯恩吼道，声音因疼痛而沙哑，“那里的护甲最薄！”

士兵们立刻调整射击角度。数十道能量光束同时射向S级异兽的腹部，在那里留下焦黑的痕迹。

S级异兽咆哮着转向攻击来源，凯恩抓住这个机会，蝶翼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以刁钻的角度切入异兽的侧面，刀尖刺向异兽的关节处。

“呲——”

刀尖切开护甲，墨绿色血液喷溅而出。

S级异兽的反应快得可怕，尾钩猛地甩过来，像一根巨大的铁鞭。凯恩试图躲避，但速度慢了半拍——肋骨的伤让他的动作变形了。

尾巴击中他的腰侧。

“咔——”

清脆的骨裂声。

凯恩再次被击飞，这次撞在地上，翻滚了数十米才停下。他挣扎着站起来，左手臂无力地垂着——肩膀脱臼了。嘴里满是血腥味，视线开始模糊。

但他没有退却。

蝶翼再次震动，凯恩冲向那只S级异兽。他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动作也不如之前流畅，但眼神依然冰冷而坚定。

S级异兽察觉到眼前这个虫已经受了重伤，它发出咆哮，巨爪再次挥来。

凯恩没有躲。

他冲向那只巨爪，在即将被击中的瞬间，蝶翼收拢，整个人从爪子之间的缝隙穿过，战术刀在异兽的前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异兽的前肢一软，身体失去平衡。

“现在！攻击它的头部！”

能量炮的光束集中轰击异兽的头部。猩红色的复眼接连爆裂，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

S级异兽疯狂地挣扎着，但它的动作越来越慢，伤口太多了，失血让它的力量在流失。

凯恩抓住机会，蝶翼全力震动，带着身体最后的力量冲向异兽的头部。他的右手紧握战术刀，刀尖对准了异兽头部中央那只最大的复眼。

距离越来越近。

S级异兽张开巨口，腐蚀性的液体喷向凯恩。

凯恩强忍着疼痛，身体在空中扭转，液体擦着他的身体掠过，但仍有一部分溅到他的左侧，护甲瞬间被腐蚀，灼伤了他的肩膀和蝶翼的边缘。他咬紧牙关，战术刀狠狠刺入那只复眼。

刀尖没入，一直刺到刀柄。

凯恩全身的力量爆发，战术刀在异兽的头部内部疯狂搅动。

S级异兽的身体剧烈痉挛起来，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咆哮。然后，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在地面上砸出巨大的坑洞。

凯恩从异兽头部滑落，战术刀从手中脱落。他试图站稳，但腿软了下去，跪倒在地，鲜血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周围的异兽看到首领倒下，开始混乱起来。士兵们抓住机会，火力全开，将那些失去组织的异兽一一击毙。

战场上的嘶吼声渐渐平息。

凯恩用右手撑着地面，大口喘息着。他的左臂完全失去知觉，肩膀的灼伤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里，那只S级异兽的尸体倒在不远处，墨绿色的血液在地上蔓延。

他突然有点想笑，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知道，他违背了主人的命令。他也知道，等回到帝都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时间去考虑以后了，过量的失血让他视线越来越模糊。

“对不起，主人……”他低声说，“我或许……回不去了……”

他眼前突然一黑，身体失去支撑倒在地上，意识沉入一片黑暗。

——

三天后，帝都，军方医院。

凯恩躺在医疗舱里，舱体内填满淡蓝色的修复液，无数细小的气泡在液体中缓慢上升。他的身体漂浮在液体中央，银白色的短发在液体里轻轻飘动。额头的触角和背后收拢的蝶翼都静止不动，整个人无知无觉。

医疗舱顶部的显示屏上，生命体征曲线稳定地跳动着，但凯恩依然没有醒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

瑞亚走了进来，看着医疗舱中的凯恩。

身后的艾泽尔轻声说：“主人，医生说在最新型的医疗舱修复下，他的外伤已经基本愈合了。肋骨、肩膀、腰部的骨折都在修复中，腐蚀伤口也得到了控制。只是精神海依然混乱，所以迟迟无法苏醒。”

瑞亚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医疗舱前，看着舱内那个沉睡的身影。

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微微发白，但伤痕都已经初步愈合了。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呼吸平稳。只是那双蓝色的眼眸紧紧闭着，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做着噩梦。

“出去。”瑞亚开口。

“是，主人。”艾泽尔退出病房，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瑞亚和医疗舱内的凯恩。

瑞亚将手掌贴在医疗舱的透明舱壁上，冰紫色的精神力缓缓释放出来，穿过舱壁，探入凯恩的精神海。

那是一片狂风暴雨的海洋。

巨大的浪潮在翻涌，精神力碎片在风暴中飞舞。凯恩的精神海因为过度消耗和身体的重创，已经濒临失控。那些记忆碎片在风暴中翻滚——战友的死亡、巢穴的黑暗、S级异兽的咆哮、鲜血、爆炸……

瑞亚的精神力触须在这片风暴中游走，一点点梳理着混乱的精神海。她的动作很轻，很仔细，就像在修复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风暴开始平息。

浪潮逐渐变小，那些翻涌的记忆碎片慢慢沉入海底。凯恩的精神海在她的安抚下，一点点恢复平静。

但瑞亚的脸色始终冰冷，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半个小时后，瑞亚收回精神力。

凯恩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变得更加平稳。医疗舱顶部的显示屏上，精神力波动曲线终于趋于稳定。

瑞亚看着他，沉默片刻，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主人。”艾泽尔正站在门外。

“他的精神海已经稳定了。”瑞亚的声音很平静，“医生说他什么时候会醒？”

“可能在今天，也可能在明天。”艾泽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表情，“主人，您……”

“我没事。”瑞亚打断他，“走吧。”

“主人不等他醒来吗？”

瑞亚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医疗舱中的凯恩。

“不等了。”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冷得像冰，“他醒来后，派人通知我。”

她转身离开，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艾泽尔跟在她身后，看着主人笔直的背影，心里明白——主人很生气。

非常生气。

只是她的愤怒不会表现在脸上，不会表现在声音里。她只是变得更冷，更安静，更让人无法捉摸。

而凯恩醒来后，等待他的……绝对不会是温柔的安抚。

——

第二天下午，凯恩醒了。

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医疗舱顶部白色的天花板。修复液已经被排空，舱门缓缓打开，新鲜的空气涌入。

“醒了。”一名医生走过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感觉怎么样？”

凯恩试图坐起来，肋骨和肩膀传来隐隐的疼痛，但已经不是那种让人无法呼吸的剧痛了。他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僵硬，但至少能动了。

“还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运气不错，如果当时医疗队再晚来一些，你恐怕撑不到进医疗舱。”医生一边在便携终端上记录着数据，一边告诉他，“不过现在看来伤势恢复得不错。肋骨、肩膀、腰部的骨折都已经愈合了百分之八十。精神海的混乱已经被梳理过，现在趋于稳定。”

凯恩的身体微微一僵。

精神海被梳理过……那只有一个可能。

主人来过。

“瑞亚殿下……”他开口。

“殿下昨天来过。”医疗人员说，“她为你进行了精神力梳理，否则你可能还要继续昏迷，甚至永远醒不过来。”

凯恩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她来了，为他梳理了精神海，然后离开了。没有等他醒来，没有留下任何话。

“殿下有命令。”医疗人员继续说，“您恢复后，立刻返回寝宫。”

凯恩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我明白了。”

——

两个小时后，凯恩被护卫送回瑞亚的寝宫。

他穿着干净的衣服，伤口都已经初步愈合，但脸色依然苍白。护卫们将他带到那个熟悉的房间，艾泽尔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凯恩，眼神复杂。

“进去吧。”他的声音很平静，“主人晚上会来。”

凯恩走进房间，合金门在他身后关上。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花园。床铺整洁，墙上挂着淡色的装饰画。一切都很平静，很正常。

但凯恩知道，这个房间里藏着什么。

艾泽尔曾经为了“安全”，在这个房间里秘密安装了大量束缚装置。能量锁链、全身束缚架……那些东西被精巧地隐藏在墙壁、地板、天花板中，只要启动开关，就会从隐藏的位置伸出来。

但从他住到这里以后，这些装置就从未被使用过，直到现在。

凯恩站在房间中央，沉默许久。然后，他缓缓跪了下来。

双膝触碰地面的瞬间，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违背了主人的命令，擅自参与了那场战斗。

主人说过——如果他违背命令，她会很不高兴。

凯恩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银白色的短发遮住了眼睛。背后的蝶翼自然地收拢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安静而顺从的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的灯光自动亮起。

凯恩依然跪在那里，没有动过一次。

他的膝盖开始发麻，后背开始酸痛，但他没有改变姿势。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门终于被推开，瑞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艾泽尔。

凯恩的身体瞬间绷紧，但他没有抬头。他听到她的脚步声，那种熟悉的、轻柔的脚步声，在地板上缓缓接近。

然后，停在他面前。

“我让你跪着等我了吗？”

瑞亚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温度。

凯恩的身体僵住了。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我以为……”

“我问你，”瑞亚打断他，“我有让你跪着吗？”

“没有。”凯恩低下头，“对不起，主人。”

“站起来。”

凯恩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跪着而微微发抖。他依然低着头，不敢看她。

“去床上躺着。”瑞亚说。

凯恩愣了一下，然后走向床边。他脱掉鞋子，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身体两侧，目光盯着天花板。

瑞亚转向艾泽尔：“启动束缚装置。”

“是，主人。”

艾泽尔走到墙边，按下隐藏的开关。

“咔嚓、咔嚓——”

床的四角，金属锁链从隐藏的槽口中伸出。它们带着能量束缚环，精准地扣在凯恩的手腕和脚踝上，然后收紧，将他牢牢固定在床上。他的双手被固定在床头两侧，锁链的长度刚好让他无法将手臂收回，脚踝也被用同样的方式固定住。

凯恩没有反抗，任由那些锁链将他禁锢。

瑞亚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凯恩。他的银白色短发散落在枕头上，蓝色的眼眸望着天花板，额头的触角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瑞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凯恩终于忍不住开口：“主人，我……”

“闭嘴。”瑞亚打断他。

凯恩立刻闭上嘴。

瑞亚转身，往门口走去。

“主人——”凯恩挣扎着想坐起来，但锁链将他牢牢固定在床上。

瑞亚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在这里好好想想。”她的声音很轻，“想想你做错了什么，想想你差点死在那个巢穴里时，我会有多不高兴。”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艾泽尔跟在她身后，临走前看了一眼床上的凯恩，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合金门无声地合拢。

房间里只剩下凯恩一个人。

他躺在床上，手脚被锁链固定着，无法移动。那些锁链的长度经过精确计算，让他的四肢保持着一个既不过分拉扯、又无法收回的姿势。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能量锁链偶尔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

凯恩不知道自己在这张床上躺了多久，他只知道，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但她始终没有再回来。

凯恩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她离开前的背影。

他想起，她转身离开时，连头都没有回——她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这比任何惩罚都更让他恐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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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