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同意了公子的上书。”
保傅万熹的话让公子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那保傅的脸色怎么会如此难看?”
嬴略的话又让公子高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陛下他……”保傅万熹吞吞吐吐道,“他……”
“你快说啊——”公子高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保傅万熹的嘴巴长在自己身上,“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陛下派人来要将蒙恬接出蓬莱阁。”
众人这才发现保傅万熹身后还跟着一个中人。
嬴略莫名觉得这个中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只是宫中的中人实在太多,她也无暇关注他们,一时竟想不起这种眼熟到底是为什么。
“中人丞小乙拜见长安公主。”
嬴略瞥了一眼二世派来的中人丞,果然,她越是刻意冷待蒙恬,她的好王弟越是要“逆”着她的心意来,如此倒刚好遂了她的心意,于是淡然吩咐道,“既是陛下所言,那便遣一艘楼船把蒙恬从蓬莱阁接出来吧。北风其凉,雨雪其雱,让他住在那里实在不是待客之道。”
中人丞小乙见一向高高在上的长安公主竟然如此好说话,斜睨了一眼之前有意将蒙恬围困在蓬莱阁上的保傅万熹,小人得志般地哼了一声就领命而去。
待中人丞小乙走后,万熹才惊讶道,“待‘客’之道?”
公子高想着打圆场,便道,“是啊,蒙恬终归是奉诏入园,门客也好舍人也罢,总要给人家一个名分。”
只是这样一打圆场,仿佛越描越黑了。
公子高见势头不对,觉得还是先溜之大吉为好,于是对嬴略拱了拱手道,“既然陛下已经同意我的上书,那我便先回府中告知妻儿,改日再来探望王妹。”
嬴略因为腿疾的缘故无法起身还礼,也颔了颔首致意。
待公子高走后,万熹才请示道,“公主如今打算安排蒙恬住在何处?”
“长安园藏室负暄阁中供人小住的旷谷居空着,你带人收拾收拾,让蒙恬住在那里吧。”
“公主不可——”万熹几乎是下意识拒绝,“那里曾是元后小住的居所,元后薨逝后,那里虽空着,但公主自己都舍不得住,还日日安排宫人清扫,怎可让蒙恬住进去!何况那里还是——”
嬴略的口吻则是不容拒绝,“屋室空着本来就是让人居住的,我想母亲也希望她的旷谷居在她去后还能有些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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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午间在蓬莱阁的中堂扶额小憩时,突然被一阵噪音吵醒了。
他起身走至窗前,只见一艘三重龙形楼船浮于长安池上。庐(楼船的一层曰庐)上有数十名船士正在奋力摇橹,破冰前行,蒙恬听到的噪音就是楼船破冰发出来的。
长安池上的冰层经过日中曝晒已经化开了一些,随着楼船前行,冰层开裂,船舷两侧就像破开了两道长长的龙鳞,在冬日晴光的映射下还泛着耀眼的光泽。
楼船是大秦的舟师(水师)之一,这种楼船他在先帝训练攻打南越水师和沉迷海上求仙问药的时候见过,现在这么大阵仗是——?
不多时,便听到门外响起一道中人特有的声音。
“蒙君,长安公主派人来接您出蓬莱阁。还请蒙君稍事整理之后和我们一起登船吧。”
从蒙恬第一次易容进入长安园起,便从保傅万熹口中得知长安园中不喜中人人侍奉。而自二世下诏让他入长安园侍疾后,被随同送来的还有一群中人。
他很明白二世强行塞人的居心。
塞他是为羞累长安公主的名节,塞寺人则是为了监视长安公主的言行举止。然而皇“恩”浩荡,即便明白二世这种故意恶心人的意图,长安公主还是得“笑纳”他们这些人。
然而长安公主毕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对于那些送来监视她的中人,她直接交由自己的保傅安排“合适”的职位各司其职;对于他,她也默许了她的保傅把他围困在四面环水的蓬莱阁。即便她想要问计于他,解救手足之危,也没有采取与他公开见面的形式。
他想,她不是为了所谓的女子名节,而是怕多疑的二世疑心她勾结先帝旧臣。
其实,从她公开插手秦廷会审一事,二世对她的高高在上就心生不满了吧。一个年轻且多疑的皇帝,最忌讳被旁人牵制或者分权,这样的忌讳从岁首夜宴二世借他之力打压有从龙之功的丞相李斯也可见一斑。
所以她才如此避嫌,或者说避“险”。
只是如今又怎么派这些中人来接他了?
楼船之上,夹杂着橹声阵阵,中人特有的尖细声音再次响起,“小臣乃咸阳宫中人丞小乙。陛下闻之蒙君在长安园所受的冷遇,特遣小臣来此侍奉,以确保蒙君为公主侍疾尽心尽力。”
原来是二世介入了此事。
他早该意识到,这对少小相伴的姊弟不知从何时起,也像赵高和李斯这两位盟友一般面和心不和了。
也亏得二世想出如此损招来打压一位公主。
长安公主既没有皇位继承权,也无同胞兄弟,唯一算得上亲近的兄弟就是即位的二世,无论如何,在世人眼中长安公主也算得上是支持二世即位的潜邸旧人了,所以不能像对待有潜在竞争威胁的兄弟及与之相关的姊妹一样直接杀掉了事;而她虽贵为人主之子,却位尊无权,所以也不能像对待位高权重的朝臣及其党羽一样以爵禄权柄来牵制。
和他梦魇中她被他牵连不同,现世中她甚至连个“连坐”她的丈夫都没有。
二世费尽心思所能想到的手段只剩下羞累她的名声,既然她没有丈夫,那么以后也不必匹配门户相当、位高权重的丈夫了,她所能依仗的,只剩下那个坐在皇位上的兄弟——二世皇帝。
这种手段与其说是打压,不如说是驯服。
蒙恬不知道沙丘行宫中到底发生了,但从这位新帝屡屡进行的服从性测试来看,“得位不正”的流言未必是空穴来风。
这位年轻的二世皇帝甚至自己对自己到手的皇位都不够自信,所以才需要在秦廷和宗室中一遍又一遍地测试众人的忠心。
可是如果一个君主威慑有余而施恩不足,到头来他身边只会剩下渐生异心的奸佞而非忠心耿耿的能臣;如果一个君主只懂得让他的臣下心生恐惧而不是由衷敬佩,那么迟早有一天他会被他的“服从性测试”所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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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明灭,帐幔飘忽。
自榻上醒来的嬴略忽觉喉咙处淤滞不适,似乎是喉疾未愈的缘故。
她咳嗽了几声,唤宫人侍奉,然而内室一片寂静,竟无人应答。
她有些生气,咳嗽得更甚。正欲从榻上起身去案前倒些水喝,却觉有人正步步深入。
她的手握住了榻上的锦衾,警惕地盯着帐幔之后即将出现的人。
当那张年少时期肖想许久的面容拨开重重帷幔出现在嬴略面前时,她瞬间松开了握着锦衾的手。
“蒙……蒙恬?”她叫着他的名字,眼睛一刻也未从眼前之人身上移开。
她还未曾见过身着白衣的蒙恬,而且是仪容不甚规整的蒙恬。
他的头发并不像平常一样梳成规整的发髻,而是用一根夔首象牙笄松松挽就半批在了身后,身上的白衣仿若是用流光织就,丝滑飘逸,白衣上还有他亲笔书就的秦篆,遒婉雄媚,匀和圆通;衣襟处还微微敞开着,行走间衣袂随帷幕飘扬,内里健美的胸肌若隐若现,是以往未曾见过的风流倜傥。
仿若真的是个飘逸不羁的蓬莱仙人,此等风神疏朗的仙人竟然成了自己的入幕之宾?
她伸手去触碰这个和以往大不相同的蒙恬,他却转而将手中的漆碗奉上,口中还温声哄道,“公主,该喝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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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该喝药了。”
嬴略从梦中惊醒,打眼就看见一碗和梦中一样的褐色药汁,然而奉药的人却是她的保傅万熹。
还未喝药,只是眼光触及那碗褐色的药汁,舌下就先泛起一阵酸苦。
嬴略嫌恶地推开,“有些烫,先放一放吧。”
万熹笑着摇了摇头,公主自小就讨厌药味,哄她喝药从来都是个难题。
她耐心劝道,“良药苦口。而且老妇还准备了公主爱吃的蜜饯呢。”
嬴略还未再找借口推脱,便听到室外有一道尖细的嗓音道,“既然陛下特意下诏令蒙恬为主侍疾,那这奉药的活儿还是交给别人干吧。”
万熹放下药碗向外瞥了一眼。
正当嬴略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却听她道,“好啊。此处是公主的内室,如果蒙君不介意日后被人议论为公主的‘入幕之宾’,那便请入内替公主奉药吧。”
嬴略看了自己的保傅一眼,保傅一向以谨守礼节著称,为了她的名声甚至一度把蒙恬困在蓬莱阁上,这次怎么这么宽于律人了?
或许保傅只是在以退为进,毕竟“入幕之宾”这四个字对于以君子之风著称的蒙恬而言同样杀伤力巨大。所以她也只敢在梦中肖想一样他能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
只是不知蒙恬这种极其在意脸面和名声的君子会如何应对呢?
室外的中人丞小乙也催促道,“蒙君,还等什么呢,请吧。”
虽然转场的衔接有些不太流畅,但每个朝代的公主都会有她心中的薛郎(薛绍)~
那个冰层裂开像龙鳞老早就想写了,灵感来自于颐和园冰层裂开的照片下有人评论像龙鳞。不过话说今年真的是个暖冬,都四九了,北京水面都没咋结冰,结了也冻不实。本来和朋友约了去未名湖滑冰(问就是比颐和园冰场便宜),这几天朋友说开不了了,遂作罢[菜狗]
我从这周三开始休调休假了,本打算努力把键盘敲烂狠狠更新,在电脑前枯坐三天只抠搜出来了3000字出头,我有罪,我想不出来衔接剧情,(挠头)唉~头脑风暴中公主养病期间和老蒙的恋爱线有多流畅和暧昧,写出来就有多强行和干吧~
上周六和朋友吃的那家云南小火锅还不错,朋友叫我安利给大家,叫“束河人家”,百京好像也就三家~今天虽然不用上班打卡,但我依旧去了单位看职工联欢晚会(I人难得有想凑热闹的时候),节目吧摸着良心我只能说太平平无奇了,应该是不如去年某兄弟单位文工团友情赞助的演出,抽奖抽了三轮都轮不上我这个非洲人(幻视甄嬛传那个三婚都不轮到的温太医),所以说终究是错付了了了~
看完回来又坐在电脑前抠字,争取明天同一时间能更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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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入幕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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