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好感判定

***

萧炎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天天过下去。

虽然他始终没有放弃,每天都在尝试,都在抗争,都在想方设法修炼,但不愿放弃的同时,理智也知道,他没了斗气,就再也没法在主脉留下去。大概也就是艰难的熬几年,成年以后被分去家族产业,像任何一个平民一样度过余生,生活被柴米油盐湮没,以往的辉煌只不过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云岚宗的来客打破了这一切。

是了,这就要说到更早以前的事情。

萧炎的爷爷与加玛帝国纳兰家的家主,纳兰桀曾是生死好友,恰逢萧炎与纳兰桀的孙女纳兰嫣然同时出生,两位老者一时兴起,为两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定下了婚约。

说到底,萧炎跟纳兰嫣然见都没见过一面,要说他有多憧憬这未婚妻,那也不至于。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比起盲婚哑嫁,他肯定是崇尚自由恋爱的。而且……说难听点,萧炎自己心里也是有逼数的,他清楚,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天才,这段和云岚宗天之骄女的婚约本就不可能继续维持下去,大概只有爱护儿子,关心则乱的萧战才会生出这样的误会。

这段话的意思是,如果纳兰嫣然只是私底下来退婚,大家安安生生的商讨出一个和谐的方式,解决掉这段婚约,其实对双方都好,萧炎也并不可能有意见。和萧家其他人不同,纳兰嫣然原本就和萧炎没有什么往来,不甘心把自己和萧炎捆在一起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任何人能指摘她。

然而,纳兰嫣然选择的是一种最极端的方式。

可是客观的说,这能怪纳兰嫣然吗?还未成年的女孩子,还是因为拜在了云岚宗宗主手下才有为自己抗争的权利,谁都会想要抓住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本质上,她带着丹药上门,做好了弥补的准备,绝非是恶意,她只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做的后果。

萧炎知道不能怪她,但父亲受到的侮辱……又让他又无法不去怪她。

他今年只有十五岁,热血上头,他当然会愤怒,当然会恨,会不惜把自己逼上绝路,也要当众写下休书,跟纳兰嫣然定下三年之约也不足为奇。

也许谁都错了,也许……谁都没有错。

如果不是药老突然出现,萧炎大概真的只有一条绝路可以走了。

即使现在,安安静静坐在灵液中修炼的少年也显得比曾经沉稳静默了许多,或许有了方向,有了前进的目标,总归是不一样的吧。

结束了今日修炼之后,萧炎随意的擦干净身上残余的灵液,换上了整洁衣服坐在床榻。因为是放松时间,这才习惯性的摸出古镜看了眼,对上熄灭的镜面,这才突然想起来什么。

前几天采买东西,置办药草,炼制灵液,学习斗技,都快忙成陀螺了,到现在才腾出时间摸一下镜子,都忘记问老师了。

“老师,”对着面前悬浮的灵魂体,萧炎晃了晃镜面,“你见多识广,以前见过跟这面镜子类似的东西吗?”

药老:“……”

虽然早就猜到了迟早会有这个问题,但药老还是陷入了沉思。

他花了三年时间观察萧炎,直到确定了后者的心性才愿意现身,三年时间,当然也看到了萧炎玩这面古镜——坦白说后者玩这东西还挺频繁的,有事没事都会和鲤儿玩会。所以,他也不是没有疑惑过这个古镜到底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其中确实没有多少斗气存在,谈不上威胁性。在他的记忆里,中州并未出现过类似的东西。可说到底,他也陨落了有一段时间了,并不能肯定中州有没有出现变化;而且,他是知道远古八族存在的人,只是离开药族已经太久太久,拿不准那些隐世的强大族群有没有研制过类似的小玩意哄孩子。

不必说乌坦城地处偏远,跟远古八族没什么关系了,毕竟古族的……不是也在这里吗。

秉持着“决不能在新收的小徒弟面前承认自己无知”的心理,药老毅然决然的点头,人死了嘴都是硬的:“小家伙还是太没有见识,不过是些小玩意,需知,这斗气大陆辽阔无比,奇人异事数不胜数,区区一面镜子,能有什么稀奇的?”

——从这一点来说,师徒二人微妙的重合了,只能说一句不愧是师徒,前世的缘分。

少年眨了眨眼,噢了一声,也没想到一贯靠谱的老师会骗自己,很天真的就信了,低头去琢磨自己很多日没有开启过的古镜,药老就背着手在旁边看,像是看着小孩子跟猫咪玩,满脸慈祥,并不阻拦。

萧炎这个年纪,在药老眼里是妥妥的孩子,看自己的徒弟,自然什么都好。孩子修炼已经很认真很努力了,一天99%的时间都花在上面,药族都数不出几个这么认真努力的孩子,偶尔玩会也没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喜欢玩镜子养小人吗,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于是,萧炎十分顺畅的打开了镜子,启动了“app”,并且在同时看到了一瞬间跳出来,几乎刷满了半个屏幕的提示。

【您的恋人试图呼唤您,没有得到回应。】

【好感度-5】

【您的恋人试图寻找您,没有得到回应。】

【好感度-5】

【您的恋人很失落。】

【好感度-10】

……

……

【您的恋人试图呼唤您,没有得到回应。】

【您的恋人感到很害怕。】

【好感度-50】

“?????”

萧炎额头沁出了冷汗。

什么时候出现的好感度设定?

***

神仙……有多久没有跟鲤儿说话了呢?

虽然之前神仙也每次都要隔很久才会出现,但鲤儿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嘛。他也知道,他只是条特别丑陋的小鲤鱼,神仙会注意到他,还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他,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他是不应该奢求的。

可是,道理在心里讲了一千一万遍,失落却还是克制不住。

黑暗的湖底没有时间概念,鲤儿并不知道之前的每一次见面都隔了多久。他数不清数字,只模糊的知道,这一次间隔的格外漫长,等待的日子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神仙为什么不来看鲤儿了呢?

……是不是……鲤儿哪里做错了?

孩子一天天变得忐忑,变得不安,抿着唇,在又一次可怜巴巴的问了声神仙大人,等待良久,却也没有得到回应之后,难过的将头埋在了膝盖上,像是第一次“见到”神仙的那个时候,自欺欺人的期待着下一刻就会又有无形的力量摸摸他的头。他现在还太小,不懂得什么叫依赖,也不知道怎么去挽留,只懵懵懂懂的想着……如果哪里做错了,鲤儿可以改的。

所以……

拜托了,不要丢下鲤儿好不好?

娘亲有的时候对鲤儿很好,有的时候却又很凶,打得鲤儿很痛;红鲤鱼们成群结队,肆意妄为,从来不和鲤儿打交道;只有神仙时常会来陪鲤儿玩,耐心的摸摸他的脑袋,用贝壳陪他玩游戏。

越想越委屈,鲤儿垂下头,小手摸着身上光滑柔软的白衣,鼻尖微微发酸,无意识的攥紧手,一下子眼圈都红了。

他正兀自沉浸在难过中,连红鲤鱼们从外面水域游过,遥遥传来的笑闹声都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感觉到有什么轻轻戳了戳他。他以为有小鱼游过来,但转过头时,只看到一片闪着光的黄色贝壳。

聊天系统没有解锁,萧炎没有办法和他直接沟通,每次登陆之后,都会先举起一块贝壳,在小家伙的面前晃一晃。

刚刚哭完的鲤儿擦了擦眼睛,对着贝壳愣了一瞬息,呆掉了。

“……神仙大人?”

悬浮在他面前贝壳又微微晃了晃,没有平日里那么轻快,总让人觉得有点小心翼翼。

下一秒,大颗大颗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从鲤儿圆溜溜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好感度 1000】

***

萧炎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好感度”呢。

平时越乖越懂事的小孩,睫毛湿漉漉的,也就越让人心软。何况鲤儿伸手把贝壳抱进怀里,低着头紧紧抱住,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是紧紧的抿着唇掉眼泪,鼻尖红红,眼睛也红红,无声的呜咽,时不时抽动一下肩膀,要断气了一般。

看到鲤儿哭成这样,萧炎心疼的不行。

鲤儿陪着他度过两年快三年的时光,在此前,他几乎每天都会上去陪鲤儿玩。这么久时间,说没感情是假的,但现在话都说不了,以他微薄欠缺的情商也想不出有什么良好的解决方法,手足无措了半天,只能想到买买买,于是一点都没犹豫的当场戳开系统商城。

众所周知,氪金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虽然前段时间还要去问薰儿借钱才买得起原材料,但现在,卖了老师炼制的筑基灵液,突破斗者之后就会自己也开始学炼制丹药的萧少爷不缺这点钱!

……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萧炎对着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完全是在勾引你买的系统商城,还有按价格排序之后最高十位数最低也有五位数的价格,当场陷入沉默。

筑基灵液都不敢这么卖!你知道吗!筑基灵液!!都不敢!!!

药老看到徒弟点了两下镜面之后突然定住不动了,一张小脸分外严肃,细看似乎还有些郁闷。他有点疑惑,背着手凑过去看,正看到屏幕上花花绿绿但每一个都很吓人的金币价格。他活了多少年的人,心里一转,就知道萧炎在纠结什么,不由失笑:“不就是区区几万个金币,也值得你这么纠结,既然这么喜欢,花点也没什么。”

萧炎:“?区区?”你是忘了前几天我们还在为了几百金币去米特尔那拍卖吗?

药老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若他还是曾经的药尊者,但凡透出一点口风,加玛帝国的皇帝都得倾家荡产的来换他丹药,莫说是几万金币,他的丹药哪里是加玛帝国这种小地方的金币就能买得到的呢?可如今,他的小徒弟却因为这点小钱……唉。

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他也不曾指望萧炎能做出多大的事业,在这么一个偏远没资源的地方,想修炼到斗王都算上天保佑,就算有他教导,他也没把握让萧炎成为斗尊,孩子能接下他的一半衣钵,他就满足了。

虽然口中不说,但药老其实一直是觉得有亏欠于徒弟的。

见萧炎没动,他主动伸手去点购买键,点了几下都没反应,萧炎这才回过神来:“老师,不能这么用。”说着,他拿出米特尔家族给他的玉卡,在古镜背面刷了一下,然后在镜面上弹出的输入框里输入数字一,点击确认,这就是转进去一金币了。

……药老人都看傻了。

还能这么玩?

他不由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死了几年还是死了几千年,这世界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但看萧炎好似习以为常,似乎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对此都没什么震惊的样子,要脸的药尊者愣是死死绷住,露出故作了然的表情:“哦,太久没用了,我都忘了,亏得你提醒我。”

嘴上一派淡定,其实好奇的要死。

为了实际的体会一下情况,他甚至自己动手,大方的刷进去五万金币——这数目在药老眼里确实不算钱,就算是如今,炼制筑基灵液这种低阶灵药卖钱对他来说也是很容易的事情。表面还在沉着冷静的点头,心里啧啧称奇。

世界变化可真快啊。

这么想着,他将古镜还给萧炎。指尖划过镜面的一瞬间……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什么。但那感觉太遥远而缥缈,隐约熟悉却又同时陌生无比,完全不属于他认知里的任何一段记忆。所以,即使是曾经的药尊者,也无法抓住它。

*本章对应时间线:斗破苍穹27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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