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您的意思是说.....”老道的贝纳多特伯爵先于希尔维娅反应了过来——这是舒伦堡示弱的方式,他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他的态度会受到上一个和他谈话的人的影响?”
“是这样。”舒伦堡笑道,“我会向希姆莱的副官询问上一个来拜访他的人是谁.....希望是前线的参谋军官。如果实在不行,我希望由您,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先开口和希姆莱谈判。”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我会尽力而为。”
得益于舒伦堡的坦诚,他们在车上谈起了谈判的具体内容。贝纳多特伯爵此行的最大目标,是希望党卫队把北欧地区的战俘、囚犯以及有北欧国籍的犹太人交由瑞典红十字会管照。如果能达成红十字会进驻集中营的目标则更好。
舒伦堡认为希姆莱不会同意这样的计划。他希望把俘虏们集中关在德国西北部的一座集中营里,允许瑞典红十字会进入探视,为他们提供物资。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如果德国能同时和我们达成协议,防止撤退所有可能被盟军占领的集中营。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就会大为增加。”
舒伦堡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没错,这在我和缪塞先生达成的计划之内。我会尽全力说服希姆莱。”
“这样,在战争即将结束之前,瑞典红十字会就可以解救那些俘虏了,是不是?”贝纳多特伯爵很快明白了希尔维娅的意思。
“我可没有这么说。”舒伦堡笑道,“我和两位一样热心于人道主义的事业,并且衷心地希望这一事业能为我们提供帮助。”
第一个在霍亨里亨和贝纳多特伯爵见面的人是格布哈特医生。他是希姆莱的朋友,也是这个疗养院的院长。他用担忧的语调对贝纳多特伯爵说:“我的疗养院最近收治了十几个孩子......都是从东部来的,身上都是枪伤,要不就是冻伤。可恶的布尔什维克党人把他们像兔子那样驱赶。”
“我很难想象您能说出‘兔子’这个词。”希尔维娅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看了一眼格布哈特医生,神色冰冷。
格布哈特医生被这锐利的目光看得一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位红十字会的特派专员打过交道,或者准确地说,是得罪过她。
舒伦堡咳了一声:“公主殿下在拉文斯布吕克女子集中营待过,作为囚犯。”
格布哈特医生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几个安排好的孩子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意外地发现他在颤抖。
格布哈特医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当场揭穿:他负责着纳粹唯一的女性集中营:拉文斯布吕克女子集中营,并在那里进行残酷的人体试验。那些被用于人体试验的女士就被称为“兔子”。
贝纳多特伯爵弯下腰摸了摸孩子们的头,而后起身扶住了希尔维娅的手臂,他早就听过“兔子实验”的故事:“我们会拯救他们的,不论是这些孩子,还是你集中营里的那些‘兔子’。”
格布哈特医生勉强地笑了一下,从他们面前离开了。舒伦堡叹了口气,没有对此事多发表什么意见——显然,他已经劝阻过这种想利用同情心的行为,但没有起效。最后还是弄巧成拙——正如他所料的那样。
在走进希姆莱的办公室之前,舒伦堡问了一句勃朗德:“在我们之前是谁来拜访了?”
“旗队长施季里茨,他要回前线去。”勃朗德说。
希尔维娅花了一点工夫保持自己的神情不走样,不过,按照她刚刚那么巨大的情绪起伏,现在有什么表现,贝纳多特伯爵都不会觉得奇怪。
“是前线的军事参谋。”舒伦堡对贝纳多特伯爵说,语气轻松了一些——好像这个人选不是他自己安排似的,“我们进去吧?”
希姆莱是一个矮小的男人,他穿着党卫队制服,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佩戴各色勋章。比起卡尔登勃鲁纳,他显得非常和蔼可亲,甚至在气氛稍有冷场的时候,会开个玩笑缓解尴尬。只是在提到元首的时候,就会有些伤感。
贝纳多特伯爵和他寒暄了几句,就切入了主题:“您有没有考虑过,既然战争已经没有希望了,为什么还要进行战争呢?”
“战争不会马上结束,虽然战争形势非常严峻。”希姆莱说着叹了口气,他想起了之前施季里茨向他汇报的东线情况,“但在放弃希望之前,每个人都会像狮子那样战斗。俄国人不会马上跨过奥德河的。”
贝纳多特伯爵现在才知道希姆莱的“摇摆不定”是什么意思。好像邀请他来商量解决“政治解决德国问题”的人不是希姆莱似的!他轻轻叹息一声,没有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他转而提起各种屠杀平民的行为和屠杀战俘的情况,说到在瑞典,这样的行为极大地激起了人们的愤怒。
希姆莱激动地反驳了他:“这不是真的,这都是,都是敌人的虚假宣传,是犹太财团和布尔什维克党人的污蔑!”
“您的朋友格布哈特医生就是人体试验的主导者之一。”贝纳多特伯爵平静地反驳他,“在他的眼中,那些姑娘就是兔子......”他又列举了几个名字,“在党卫队的架构里,背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医生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士兵了。”
“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吗?”希姆莱问。
“对于您而言,现在提出一些改善当前局势的建议不是更好吗?”贝纳多特伯爵看着他,希望得到希姆莱的一些主动的承诺。这样,在这个承诺的基础上,他就能提出更进一步的建议。
“我没有任何建议。”希姆莱生硬地说。
希尔维娅开口打破了尴尬:“贝纳多特伯爵的想法是,或许可以把北欧国家的俘虏交给瑞典人监管。”
“这不可能!”希姆莱歇斯底里地喊道,他用一连串词指责了瑞典和瑞士这两个中立国,包括他们的人民,最后,似乎是因为累了,他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来:“如果我这么做了,他们会用加大加粗的字体在报纸上写着‘党卫队全国领袖由于害怕受到惩罚,企图赎买他的自由’。”
舒伦堡给希姆莱递了一杯蒲公英茶:“我想,党卫队全国领袖的指责,主要来源于盟国在挪威和其他国家的破坏行动,在这些行动中,我们损失惨重。”
“是的,如果瑞典方面可以保证这些行动可以停止,我就能同意您的想法。”希姆莱抿了一口茶之后,显得镇静多了。
贝纳多特伯爵笑着摇了摇头:“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是中立国的代表,并不能负责盟军的任何工作。不过,作为红十字会的代表,我和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都希望能派出红十字会的人员进入集中营。”
“这我看不出有什么难的。”希姆莱说,“我没有不允许的理由。”
“这真是太明智了,全国领袖。”希尔维娅笑着道,“我们很乐意把这样的善举在报纸上公布,或许能减轻西方对于党卫队的恶感。”
“如果能够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希姆莱也露出一个笑容。
贝纳多特伯爵因为这个进步而受到鼓舞,他进而问起其他的可能,但毫无例外地被希姆莱拒绝了。希姆莱似乎已经放弃了站在实地上的可能性,他的想法又飘荡在云间,说起他的童年、他的成长以及纳粹刚刚开始时的情况。
希尔维娅和贝纳多特伯爵静静地听着他说,在结束之前,贝纳多特伯爵问起了犹太人的问题。但得到的答案一如既往:“你们瑞典没有犹太人问题,所以你们不能理解德国人的观点。”
贝纳多特伯爵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此刻,他们已经谈了两个半小时了,希姆莱答应在伯爵返回瑞典之前,对他的所有要求给予肯定的答复。而伯爵则赠给希姆莱一件礼物——一件十七世纪的斯堪的纳维亚艺术作品。
希姆莱对此大受感动,他转身对舒伦堡说:“要给两位殿下安排最好的司机。否则,”他微笑了一下,“报纸上一定会用大字标题写上战争罪犯希姆莱谋杀知名中立国人士。”
“我选了最好的司机。”舒伦堡笑道,“如果您允许的话,党卫队全国领袖,我们一起送两位殿下出去吧,外交部长还在等着他们呢。”
舒伦堡颇有绅士风度地替希尔维娅拉开了车门,用只能他们俩人听到的话说:“很好,希尔维娅。”
希尔维娅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也就无从判断这是夸赞,还是批评。她和伯爵一起回到里宾特洛甫的办公室,不过,伯爵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标,也就对里宾特洛甫的建议兴趣缺缺。
等到他们礼貌的起身告辞之后,贝纳多特伯爵在车上和希尔维娅开了个玩笑:“而且,我真害怕他再和我讲一小时纳粹的陈词滥调。我累了。”
“非常理解,伯爵。”希尔维娅笑道,“我也不想再听了。”
格布哈特医生的事情是史实。
谈判的内容基本也根据伯爵的回忆录来的。
今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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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第 1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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