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时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还对战争报以悲观的态度。□□生在一份给美国总统杜鲁门的报告中说:“我认为这场战争将比德国的战争更加惨烈。”在地下堡垒中,日本的天皇和军人们还在对战争前景争论不休。
直到一次人类从未见过的“日出”,结束了人们的争论和幻想。原子弹爆炸时,就像某种自然力挣脱了千万年的困顿,撕裂了整个天空,如同创世之时,上帝说:“让世界有光。”
爆炸发生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英国的“农园堂”,在这座剑桥附近的屋子里,软禁着十位德国最有名的科学家,其中包括海森堡和奥托·哈恩教授,每一个人都被原子弹爆炸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情,海森堡花了一点时间整理出正确的计算方法。他拿去和奥托·哈恩教授讨论。这位长者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位德国科学界的翘楚:“如果我们让施季里茨来计算这个问题,他也不会犯错的——这是个二流的错误。”
“我承认您说得对,哈恩教授。”海森堡叹了口气,“而且,在战争期间,他已经算过了。”
奥托·哈恩教授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但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明白了:“你是说真的,还是说......这里只有我们,德国人,没有必要说谎。”
“真的。”海森堡教授点了点头。
奥托·哈恩教授反应了过来,他也想起一次奇怪的对话,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沉浸在普朗克教授长子的事宜中,没有明白那个问题的玄机,为什么那位党卫队上校无端地问起他“临界质量”的问题?施季里茨已经阔别学界近二十年了:“他疯了?”
“我想他比我们更清醒。”海森堡把施季里茨和他的对话向奥托·哈恩教授复述了一遍,在漫长的时间之后,他还能记起当时的情景:“他要求我什么也不做,但要密切关注其他地方的研究动向。后来我收到过几份转发来的报告,其中有迪布纳的研究。我们在一切成型之前阻止了它。”
“世界不会相信的。”奥托·哈恩教授叹了口气,这近乎是一个神话,在纳粹所统治的第三帝国里,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人存在,“那几份报告什么都证明不了。”
海森堡笑了一下,他站起来,看着窗外一片无边无际的草海,他想起斯文森·杨的事情,那是在1938年他因坚持教授“犹太物理学”被调查后,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如果在那种情况下留下证据,我们都会送命的。”
奥托·哈恩教授点了点头:“那么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
“我想,我们可以写一个声明。”海森堡低声道,“不管怎么说,极少数人是无法改变历史的进程的,德国无法研制出原子弹,是我们的工业能力不允许。而且,”他叹了口气,指着报纸上的新闻:
“原子弹是一种纯粹的罪恶,我们没有资格把它带到世上来,我们谁也没有。”
海森堡起草了一份简单的声明,说出了德国科学家在原子弹研究上的贡献,并提到德国在战争期间没有造出原子弹,是因为他们没有造出原子弹的条件。被软禁的科学家们都认同这个说法——即使他们不知道其中存在的故事,他们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在理论上“技不如人”。他们都在声明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海森堡最后一个签署名字,而奥托·哈恩教授在他之前。他看着海森堡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之后,又在最后一行写上了“马克斯·冯·奥托·施季里茨”的名字。
“你疯了。”奥托·哈恩教授按住了他的手,“他不是科学家,他是纳粹党官员,他凭什么出现在声明上?这会让世界怀疑我们的。”
“是的,他是。”海森堡点了点头,轻声道:
“历史或许会暂时遗忘英雄的姓名,但亲历者不会。”
科学家们并不知道,整个“农园堂”都塞满了监听设备,英国情报部门的特工们每天都蹲守在那里,捕捉有关原子弹的线索。而美国和苏联的情报部门则时时刻刻都在尝试刺探其中的机密。
对于这样一个发现,英国情报部门负责人斯图尔特·孟席斯只是叹息了一声,他把所有的文件连同记录一起放入了档案袋中,根据规定,这些机密至少五十年后才能解封。
很快,德国科学家的声明被发表了出来,上面没有党卫队旗队长的名字。
随着日本无条件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了。这是人类迄今为止规模最大、危害最严重、持续时间最长、参战国最多、波及范围最广的一场战争,它将深刻地影响人类社会的价值观和历史的走向。
但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一切都是未知,在战后的废墟上,新的秩序还未建立。
在战争的最后几个月,希尔维娅在华盛顿的陆军研究所工作。在那里工作的人们大都富有激情和学识,卡尔·霍夫兰教授是其中最为突出的,在陆军研究所小组被撤销的饯别会上,他已经拿出了回耶鲁工作的规划。
而希尔维娅则在收拾行装,她的下一站是纽伦堡。美**方将她的论文设为机密,给她施加了很大的压力,要求她不许公开发表。这使她错失了以此充当博士论文的可能。同时,因为她拒绝了归化美国国籍的要求,美**方也不给她提供任何工作的机会。
卡尔·霍夫兰教授对此心怀愧疚,他为此和美**方做了多次交涉,最终给希尔维娅争取到了临时少校的头衔——而负责纽伦堡监狱的精神医生道格拉斯·凯利也只有少校头衔。
但卡尔·霍夫兰的理由是理直气壮的:“既然你们能授予法国女歌手临时少校头衔,那么多一个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希尔维娅十分感谢他为她做的一切,因为卡尔·霍夫兰唱了白脸,她就能以一种温和从容的态度和美**方打交道,他们给予她想要的一切,甚至考虑保留她的一部分安全许可,便于她“为了研究”随时查阅战犯的资料和档案。
当离开华盛顿的飞机开始起飞的时候,希尔维娅开始思考纽伦堡:
纽伦堡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佩格尼兹河上横跨着四百年前修建的桥梁,房屋高大耸立,有着红瓦的屋顶,山墙上的木质雕像使得这座城市宛如童话。事实上,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原本就发生在这里。
在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还统治着德国的时候,这里就是他们统治的中心城市。在过去数年之间,另外一位独裁者,德国的“伟大元首”希特勒,把纽伦堡作为他和他的纳粹党召开大会的地点。
但是当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的飞机从纽伦堡上空飞过的时候,她几乎认不出这块平地是著名的纽伦堡。同行的美军官员转过头来告诉这位金发碧眼的迷人女士:“是的,女士,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在2月份的时候,美军轰炸部队轰炸了这座城市。该城百分之十一被摧毁,在十三万的当地居民中,只有一万七千人完好无损地幸存下来。在四十五万的总人口中,只有十万人活了下来,还有三万人长眠在了废墟下。
希尔维娅走进这座城市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奇怪的恶臭。这里没有电、公共用水、公共交通、电话、邮政、电报设施,更别说政府......在这座城的西边,幸存下一座巨大的,令人不快的建筑——司法大厦,它曾经是巴伐利亚省政府的法院。
而数天之后,这里将要开始一场漫长的审判。后来的人,把这一次审判称为“世纪大审判”。
希尔维娅在纽伦堡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阿尔伯特·戈林,他在大战结束之后自愿向美国人投降,但得到的待遇是被投入监狱。他正在为自己喋喋不休地辩护着,说自己曾经因为反纳粹被逮捕过四次,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他的话语因为希尔维娅走进来的声音变了调子,他惊讶地打量着这位熟悉的女士,因为她并未穿着大多数平民审判人员所采用的没有官阶和肩章的制服,而是穿着美军的制服。
“我可以为他的事迹作证。”希尔维娅对一边的审判官道。
审判官员们打量着希尔维娅,他们警惕这个穿着自己军装的瑞士人。但他们不得不和她合作,因为她是为数不多可以随时切换德语和英语的人,同时亲自参与了纳粹后期的大部分议和行动。
负责纽伦堡审判的**官杰克逊想让她担任自己的法官助理,但这个想法一被提出来,就被美国人自己否决了,他们认为女性不能担任这样重要的公职——“那些战犯会为此耻笑我们的!”
希尔维娅本人也不愿意在纽伦堡担任这样重要的职务,这有违她来到纽伦堡的初衷:“我是来做研究的,对于法律并不在行。”
道格拉斯·凯利少校本人倒是对希尔维娅的到来非常高兴,作为德国犯人们的精神医生,他本人不会讲德语,而戈林这样的战犯也不愿意用英语和他交谈。他需要一个搞心理学又会说德语的人做他的助手,但他对希尔维娅并不满意:“我不能找一个普鲁士贵族出身的女人来做这个工作。”
希尔维娅哑然失笑,她甚至不知道凯利少校鄙视的是她的普鲁士贵族出身,还是她的女性身份。不过,暂时,她还是能以翻译的身份留在纽伦堡。
战争终于结束了。
法国女歌手当临时少校确有其事,纽伦堡审判基本都是历史事实,当时的社会氛围,基本是不会让女性在纽伦堡法庭里担任官职,大部分参与的女士都是秘书或者辅助人员。希尔维娅如果不是有临时少校的头衔和陆军研究所的保证,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参与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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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第 2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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