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收益怎么样了?”
等到星期一,希尔维娅把写着股票号码的纸条递给戴维的时候,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啊。”戴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您想收手了。”
希尔维娅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您的收益怎么样了?”
“足够给我妻子治病了。”戴维道,“如果上帝保佑的话,还能余下一点让我们在山里找个屋子。”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山里的屋子.....我想您不用为此担忧。”
戴维的眼睛一亮,他知道威廷根施坦因家族是个根深叶茂的名门望族,一定在很多地方有自己的产业。但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我不愿意再接受您的帮助了。虽然我知道您肯定也是出于某种目的才进入这场冒险,但您对我的帮助已经很多了,再继续下去,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
希尔维娅没有坚持,她低头盯了一会儿杯子里的茶,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大概在本周结束,如果行情好的话,就是下周。”
戴维迷惑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日期是收手的日子,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们俩各自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放空了一会儿。
预见到这样轰轰烈烈的冒险即将结束之后,他们难免地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荡荡情绪里去。希尔维娅甚至有些愧疚,她是出于自己的利益才把戴维牵扯进来,现在,他们在投资里尝到了甜头,她又要很快地收手。原因依旧是在她自己那边。
戴维抬起头来看她:“殿下,或许....这么说会显得很古怪。但我进入了这个行业二十余年,您是我的合作者中最让我佩服的。即使我看到您的投资策略,知道您是个彻彻底底的赌徒,但还是为您天才的构想感到惊讶。所以,您不用太担心。在赌桌上及时收手的人,才能赚到钱,我想您知道这个道理。”
希尔维娅惊讶地看着他,不仅因为他的话,更是因为他说出了她的想法。
戴维笑了一下:“您看,在我们的往来之中总是您扮演预言家的角色,这会儿也该轮到我一次了。您不必担忧,我会好好地收尾的。”
希尔维娅笑了笑。在她笑着把戴维送走之后,费舍尔终于忍不住凑到了她面前:“您要收手?”
“是的。”她直接回答了这位盖世太保的话。
“您怎么能这么做?”
“这是我的事情,费舍尔。我不想留在法兰克福了,我要回柏林去。这里很危险,作为德国著名跨国公司的集中地,这里的轰炸只会比柏林更猛烈。”
“可这不是你的事业!这也是我的事业!希尔维娅,请你不要这么自私!你不能这样说停就停!”费舍尔对她怒吼。
希尔维娅被他气笑了:“你的事业?”
“是,别忘了,如果我禀告了盖世太保你私自炒股的消息,你现在应该在集中营和我说话!”
希尔维娅盯着费舍尔的面容,发现他不是在说谎,他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所以才用这个理由威胁她。她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几度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从不会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您是在威胁我....”希尔维娅抿了一口水,才让自己的理性重回到它应有的地位,“告诉我,有什么原因吗?我们可以商量的。您很需要钱?”
费舍尔笑了一下:“你不需要知道,希尔维娅。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继续炒股票,或者去集中营。你选吧。”
“你没有给我选择,不是吗?”希尔维娅对他笑了笑,“那么容许我问你一个问题,我写给戴维的数字你也有办法拿到了?”
费舍尔点了点头,他当然不可能对希尔维娅承认,他好几天都没有研究出那些财报,更不知道希尔维娅到底是怎么从那些财报里了解股价的变化:“我有我的渠道。”
希尔维娅自然不会在意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实际上,就像她一直做的那样,当她意识到费舍尔拿她的财报是为了炒股票的时候,她就想用这些来收买眼前的盖世太保。但费舍尔拒绝了。费舍尔认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是随心所欲的极端利己主义者,所以永远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别人。
“还有一件事情。”费舍尔道,“我要你陪我去一趟法兰克福证券交易所。”
“我的身份出现在那里会非常尴尬。”希尔维娅又重复了一遍,“您忘了吗?我是瑞士公民,在德国从事投机是重罪。”她这话其实是句废话,费舍尔刚刚才拿这件事情来威胁她,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我需要你来解读。”费舍尔道,“那些大盘上的数字、红红绿绿的线,上下的柱子一样的色块,我什么也看不懂。”
希尔维娅笑着摇了摇头,她抿了一口茶。
“你在嘲笑我?”费舍尔察觉到了什么。
希尔维娅慌忙辩解道:“不,我只是觉得很有趣.....您或许不知道,您到法兰克福政权交易所去,找一个股票经纪人,他会乐意为您代劳的。不过,股票经纪人的职责是为您提供买卖股票的建议,您也可以听一听他们的意见。至于我嘛,我可以陪您一起去,但我不能出现在交易大厅里,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费舍尔不置可否,而后他们一路风驰电掣地来到法兰克福证券交易所。即使是在战争年代,这里也依旧人头攒动。希尔维娅张望了片刻,很快找到附近的休息区域,那里有不少人端着杯子,在下午茶时光里继续讨论投资的问题。最让她眼前一亮的是,有一处人员颇为密集的区域,似乎在讨论国际象棋:“我在那里等您,您看怎么样?”
费舍尔紧张地看了她一眼,又觉得她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掀不起什么风浪,他现在还不能害死希尔维娅——如果她被发现了,他这个监管不力,甚至还准备借此机会捞一笔的盖世太保,肯定要受到牵连。于是他点了点头:“没问题,您去吧。”
虽然在纳粹的理想蓝图中,这种工作场合不应该有女性的身影出现。但长年累月的战争之下,他们不得不对此妥协。希尔维娅悄悄地走进人群之中,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倒是有人因为她的容貌看了她几眼,但很快就被棋盘上的内容吸引去了注意力。
希尔维娅得以安安静静地在人群中审视棋局。她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因为这让她想起她在维也纳读大学的时候:在那个时候,除了练琴和必要的社交之外,她会去维也纳的国际象棋俱乐部打发时光。只有在棋盘上,她能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锋芒。不过,等那些棋手们意识到她其实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温和好对付之后,他们就不太和她下国际象棋了。
之后的时光里,她经常旁观那些著名的棋手们互相对弈。她在脑海里推演他们的棋局,学习他们的想法,吸取他们的教训,这种方式让她一直能让自己的大脑保持运转。
这盘棋局似乎是两名同事在相互对弈,希尔维娅注意到了他们胸前相同的名牌,只是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年少些。他们似乎棋力出众,在这里很有名气,人们都在议论着往日他们的精彩表现,暗暗地揣测今天是谁会赢得棋局。
这盘棋局紧张得并不慢,年轻的那位很快陷入僵局。在年长者喊出:“将军。”之后,人们一片哗然。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有人左右调和着,安慰着:“都是一盘棋局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天再说嘛。下午茶时间也快结束了。”......等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地散开,希尔维娅走到棋盘前,端详着那盘棋局——她觉得,那盘棋局还有继续的可能。
她伸手想挪动一下那个王后来印证自己的猜想。但她的手指碰到棋子的同时,也触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指尖。
“抱歉。”他们异口同声地道。
希尔维娅抬头想看看那个和她心有灵犀的人是谁,意外地撞进了一双灰蓝色眼睛里,那双冷静、睿智、忧郁、深邃的灰蓝色眼睛——在这世上她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人有这样的眼睛。
“施季里茨。”希尔维娅看着他,知道他也一定在心底报出了她的名字。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怎么......您是什么......我的命运吗?”
最近YW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作为一个十八线扑街写手,我能做的很少,只能在这里哔哔几句,欢迎各位小伙伴去微博知乎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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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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