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最后还是没有回应她的期待。

当一声沉重的惊雷声将本就睡不安稳的安柏唤醒时，她反应慢了半拍，才意识到是窗外在下雨。跟米德加绵绵的人工降雨不同，这个村子的雨总是来得猛烈的多，伴随着阵阵骤然劈开昏暗天际的暴雷。陡然的心悸，她抓起手机，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萨菲罗斯前几日发来的报备上。偶尔她会因为自己这几日对他的冷落感到愧疚，可还未消的气让她倔强地不肯回复。

如今那份慌张和担忧攀到了顶峰，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要随雷声跳出胸腔，停留在屏幕上的指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电话，悬着的心在一通又一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忙音里越提越高。

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敲击出一句“那边情况如何，怎么不接电话”点击发送，在几秒钟的思考后又打出一句留言。眼看着两条消息在屏幕上孤零零地伫立，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发觉腿上有些凉意，抬起头才发现窗户没关紧，有些雨水顺着风飘入了室内。

她走过去将窗关紧，站在窗边瞧着窗外的树木在暴风雨里猛烈地摇曳，直至被大自然狂暴的力量压得直不起身。下雨天总是没能发生什么好事，安吉尔的离开是这样，她和萨菲罗斯如今的相隔两地也是这样。

但好像也不全然是坏事，她记起曾经和萨菲罗斯在小雨里共撑一把伞，自己拘谨着不去看他的侧脸，身边人的肩甲还被淋湿了大半，最后她买下一个绿色的发带送给他，那也许是成年的萨菲罗斯第一次改变发型？她不知道答案。原来自他们在一起后，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也还是没能百分百了解他。不过，这个问题可以等他们见了面再问。

她觉得心脏的跳动没那么猛烈了，只剩一点还不肯散去的担忧残留。但那可是萨菲罗斯，就算杰内西斯真的突然暴起攻击，他也能全身而退。她突然觉得自己当时不肯让他赴约的坚持有些好笑。

她下了楼，和往常一样找小白，想看看它有没有好好吃饭，但绕了一圈都没看到猫影。她又细细地确认了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小白。那种烦人的恐慌又升上心头，她冲去门口，没有完全闭合的木门正巧被一阵狂风砸开，带着水汽的风呼呼刮过她的身体，让人觉得喉头一紧。

小白并不害怕雷声，之前的暴雨天它总是倦怠地缩在自己的小窝里，懒洋洋地睡觉。它偶尔也会出去溜达，可从来不会在天气这么恶劣的日子乱跑。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

她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的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人就马不停蹄地冲出了大门。

雨下得太大，顷刻间便将她整个人打湿，她只能伸出一只手罩在眼前，堪堪能保持视野的清晰。她脚下踩着泡软的泥土艰难前行，嘴里大声呼喊着小白的名字。有些树枝被风刮下来砸在人身上，又被胡乱地拍开，她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脚踩进灌木丛里，弯腰搜索着猫咪的身影。偌大的灌木丛被她拨乱，但仍旧一无所获。她不死心，一边迈出急促的步伐一边拉高了声音。

雨水滑进咽喉，她猛然咳嗽起来。一个泥坑包裹住迈出的右脚，她失去平衡，斜着身子扑到地面上。手肘处传来一阵刺痛，不是多大的伤口，可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人忍不住喉头发酸。眼睫毛上早就沾满了雨水，视野有些模糊，偶尔晃过的树影她都要误认成小白，随后惊喜变成失望。她抬起袖子粗暴地擦了擦脸，将险些掉出眼眶的泪水也一并收回了肚子里。

小白和她相处只有短短数月，可她早就把这小家伙当成了家人。

她知道小白喜欢被摸下巴，但碰到尾巴就会生气。偶尔手痒她非去摸它的尾巴，它就会猛地转身，瞪着眼睛拍开她的手——却收好了指甲，只用软软的肉垫招呼她。小猫还算乖，从来没有调皮地碰倒桌面的物件，偶尔需要磨指甲了，猫猫祟祟地伸个懒腰，左右看看，发现没人在意它，就窜到沙发上开始搞破坏。这个时候她就会伸出食指指着它，肇事猫再收回爪子，舔舔毛以示无辜。它甚至还会看人下菜碟，遇上萨菲罗斯在茶几边坐着它就乖巧懂事，换她单独在场就肆意妄为了。

小时候的她也是这样，爸爸在家时就装模作样地写作业，妈妈单独陪着她的时候，她就上蹿下跳，一会要吃东西，一会要看电视，一会又要妈妈给她讲故事。盖亚这颗星球上大抵也有很多这样的家庭吧。

她把求婚戒指戴在他手上时，再一次郑重向他承诺，要永远陪在他身边，他们会是彼此的“家人”。她想，萨菲罗斯没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可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她可以陪着他，弥补这个缺憾。后来，小白加入了这个家庭，萨菲罗斯虽然从来没像她一样把它抱在怀里又亲又摸，可她看得出来，他不讨厌这个软软的小白团子，也在逐渐地把它纳入自己生活的包围圈里。她之前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萨菲罗斯追到手，如今他接纳小白的速度比他之前适应恋爱关系快的多了，也许某天他会成为一个挺外向的人，像她一样主动交朋友吧。不过一切还未可知，没关系，反正时间还长。

她撑着手臂从泥泞中站起，没错，萨菲罗斯虽然这几天没回信息，可他那么厉害，总会回来的。雨下的这么大，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小白，以后她会锁好门窗，下雨打雷的时候把它看好，免得它再在这种天气里到处乱跑。

她振作起来，沿着小白平时出门玩耍常走的路一路找过去，嗓子喊得哑了也没停下。大概是这天气真的看人脸色，雨慢慢小了，豆大的雨珠变成了毛毛细雨。可她搜索了一圈，也没见到小白的身影。哪怕心情已经十分急切，但她还是勉强自己冷静地思考。刚做好决定先回家看看，电话铃声就突兀地响起。

她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毕竟除了萨菲罗斯没人知道这个号码。她想告诉他小白失踪了，可话到嘴边，还是改口成了一句“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喂喂喂？听得到吗？”似乎是信号不好，电话那头并没有听到她的问候。开朗的声音沿着话筒传到耳边，她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萨菲罗斯。

她侧头看了看来电显示，的确是“萨菲”两个字没有错，号码也是他的，可电话那头明明是扎克斯的声音，“扎克斯？怎么是你？”

“安柏！”信号终于稳定下来，小狗热切开口：“好久不见！我手里拿着的是萨菲罗斯的手机，电话是我打给你的没有错。”

扎克斯在那头摸了摸鼻子，“萨菲罗斯把手机落下了，我刚刚看见有未接来电，拨回去果然是你！”他三言两语省下了自己拿到别人的手机还打了电话的中间步骤，安柏很快意识到尼布尔海姆出事了，按下许多疑问，等着他做解释。

那边却停顿了一会才开口：“前几天杰内西斯来找萨菲罗斯，说他的母亲杰诺瓦是怪物，那时起他的情绪就不太对劲，这几天他把自己关在神罗公馆里看资料，简直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地下室的灯整整六天了都没熄灭过。”

短短几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杰内西斯……说杰诺瓦是怪物？”她吞咽下口水，“那他千里迢迢跑到尼布尔海姆找萨菲是为了什么？单纯为了打击昔日好友吗？”

“他似乎是想要萨菲罗斯的细胞……他说萨菲罗斯是完美的怪物，不会劣化。”

“……我明白了。”她扶额，脸上露出苦笑，一直以来想要细究却又避而不谈的真相就这样血淋淋地被杰内西斯披露出来，连她都觉得难以接受，那作为当事人的萨菲罗斯呢？当他站在自己的昔日好友面前，听着对方犀利地将自己、母亲都贬为“怪物”，又在侮辱过后请求他的帮助，他那时会有多难过、多崩溃？

她没有余力去思考杰内西斯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神罗在这场可怕的人体实验里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揪住。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必须立刻和萨菲罗斯谈谈。

她深吸一口气，“扎克斯，你能把电话给萨菲吗？”

那边响起行走时发出的窸窣声，过了一会，扎克斯压低着声音：“好了，你可以说了。“

“萨菲罗斯？”她尽可能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温柔一些，“是我，安柏。你现在还好吗？”

回应她的是一室的寂静。

“......我很快就到尼布尔海姆，等见面了，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

扎克斯拿着手机走开，“这两天我说话他从来没搭理过我，所以你也不要气馁啊！”

“嗯，没事，我现在出发，大概今晚就能到尼布尔海姆。在那之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萨菲吗？”

“没问题！我们是朋友嘛，萨菲罗斯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安柏几乎是瞬间做了权衡，小白在他们来之前就是丛林一霸，不至于因为一场雨出事。如今尼布尔海姆的紧急程度更高，她冲回房子拿到车钥匙，越野车发动，车轮轧过泥泞的地面。

一路疾驰，曾经的她和萨菲罗斯一起悠闲地欣赏沿路的风景，而如今，无论是广阔的平原，还是荒漠里开出的花，都失去了吸引力。她几乎是将油门踩到底，导航屏幕的红点快速逼近着目的地。

干脆直接把下一章也放出来，八千字看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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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