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听着风雨交加的声音，一直等到凌晨三点，才终于决定从床上爬起来找点事做。

当然，他之前也没表现得大惊小怪，毕竟不能吓到玛利亚。罗迪大概看出了什么，但托尼当时太惊慌失措了，他不确定自己跟罗迪说了什么，很可能是一堆无意义的废话，但不管怎么说，罗迪还是完成了转移玛利亚注意的任务，真是托尼的好兄弟。

在那之后，托尼就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史蒂夫挂了他的电话，而他又不能直接拨回去。万一史蒂夫正在跟敌人动手怎么办？万一霍华德也在那儿怎么办？万一……

大脑，跳出死循环，该死的。

托尼踢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度假小屋的卧室相当宽敞，木地板上铺着玛利亚早年自己织的地毯，图案相当抽象。

就算地上什么毯子都没铺，托尼也不确定自己能完成拿起鞋套到脚上这类活计，他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晚期，仿佛有电流在皮肤下乱窜。他的胃也感觉怪怪的，像是里面有只蜂鸟被困住了似的。

喝点水大概会好……吧。

托尼这样想着，朝厨房拖着脚步走了过去。离开纽约之后，夜里哪怕不拉窗帘也不会有太多灯光，房间里是真正纯粹的黑暗。他走了几步，然后就不得不返回头，去卧室拿床头柜上的那盏提灯——愚蠢的伦敦路灯造型，大概是小时候的圣诞礼物之类的。

至少提灯里面是灯泡，而非煤油灯芯。托尼可不想在木屋里玩火，哪怕外面暴雨倾盆也一样。

暴雨。根据电台播报，这场暴雨席卷了纽约、宾夕法尼亚、马里兰三州，意味着不管史蒂夫和霍华德现在具体在哪儿，他们头顶也在下雨。

这一切真的太像噩梦重演，哪怕这只是雨，而不是雪。

糟糕的天气，他恨糟糕的天气。如果不是暴雨瓢泼，现在托尼早已在返回纽约的路上了，然而现在他却只能等待，听天由命地等待。

“嘿，托尼？”罗迪的声音吓得托尼差点把手里炖奶的小锅扔出去，“喔，放轻松，伙计，是我。我知道我皮肤黑了点儿，但你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

“哈哈，真好笑。”托尼干巴巴地说，“很高兴你有开肤色玩笑的心情。”

“但你没心情，我明白了。”罗迪严肃地点了点头，“究竟怎么了，托尼？”然后在托尼张开嘴敷衍之前，他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把这种事告诉你妈妈，我能理解，真的。但我又不是你妈妈，我是罗迪，你的哥们儿。”

托尼翻了个白眼，用力抱起胳膊来。

“出什么事了？”罗迪靠近托尼，然后跟他一起靠在灶台旁边，“九头蛇问题？”

“更糟。”托尼低声说道，用手使劲搓了搓汗津津的额头，“亚历山大·皮尔斯，我之前拜托贾维斯替我盯着这个人，下午的时候贾维斯打来电话就是用我们商量好的暗号通知我情况不对。”

罗迪缓缓点头，“然后你又打了个电话。”他探寻地看着托尼，然后冷不丁问道：“是打给美国队长的？”

托尼近乎震惊地抬头瞪着罗迪，“你怎么知道？！”他很确定自己打电话的时候避开了所有人。

“哥们儿，你简直像是一本打开的书一样。”罗迪不客气地瞪回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把你有美国队长电话号码这种超级酷的事情分享给我，但你既然已经请了救兵，意味着情况其实没有那么糟糕的，对吧？我是说，那可是美国队长。”

“我知道。”托尼长长地吐了口气，他无法解释“美国队长”这个头衔在他心中并不像“超人”一样代表着无敌。事实上，他甚至很少用“美国队长”这个头衔称呼史蒂夫，因为在托尼心里，那就是史蒂夫，有血有肉的，而非钢铁之躯。

罗迪看了托尼一会儿，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刚才被托尼扔到一边的锅，问他：“你是想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喝热牛奶，还是想像个小男孩儿一样喝热可可？”

“哈哈，非常好笑。”托尼这次翻白眼的时候多了点儿精神头，“不如来杯咖啡，然后我们去搜刮一下这里的库存，把咖啡做成爱尔兰式的好了。这样你就知道谁才是真男人了。”

但这当然只是玩笑，托尼绝不会放任自己在这种时刻喝醉，他必须保持清醒，直到……

托尼再次深吸气。罗迪把手放在他肩膀上的时候，差点再次吓得他跳起来。

“坐下吧，托尼。”罗迪这次没开玩笑，他把托尼拉到一张高脚凳旁，让托尼坐下，然后倒好牛奶，拧开煤气灶，开始做热可可。

“我应该告诉你的，罗迪。”托尼过了一会儿开口，对着罗迪的后脑勺说道，“我只是……最近事儿太多了，你又刚出医院，时机一错再错。你懂得。”

“我懂。”罗迪回头严肃地看了托尼一眼，然后咧嘴一笑，“所以你觉得帮我要个签名怎么样？”

“不要！”托尼立刻捂住脸低吼了一声，“耶稣啊，少丢人了罗迪。”

“得了吧，美国队长应该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才对。”罗迪毫无惧色地继续下去，“怎么说，‘感谢你为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队长，顺便一提，我有个朋友想要你的签名’？”

“下辈子吧。”托尼哼哼着，“或者你自己去要，顺便告诉他我不认识你。”

罗迪笑起来。

就在这时，托尼一直装在裤子口袋里的突然振动起来。托尼愣了一下，然后心跳瞬间从90蹦到了160。

“你要接吗？”几秒钟后，罗迪提醒托尼。

托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头看着刚才他下意识从裤兜里拽出来的小东西，他的拇指抽搐了一下，然后接起电话。

“喂？”他说，然后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喂？”

史蒂夫的声音传来，听着十分清晰，几乎像是本尊在托尼耳边说话一样：“托尼？呃，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来。我不知道你……”

“怎么样？”托尼打断他，手心滚烫潮湿，几乎握不住那滑溜溜的金属盒子。

“没有伤亡，一切顺利。”史蒂夫简短地说，像是知道托尼没耐心听废话一样。搞不好他还真的知道。

托尼松了口气，差点头晕目眩地掉下椅子。

“托尼？”史蒂夫叫了他几声，然后说道，“他们都没事。我保证。”

“我知道。”托尼一边说一边舒气，努力保持声线的稳定，“呃，谢谢。我是说，不是道谢这么简单。我……队长……”

这次换史蒂夫打断他，“我知道，托尼，我知道。”

史蒂夫听起来温和过头了，托尼简直想用脑袋去撞柱子，但他惊诧地发现罗迪正站在自己面前，显然还扶着托尼的肩膀，免得他从椅子上掉下去。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你刚才换气过度了，哥们儿。”罗迪就像会读心术一样冷不丁小声解释。

“不管怎么说，”史蒂夫在电话那头继续说道，“我得挂了，还有事情要做。托尼，先待在你们度假的地方，好吗？不要回纽约，暂时不要。”

“了解，不回纽约。”托尼的大脑分出一部分给嘴巴做自动导航，而他则瞪着罗迪，开始疯狂朝对方打着各种手势，后者则回以一连串夸张的表情。

史蒂夫挂了电话。

“好——吧。”托尼拉长声音，把手机揣回口袋里的时候失手摔了那小东西。没办法，他的手指简直像融化的冰柱一样**、滑溜溜、冷冰冰的。

“哥们儿，你太不淡定了。”罗迪替他捡起手机，“你还担心我给你丢人？当真？”

“我这是关心则乱，懂？为我老爸，我是说，还有贾维斯。”托尼说着往后一靠，然后差点翻下天杀的没有靠背的高脚凳。罗迪一边伸手抓住托尼的肩膀，一边低低地咯咯笑个不停。如果不是担心吵醒玛利亚，他大概会笑得更大声。

他们最后还是喝了热可可，而托尼因为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开始晕晕乎乎的。他依稀记起来晚饭好像什么也没吃，于是罗迪又认命地帮他煮了一点意大利面。

“说真的，你欠我一个签名。”罗迪把面条盛进托尼面前的盘子里时说道，“嘿，别直接吃，倒点儿酱进去。你是野人吗？叉子，叉子就在你手边！”

托尼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什么，不过还是挤了点番茄沙司到面条上，然后拿起了叉子——不是因为罗迪逼他的，而是因为面条烫到了他的手指。

嘶，现在舌头也被烫到了。

某一时刻，托尼趴在餐桌上睡死过去，叉子还在嘴里叼着。另一时刻，他在沙发上醒了过来，睡得腰酸脖子疼，但至少肚子上盖了条毯子，所以罗迪到底还是他的好兄弟。

他的好兄弟也睡在沙发上，不过是另一张沙发。托尼慢吞吞坐起来的时候，罗迪正开开心心打着呼噜。

外面天竟然已经亮了，雨仍在下，虽然势头小了一些，不过天仍旧阴得很，所以无从判断时间是早是晚。不过玛利亚还没起，所以时间可能还比较早。

托尼活动了一下脖子，低头检查昨晚的通话记录，好确认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非自己期望过度所做的梦。

所以危机暂时解除了。霍华德没事，九头蛇出师不利。

谁让他们遇上了美国队长呢，呵呵。

好吧，他现在听起来太像罗迪了。托尼躺回沙发上，裹紧毯子、闭上眼睛。他能直接睡到九月份，如果皮尔斯那个王八蛋能让他省省心自己去自首的话。

但这是个开始，不错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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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