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希达·巴沙特一早就把自己的侄孙赶出房间。
她端着从弓形五斗橱里拿出来的蜡烛,脚步轻快地对着格林德沃的房门施了一个威力巨大的开锁咒,然后畅行无阻一直到格林德沃的床边。
“你该起床了,盖尔。”
她一把掀开格林德沃的被子,并且揪出那本被施了石化咒的《妖怪们的妖怪书》。
格林德沃顿时弹起来,看清来人后又像一块夏天的黄油一样软软瘫下去,并且蹑手蹑脚悄悄盖回自己的被子,以此抵御山谷六月清晨的寒冷水汽。
巴沙特好笑地放下那本呲牙咧嘴的书,拉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晨光熹微,浸满一间暗室。
“起床!盖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个比一个懒怠,想想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我那时还是一个小女孩,你祖父的年纪也不大——说来你和你的祖父很像,你们都有金色的鬈发和蓝眼睛……”
天才少年,统治德姆斯特朗六年的混世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在与其姑婆,伟大的魔法史学家巴希达·巴沙特,的伟大起床抗战中光荣落败。
“现在才不到六点呢。”格林德沃揉着自己的头发,睡眼惺忪地嘟囔。
“你还记得你今天要帮我送烤饼给可爱的小阿不思吗?”巴沙特在他床边叉着腰问。
“记得记得,但现在还早呢,人家不一定会起床。”
“但我已经做好了烤饼——你知道烤饼一定要在刚做好时才最好吃——并且我向你保证,阿不思这时候一定已经起床并且开始做早餐了。”
“……”
事实证明,永远都不要和一位魔法史学家吵架,毕竟你的嘴皮子永远利索不过一个专业写那些无聊无趣催眠效果极好的大部头的人。
格林德沃给篮子施加着花哨的无痕伸展咒,沉痛地想。
说真的,老巴沙特家距离邓布利多家并不近,而且六七点钟的山间小路上也的确没有太多的人……
空气中有一丝轻轻的爆裂声。
格林德沃果断幻影移形。
现在是清晨六点半钟,格林德沃在“我这样算不算扰人清梦”的良心与“管他呢我不能睡谁也别给我睡”的恶趣味中愉快地抛弃了前者——反正他本来也没有良心那种玩意儿。
他敲响了邓布利多家的大门。
出乎意料的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确已经醒了,看上去醒了不止一一点时间,证据是他的白色衬衫与咖色马甲搭配的一丝不苟,红褐色半长发柔顺的散在肩头,食指上还沾了墨水。
“……早上好?”
邓布利多打量着看上去乱七八糟的格林德沃,迟疑地说。
“巴希达姑婆做了抱子甘蓝蝾螈烤饼,并且坚持要我趁着新鲜送来给你尝尝,宣称这样口感更好,以及,她说今天家里要大扫除,让我临时再你这里呆一天。”
格林德沃拿出那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食品篮,背书一样地说了一大长串。
“那请进,盖勒特——我能这么叫您吗?或者您认为称姓氏更好?”
“我认为这样就很好,不过如果你能够把那个‘您’改成‘你’的话,就更好了。”
邓布利多笑笑,闪开身体,让他进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明显的拒绝,或者说,没有任何拒绝,和昨天那种举手投足间传递过来的无声无息的送客意味截然不同,仿佛邓布利多真的欢迎他进来似的。
格林德沃遇到过很多善于伪装的人,甚至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佼佼者,但像邓布利多这样能够完全自主地改变情感的人实在不多见。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养出这样的人呢?
格林德沃从一进来就开始暗自打量。
很干净,干净得简直不像有人在住,空气中魔法的波动柔和细腻,格林德沃可不相信昨天那个莽撞的一身山羊屎味的小子能有这种水平,他不添乱就够了,这很明显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杰作——他的魔法水平的确当的起天才之名。
糖浆水果馅饼的奶油味与甜味浅淡却诱人,房间里铺设着暖黄色的地板与原木的家具,窗帘是很少见的白纱帘,随着晨风一起一伏地呼吸。
一个很温暖的家。
格林德沃下了定义。
但又很奇怪。
邓布利多把篮子放在桌子上,一边挥舞着魔杖指挥着烤饼自己跑出来晾干,一边解释家里为什么那么安静:
“阿不福思昨天和阿利安娜玩累了,我给他们的房间施了闭目塞听咒,他们现在估计还在睡觉。”
“阿利安娜?”
“是我妹妹。”
格林德沃迅速捕捉到那一点违和感。
“叔叔阿姨呢?他们不在吗?”
邓布利多动作未停,“他们都不在了。”
“不在?哪个不在……我是说,对不起。”
是了,这就是违和感的来源。
这个家看上去干净而温暖,却一直在隐藏这里究竟住了几个人。
——没有巴希达姑婆喜欢的那一堆家庭相册,远远超出正常使用数量且毫无区别的杯子,过于小的餐桌。
——仿佛在刻意营造一种很多人都在却又没几个人在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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